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忠再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就时近中午了,时间对于想做一点事儿的人来说,过得真的太快了。
午饭过后,陈主任还想做点别的事儿,比如说他想去找董飞燕嗨皮一下,飞燕不行的话,林莹亦可——名器总是会让男人留恋,更别说海潮集团的公主,确实是美女来的。
但是遗憾的是,离着不远处,有个神识标志若隐若现——某个男人说,会盯他一两个月,这显然是不怎么令人愉快的事情。
甚至,陈太忠都生出了直接干掉这家伙的心思,可是他眼下事务繁多,其中跟省委组织部的联系,更是重中之重,那家伙既然十有八九是蓝家的人,贸然干掉的话,也保不准会生出什么变数。
于是,中午吃完饭,陈主任就很委屈地回到办公室睡觉去了,下午一上班,手边又是事情不断。
蒙妮的老板宋伟,终于找到了关系,求到了他的头上,要说这关系,还是陈太忠不太好拒绝的——中国银行的紫行长,蒙勤勤曾经的上司,而且还买过科委生产的ATM机保护罩。
不过紫行长求情的欲望不是很强烈,他就是大致表示一下,说蒙妮的宋老板跟中行有些业务,甚至那个造价六百多万的蒙妮文化广场,大部分也是中行的贷款。
而且眼下,确实是文化市场的旺季,停业的损失太大了——宋老板损失得起,但是租他商铺的商户们损失不起,这一点,紫行长也强调了一下,“小宋这是野路子,不懂事,你适当教训一下就完了。”
“嗯嗯,我知道了,”陈太忠哼哼两声挂了电话,也没给出个准确答复,所谓人情和办事,就是这样,老紫只是电话上求情,言辞中要求也不甚强烈,他就不会说那么准确——已经是省委的干部了,这点城府和架子是应该有的。
还是那句话,蒙妮的事情并不是特别地大,适当教训一下也就行了,不过这个人情嘛……最好还是由李云彤来做,至于说蒙勤勤的面子——紫行长都没搬动秦科长来说情,那也就是可有可无的了。
有种你搬来蒙勤勤,我双节都让它赶上,政府工作的面子卖给私人,那一点问题都没有,问题在于……你没搬来不是?
工作繁忙,下午的时间也是一转眼就过去了,其间陈太忠又去一趟组织部,遗憾的是邓部长依旧不在。
而这事儿又不合适跟别人说,于是他找到干部二处,叮嘱王启斌一声,什么时候邓部长回来了,又不是很忙的话,你给我打个电话。
然而王处长的回答,很令他无语,“这人大会快开了,涉及到不少干部的调整,最近的工作真的很忙,要是想保险的话,一般来说是早晨九点以前,邓部长会在。”
这习惯跟宣教部简直一模一样啊,陈某人这才反应过来,其实很多部门的习惯是相通的,这是一个浅显的道理,整理内务的时候,大家都该在整理内务——要不然这各部门之间的配合,根本就无从谈起。
大概是五点钟左右,他又接到了聂启明的电话,“陈主任,晚上一起坐一坐吧,有点小事儿,想跟你商量一下。”
你做人靠谱一点,行不行啊?陈太忠听得真是有点无语了,昨天我才跟你坐了坐,今天你又来,好歹也是厅级干部呢,有事儿的话,一次说完很难吗?
不过怎么说呢?抱怨归抱怨,人家老聂有关系的时候,记得跟科委介绍,这就是给面子,陈某人真的是一点都不欣赏姓聂的,但是同时他也不得不承认,欠了此人的人情。
所以他肯定要答应下来,至于说对方要面谈的是什么事儿,那就是次要问题了,该不该答应,要视情况而定。
既然是聂总请客,地方自然依旧是在千禧大酒店,不过陈主任赶到酒店门口的时候,聂总拉着他,一定要在大厅等着,“一会儿要来个贵客,咱在这儿等一等吧。”
来的还真是贵客,差不多十分钟之后,一辆不起眼的本田车上,下来了一个中等身材皮肤白皙的眼镜男人,正是省委秘书长何宗良,“启明、太忠……你俩早来了啊?”
呀,这倒真是奇怪了,陈太忠只觉得自己的脑瓜有点不够用了,何秘书长一向紧跟杜毅,不待见文明办,尤其是不待见他陈某人——甚至连涂阳福利院的事儿,都一股脑算到了刘爱兰头上,今天怎么会这么客气?
不过这个疑虑,他只能暂时保存在心里,三个人走入电梯,几分钟后就来到了聂总的专用包间。
“陈主任有点好奇吧?”落座之后,聂总笑吟吟地发话了,“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跟何秘书长还是同乡呢,也是最近回了趟老家知道的。”
“哦,”陈太忠笑着点点头,心说我管你说的是真的假的呢,以他跟何宗良和聂启明的关系,对方的未必会是实话,不过对他来说,知道这俩现在走到一块儿就行了。
何宗良坐在上首,将两人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不过他也不说破,只是雍容地笑一笑。
聂启明请省委常委吃饭,自然不存在现场点菜什么的,直接就是有什么好的上就完了,三人坐下不到一分钟,酒店就开始上茶起菜了。
上的酒也不用说了,青花瓷瓶的汾酒,服务员倒酒的时候,何秘书长才细声细气地发话,“我酒量不行,启明多陪小陈喝一点,他的酒量可是很有名。”
呦喝,老何你这信息很灵通啊,陈太忠听得微微一惊,他的酒量大,确实很多人都知道,然而话说回来,何宗良那是什么人?堂堂的省委秘书长,居然会关心他一个小正处的酒量——来者不善啊。
不过他也猜不透,今天聂启明把自己跟何秘书长撺掇到一起,究竟是要干什么,于是他也不肯贸然开口,心说哥们儿装聋作哑,静观其变吧。
不成想,下一刻何宗良就开门见山,淡淡地发话了,“太忠,你们文明办最近在查的一个文化广场,跑到我这儿诉苦来了,我的意思是关停几天就算了,咱们抓精神文明建设,主要也是要治病救人。”
我说……你不是这样吧?陈太忠听得禁不住失个神,你堂堂的省委常委跟我碰一下头,为的就是这点小事儿?
陈某人很清楚,他在省委里名声不是很好,这火爆脾气也不少人都知道,有人心存忌惮是难免的,但是他没自大到认为何宗良也会忌惮自己——这不符合官场逻辑。
“这个好说,”他笑着点点头,犹豫一下又解释两句,“关停他们,主要是有人公然通风报信,差点搞得成了笑柄,秘书长您这有个指示……给我打个电话就行。”
“嘿,我要打电话,那得给秦连成打,要不然程序不对,”何宗良微微一笑,他说话低沉缓慢,总有一点意犹未尽的感觉,“其实治病救人是不错的,但该处理的也要处理。”
这到底是个什么味道啊?陈太忠笑着点点头,脑子却是飞速地在转动,按说那个姓宋的老板,压根儿就请不动何宗良才对,老何这是说情了,却也没有刻意回护的意思——你把我叫出来,到底是想干什么呢?
他是一头雾水,可何宗良就不再说蒙妮文化广场的事儿了,而是跟两人扯起了别的闲话,反正官做到这一步,口才一般都不错,滔滔不绝地讲点空洞的内容,谈点逸闻趣事,时间过得很快。
事实证明,何秘书长说废话的功夫,比聂启明强太多了,人和人的素质差距,就在这时候体现出来了,聂总大约还是在企业呆得太久了,又是背后有人,在说话的圆滑、话题的转折等方面,比省委大管家差得太多了。
陈太忠不但发现了这一点,同时他很悲哀地发现,自己说话的水平,也赶不上何宗良,一顿饭下来,大家好像什么都没说,但是这关系似乎就缓和了很多——何秘书长心理暗示的水平,真的太强了。
一顿饭吃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何秘书长就要站起身走人了,聂启明和陈太忠赶忙站起身,将人送到楼下——两人再喝不喝是次要问题,领导要走那必须送。
到了本田车旁,有意无意地,聂启明落后了两步,何宗良上车之际,跟陈太忠握一握手,笑眯眯地低声嘀咕一句,“文明办的工作,我是愿意大力支持的……好了,不用送了。”
就在这时候,陈太忠似乎是微微地晃动了一下身子,又似乎没晃,接着“噗”的一声轻响,何秘书长的左肩上,血花四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