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纯良终归是许纯良,太子党做事就是有底气,对他来说,这种钱不可能出,顶殷放是一定的,区别仅仅是顶到什么程度而已——是单单地不给钱,还是戳穿那个骗局?
“这个小包……可靠吗?”陈太忠先落实一下消息来源,小包可靠不可靠他当然清楚,但是这年头做事,该走的场面是要走的。
“敢捅这种事儿,哪儿有不可靠的?”许纯良很不满意地哼一声,“混淆是非的人是有,但是,他调查的事情,跟他没切身利益……他有这个胆子哄咱俩吗?”
单纯哄许纯良或者陈太忠,也许不算太难,但是想同时骗过这俩,难度就太大了,这俩分属不同阵营,擅长的东西也不尽相同,尤其难得的是,这二位关系还非常好——这边不明白了,可以去那边打听。
“你想怎么做吧,”陈太忠发话了,依旧是看对方行事的那种心态——这是逐渐养成的官场习惯,我想怎么样我不说,先听你的意思。
但是事实上,他心里已经有了定论,纯良的反应没有辜负我的希望,骨头很硬,所以套话说完之后,他就表个态,“不管你怎么决定,我都跟你站一边。”
“太忠你怎么这样啊?”许纯良是明显地不如他了,根本没反应过来里面的关窍,先抱怨一声,马上就说出自己的意思来,“咱科委不能当这样的冤大头。”
“没错,你想怎么干,我绝对摇旗呐喊,”陈太忠继续表现自己的觉悟,事实上,他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但是殷放这个人,有点刚愎,”许纯良这个电话打过来,也是有他的想法的,反正他直来直去习惯了,“我直接顶他,也不好。”
“没错,也不好,”陈太忠表示赞同,心里却是在嘀咕,我说你说重点行不?
“我得给他留点面子,可是空壳项目都能上,政府耳目失灵,你的文明办,下来报道一下吧,”许纯良提出一个很是匪夷所思的建议,“这属于基层党组织失控,也算是精神文明建设……对吧?”
“你确定小包汇报的没有问题?”某人故意拿腔捏调,“我印象里,殷市长这个人做事,还是挺稳重的。”
“他也就是坐机关的料,下来屁也不是,”许纯良倒是真够纯良的,一语道破天机,不过他真的是口无遮拦习惯了,“太忠,科委是咱俩的……不能由着他的性子胡来。”
“那当然了,”许主任狂,陈主任更狂,他被纯良勾起了心里的野性,“你既然是这个意思,那就等着我虐他好了。”
“没错,把他弄走,”许纯良气极之下,马上表示同意,然后他提出一个很尴尬的问题,“那么他走了……让谁来?”
这俩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没觉得弄走一个市长,是多么孟浪的一件事,毕竟还是年轻的缘故,总觉得这殷放做事差劲儿,弄走了也就弄走了。
让小白上嘛,陈太忠被他激得头脑发晕,好悬就没撂出这么一句话来。
不过想来想去,撇开跟他不对眼的常务副市长曾学德不说,市里的副书记还那么一大堆呢,于是他的头脑终于变得冷静了,“田立平才走,他马上又走,我觉得……上面过不去。”
许纯良认可这个说法,但是他也有他的底线,“不管怎么说,咱科委的钱,绝对不填这个窟窿……真是莫名其妙。”
要不说这老实人叫起真来,才是最令人头疼的,陈太忠一时就觉得,这一世自己的历练,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起码哥们儿的情商,是超过许纯良太多了。
“那么,一两天之内,我让人下去,”想到刘晓莉也有自己的琐碎事,他没敢说准明天一定下去,反正……事情就在那儿摆着呢,也不在乎这一两天,有本事你们把租的牛都买回来?
关键是,“你最好跟殷放暗示到位,咱也不是欺负他……是他这事儿做得不合适。”
“他啥都不明白,就叫我过来出钱,这做得也不合适,”得,许纯良还认死理了,他有这个底气,“你查到什么报什么,我等他找我谈话呢,切~”
要不说这体制森严,但是总有意外情况发生呢?说的就是许主任现在这种状态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确定性。
按说陈太忠这个建议是较为靠谱的,但是许纯良就觉得接受不了——我随便派个人就能查出来得问题,你殷放就大手一挥,直接要我拨钱?
“唉,真是头疼事儿,”陈太忠挂了电话之后,既然小白不能上位,他就不能看着许纯良乱来,于是想着是不是要跟刘晓莉打个招呼,要她采访之前,先跟市政府联系一下?
许纯良不愿意向殷放汇报,不但是这口气不平,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这个汇报也不好打,毕竟是殷市长指示过的事情,他跳出来说,市长您被蒙蔽了——殷放会是啥感觉?
这种情况下,刘晓莉出面做这个润滑剂就很有必要了,《天南商报》是社会性的报纸,没有太浓的政治色彩,站出来说一下话,不会引起太多的关联想像。
当然,许纯良手上肯定也不缺乏这样的润滑人物,不过还是那句话,许公子不爽了,自然就懒得操这样心。
事实上,许主任跟章书记是一回事儿,他私下联系殷市长也还是不太好,但是以许公子的纯良,也不愿意把事情跟章尧东说,要不然——凤凰市又得血雨腥风一片了。
可是想一想,陈太忠觉得,刘晓莉传这个话也不好,最为稳妥的……还是我跟蒋君蓉说一声吧,蒋主任现在正跟科委共同开发手机,她不该坐视。
由此可见,适当的吹风,是做官必须要掌握的手段,而陈某人正越来越不自觉地融入这个体系中,连下意识的心态都变了不少。
他琢磨这些的时候,刘望男已经领着董飞燕认识了大家,又带她在房间里四下转一转,飞燕同学看得眼花缭乱,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然后她被大家推到陈太忠旁边,“便宜你这个新人了,只有这么一次啊。”
她还沉陷在那令人震撼的感觉中,见坐在了陈太忠旁边,下意识地就去看他在干什么,“蒋君蓉……这又是一个女人?”
“咦,这都九点了,你联系她干什么?”能问出这话的,只可能是田甜,她跟蒋君蓉是真不对盘,甚至田主播能跟陈某人突破那层关系,也是因为受了蒋主任的刺激。
“正经事儿,”陈太忠一摆手,然后就拨通了那个手机号,哇啦哇啦把事情一说,“……回头《天南商报》要了解一下这个事情,你看着安排吧。”
这消息几乎在瞬间就传到了殷放那里,蒋主任说话善于抓重点,两句话就说完了,可是殷市长呆在那里,足足愣了有半分钟,才抬手一拍桌子,咬牙切齿地发话,“欺人太甚!”
这评价是在说谁,这个只有他自己知道,但是暴怒之后,殷市长第一个反应,就是抓起电话打给自己的秘书,“《凤凰日报》明天要发的稿子,你紧急通知他们撤下来……就是那篇关于特色养殖的报道。”
殷市长视察金乌的报道,前两天《凤凰日报》就登了,但是关于这个特色养殖,并没有多详细的报道,然后科委这边表示愿意协助的时候,殷放才指示写一篇专门的稿子——机关里出来的他,并不缺乏必要的谨慎。
这个指示是昨天发出的,由于殷市长重视,日报社的人今天送来了样稿,殷市长还亲自出手改了两处——毕竟他也是笔杆子出身。
秘书接到这样的通知,那是真的不敢怠慢,说不得立马打个电话,又驱车直奔日报社,表示领导很重视这个问题。
你电话晚来十分钟,机器就要开动了啊,日报社大大小小的编辑和记者们真是一头雾水,“撤稿子……然后补充点什么内容呢?”
“这个我也不知道,”面对轮值的副总编,做秘书的面无表情,“领导没有硬性指示,不过……你们总该有备稿的。”
明天就是今年最后一天了,你让我上备稿?副总编真是欲哭无泪,不过好在是新年里可做的文章也很多,大家挑拣两篇出来吧,总不能开了天窗。
不过这版面和版式,又得调整了啊~这殷市长也真会折腾人……
他们是这么想的,殷放也在这么抱怨——也真会折腾人,不过不同的是,他抱怨连个目标都没有,他该骂吕清平,还是该骂许纯良,还是陈太忠?还是……《天南商报》要来的记者?
事实上,他认为这几方就没一个好东西,而且这基层工作也太不好做了,新扎的凤凰市长很无奈地撇一撇嘴,凤凰这一滩水,还真是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