赵海峰要下,也轮不到我吧?白凤鸣太清楚阳州的局面了,背景深厚的人海了去啦,他白某人精于算计,在陈赵冲突的时候,就考虑过自己上进一步的可能。
但是考虑的结果是:不可能,太危险了,不努力的话,肯定得不到,努力的话,可能适得其反,换句话说就是——这不是他能惦记的。
尤其是这一个星期,赵区长那儿可能出了点问题,但是白区长已经义无反顾地跟着大区长去北京了,想留在阳州活动都难了,那么现在,他也就更不想瞎想了。
自打铁下心思跟了陈区长,白凤鸣已经为自己设计了一条线路——走黄家线路。
陈区长指到哪里,他就打到哪里,北崇阳州恒北什么的,都扯淡了,只要一门心思跟着陈区长走,只说眼下,就能落些实惠。
至于将来的事儿,谁说的清楚呢?陈区长哪怕上调中央,我白某人只要立场坚定,难道就不能跟着往上走吗?
人活一世,事业有所小成的时候,最怕就是漫无目的丧失希望——有希望,就有动力。
出于这样的考虑,又猜到这该是李市长的最终目的,他沉吟一下,略略轻点一句,“陈区长筹到的钱,全是因为他的人格魅力。”
搁给一般人来听,这尼玛不是一句屁话吗?但是李强和江锋都不是一般人,二者闻言,齐齐地轻吸一口气。
白凤鸣顾不得他们怎么想,心说最后一个问题我回答了,迈腿就向屋外走去,不成想江锋在他身后高声问一句,“那就是你说的十个亿?”
白区长内心挣扎半天,终于是回头看他一眼,“十个亿不一定有,三四个亿差不多,是能投资在别的领域的,不仅仅是油页岩……江市长,您还有什么想法,联系徐区长吧。”
他是头也不回地走掉了,但是面对一桌子丰盛的饭菜,李市长和江市长是再无下嘴的兴趣,好半天之后,江市长轻喟一声,“有吹牛的嫌疑。”
“这个嫌疑我不能赌,不方便赌,”李市长淡淡地扫他一眼,“我劝你也别这么想,我是认真地建议。”
江市长是李市长的人,但不是嫡系,属于收编的那种,换句话说是基本可靠,不过这也足够了,不管是谁,去外地做个市长,总要收拢一些可靠的人来做事,这是必须的,但是绝对可靠——哪里有那么多花椒面儿可撒?
“我只是觉得,这个……白凤鸣,有夸大其词的嫌疑,”托陈区长的福,江市长终于记住了此人的人名——不是每一个副区长,都值得副市长记住的。
“他要是夸大其词,那倒是……好事了,”李强重重地叹口气,声音也减至低不可闻,心里同时恨恨地骂一句:这个该死的归晨生。
白凤鸣走出宾馆之后,发现陈徐二位区长正站在依维柯旁边,合着他们进去也才二十来分钟,秘书之类的根本还在吃饭——市长们跟区长们谈话,那应该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谈完的。
见他走过来,这二位也不说话,就这么点点头,白区长却是害怕区长心生罅隙,于是解释一句,“问了一下,我跑的项目和筹款情况。”
“呵呵,”陈太忠微微一笑,也没说什么,白区长能主动解释,这就足够了,至于说解释的内容,他并不在意。
没过两分钟,李红星带着杨局长和几个秘书下来了,看到领导们早早等在车外,自己却是还在房间里吃饭,大家都觉得有点赧然。
“好了,上车,”陈太忠带头走上车,往座位上一坐,“都辛苦了,尽快回去,大家各回各家……走了一个星期。”
回到北崇就是七点出头了,陈区长下车回家之后,吩咐廖大宝给北崇宾馆打电话,点了两个菜,自己则是打开电视,看起新闻来。
七八分钟后,有门铃响起,区长正说这菜来得倒是不慢,不成想小廖走出去之后,领进来的是白凤鸣。
白区长一手拎个小罐,一手拎了一盒两瓶装的泸州老窖,“门口饭店做的坛子鸡,知道你也没吃……弄点热乎的。”
他才坐下,北崇宾馆就把菜送了过来,两荤两素再加一个坛子鸡,倒也够吃了,小廖将酒倒满之后,很有眼力地走人了。
“唉,欺人太甚啊,”白区长叹口气,端起酒杯来跟区长碰一下,“还是跟区长喝酒自在。”
“无所谓,见得多了,”陈太忠抿一口酒,伸筷子夹菜,一副饿极了的样子。
两人吃了一阵之后,白凤鸣才轻声问一句,“接下来这个油页岩,怎么处理?”
这是他心里的一桩大事,其实交出去的资料,真的是无所谓,他不会认为很可惜。
那种资料陈区长收集得虽然很费劲儿,但别人一旦知道,油页岩的项目可高达上百亿元的话,收集这些东西,也就是几天的功夫。
他拿不准的,是陈区长对油页岩项目是个什么样的态度,这才是令他坐卧不安的。
“我还以为你会一直不问呢,”陈太忠听得就笑了起来,他吩咐交资料,老白二话不说就把资料交了出来,而且并不多问,他可不认为对方一直会憋下去。
“舍不得啊,”白区长笑一笑,倒也没有不好意思,“我是想知道,接下来油页岩的项目,咱能不能自己去争取?”
在他的印象中,离了自家区长的支持,恒北省想要拿下油页岩项目,简直是做梦,那么,省里你争取省里的,我北崇争取自家的,到时候省里争取不下来,而我北崇偏偏争取下来了——且看这一记耳光,是多么地响亮和销魂。
嘿,老白你这血性……嗯,我喜欢,年轻的区长暗暗点头,要不说这阳州人骨子里就有反抗精神,这话一点都不假,区区的一个副区长,就敢惦记抽省里耳光——他不知道的是,白区长已经认为,自家领导并不在意跟省里领导抗衡。
“这个事情,我有安排,”陈太忠微微一笑,“他们想争就争去……咱手上的事儿还忙不过来呢,目前的当务之急,是把油页岩电厂先搞起来。”
“嗯,也是,”白凤鸣毫不犹豫地点点头,他现在对某人的信任,基本上都上升到崇拜了,一听说区长有安排,登时将这份纠结丢到了脑后,“最近就找几个合适建电厂的地点……到时候还要请您拍板。”
“哦,”陈太忠微微点头,他本来想说我放心你,本地人选的地方,我这外地人也懒得多琢磨了,不过念及老白最近跟自己的距离,是在急促地接近中,就觉得适当地保持距离也是不错的,否则的话——没准要对老白的心性产生影响,不利于他的成长。
所以他没接这个话茬,而是笑一笑,“接下来,大家可就都要忙了,周四周五区委有会,下周就是乡镇的十五届人大会了。”
“这……还真是忙死个人,”白凤鸣苦笑一声,这次人大不比以往,是换届呢,于是他端起酒杯,吱儿地一声喝光,“吃得也差不多了,回去再把手上的事儿处理一下,区长你还有什么指示?”
“没什么了,”陈太忠才说要放下筷子,把白区长送到门口,冷不丁地门铃又响了,不多时小廖进来汇报,“区长,谭区长来了。”
“让他上来吧,”陈太忠点点头,接着又叮嘱一句,“加一副酒具。”
白凤鸣听到谭胜利来了,反倒是不着急走了,一来是他这么匆匆地离开,会给人不好的感觉——你们在商量什么呢?其次就是……老谭有些话说得不合适了,他可以替领导做恶人。
谭胜利走进屋来,倒也没奇怪白区长在场,冲着两人点点头之后,走到桌边坐下,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摸出一叠文件,双手递给区长,“这是教师们补发工资的情况,听说您回来了……我赶紧过来跟您汇报一下。”
陈区长接过来,随后翻看一下,放到了一边,“回头我细看……还算顺利吧?”
“嗯,顺利,”谭胜利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我让教委给我出具了全部单据的复印件,落实到每一个人的头上……我跟大家再三强调了,这是区长您给找来的救命钱。”
“嗯,”陈太忠点点头,下巴又微微一扬,“吃了吧,要不要再喝点?”
“我这……还有个不情之请,”谭胜利搓一搓手,为难地看一眼白凤鸣,“听说您这次跑了不少项目回来,这个,能不能,能不能……”
“是不是我得回避?”白区长似笑非笑地插话。
“也不是,我是说……我这儿没啥项目,您给我那八十万,稍微有点不够,”谭胜利并不看他,而是一直看着区长,“充值卡兑换……还有点损耗,能不能再给点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