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舒泽的心里也挺恼火的,日耳曼民族的性格,本来就是以爱叫真和刻板著称,答应下的事儿了,要翻悔,真的是很丢人。
所以他就吞吞吐吐地暗示说,沃达丰知道了我们选择中国人代工,有点不放心把合同交到我们手上,这真的是很糟糕的一件事。
沃达丰和西门子之间,已经达成了意向,但是合同并没有最终敲定,西门子在完善了自身所有环节之后,交上去相关报告,才能真正地获得这个合同。
“这都是什么狗屁玩意儿嘛,”放了电话之后,蒋君蓉破口大骂,她很清楚,这里面一定是出现了什么问题,然而以她的能力,搞清楚这个并不是很容易。
所以,她只能再次联系陈太忠,将这个变故转述一下——自打上午的电话之后,陈主任只当事情已经摆平,于是就脱离组织单独活动了。
不怪他这么想,西门子这边已经表态了,而那可能作祟的九零三厂,已经有中纪委的人盯上了,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接到这个电话,就算是以陈太忠的傲气,都禁不住惊讶地感叹一声,“咦,西门子居然要出尔反尔?好了,我知道了……你等我消息吧。”
放下电话之后,陈太忠反手拨一个电话,打到了普林斯公司老总那里,“说好的单子,西门子居然要变卦,这是个什么意思?”
凯瑟琳一听这问题,也小小地惊讶了一下,“不会吧?这样,太忠,你等我一下,我打个电话问一声,到底是怎么回事。”
旁人打听消息不易,但是她打听消息不存在任何的问题,事实上,西门子只是不便向天南人解释罢了——有人打招呼了,你们要参与某些通信系统统一采购的话,手机代工那个项目,就放一放吧。
西门子通信做的可并不只是终端,他们还参与一些核心项目的竞争,那些项目不但大,而且附加值特别高,不是手机这种大众产品的利润率能相比的。
尤其是,前文说过,西门子通信产品的竞争力并不是很强,所以他们能参与某些大项目,就涉及到了方方面面的因素——比如说供求的平衡性。
就像素波移动一样,无线模块百分之九十五以上都是凤凰科委产的,但是……必须还要有其他的供应商,以保证供求双方的利益平衡,这是属于策略层面的东西,以陈太忠在天南的强势,也做不到包圆拿下。
策略层面要考虑的内容,并不仅仅是这一点,西门子竞争力不强,所以他们现在并不是受策略约束的一方,反倒是受惠一方,这就让他们不得不对某些暗示心生忌惮。
凭良心说,这个单子对西门子来说,也不是可有可无的,几千万欧元的项目呢,但是他们能有别的选择吗?
“知道是谁打的招呼吗?”陈太忠一听,火气腾地就上来了,有些人操蛋就操蛋在这里了,不知道积极地引进项目,反倒是热衷于抢成绩,抢成绩不成就抽后腿,听她的口气,要不是西门子坚持的话,没准这个单子直接就转移到国外,连拖一拖都没机会了。
我做不成,那就大家都不要做成——这都是什么混蛋心态,有这种精神头,把心思放到引进项目上不好吗?
“这个,人家就不可能告诉我了,”凯瑟琳自然也不是万能的,西门子能跟她说出原因来,但是点名的话——实在就有点强人所难了,“如果你可以等一等,我或许能问出来。”
“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陈太忠叹口气,微笑着挂了电话,他的怒火真的无法克制,合同被阻就挺令人生气了,更别说自己人的内斗,还被外国人看了热闹去。
这看热闹的,不仅仅是肯尼迪家的坏女孩儿,还有德国人,甚至……还可能有英国人,这一刻,他打算使用一些非正常手段了。
挂掉这个电话之后,他给许纯良和蒋君蓉分别打了电话,说了事情的最新进展,顺便就要求他们,大家一起努力,尽快调查清楚,是什么人给西门子施加了压力。
那两位惊闻这样的变化,也是禁不住破口大骂,这实在是太欺负人了,许纯良登时就咬牙切齿地发誓,“我费了多大劲儿,就这临门一脚被拦住了,千万不要让我打听到是谁干的。”
蒋君蓉也气得尖叫,“好端端的合同,就被他们折腾成这样,我没那么多时间,陪不起他们玩……好了,我马上就去问。”
通知完这二位,陈太忠沉吟一下,又给黄汉祥打个电话,下午时候,黄总的电话惯例是打不通的,不过这次还好,等了五分钟之后,黄二伯把电话打了回来,“有事儿?”
等他听陈太忠抱怨完,沉默了差不多五秒钟,才冷笑一声,“嗯,敢这么干的人可是没几个,好了,这件事我来处理吧。”
“抱歉了,黄二伯,这口气我咽不下去,”陈太忠明确地表态,“这让我丢人丢大发了,您要是确定了是谁干的,麻烦您跟我说一声。”
“你丢人,我好像不丢人似的,”黄汉祥的声音也提高了一点,听得出来,他也是恼怒异常,上午刚把中纪委的人派去天津,这下午人家就狠狠地一记还了回来——你要收拾人,好啊,那大家一拍两散,谁也别好了。
“我要确切消息,”陈太忠坚持,“您有您的处理方式,我有我的方式……就是这样。”
“你……你别乱来啊,”黄汉祥听这家伙呲牙咧嘴的,居然后背上泛起了点凉意,“我跟你说,你既然在这个圈子里,那做什么事情就都要讲个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我没说我不打算讲规矩啊,”陈太忠笑一笑,事实上,他这会儿还笑得出来,那绝对是铁下心思下重手了,“我怀恨在心,回头慢慢收拾他们还不行吗?”
“嗯……我看情况吧,反正这件事处理不好,我都不会答应,”黄汉祥轻描淡写地哼一声,压了电话。
按理来说,这个人是很好查的,就是黄总那句话,敢这么不知道死活的主儿就没几个,不买黄家账的人,那是海了去啦,但是能有几个人,有胆子上杆子跟黄家掐?
更别说跟西门子有业务往来的,也没几个口子,西门子的业务很广泛,这个不假,但是汇总起来就是那么几块,又能在采购中做主的,能有几个人?
约莫半个小时之后,许纯良先打了电话过来,他在通地集团都有消息渠道,那么速度快一点是很正常的,他怀疑的是外事司某副司长,这个人别看官不大也不起眼,正经是起了承上启下的作用,而且——这人有点背景,平日里做事比较嚣张。
蒋君蓉的电话,也在不久之后打了过来,她在京城的势力要差一些,她怀疑是信产部秘书长干的,因为这个人做事一向护犊子,有好事愿意先往部里的企业划拉,本位主义比较强。
这可是有点头大,陈太忠没想到,这俩打听的结果,居然是如此地大相径庭,他心一横,就琢磨着俩就俩吧,就算搞错一个,那也算他倒霉了。
他正要咬牙切齿地发狠,猛地手边电话响了,却是韦明河打来的电话,说你这厮来了北京,也不知道找我来坐一坐。
你小子不是出国了吗?陈太忠还他一句,才想解释说,自己今天情绪不好改天坐一坐吧,转念一想,咦,我不是还能跟他打听消息吗?
他将事情一说,韦处长就是一愣,“不是吧,这才多大的单子,怎么就弄成这样了呢?好了,我帮你问一问,你跟其他人也打听一下。”
那是自然!陈太忠既然开了这个头,少不得又打电话给邵国立,到最后索性心一横,将电话打到了南宫毛毛那里——这帮人的消息,是相当灵通的。
这一下,他就算把事情搞大了,按说这是很犯忌讳的事儿,不过他不在乎,哥们儿都被你们欺负成这样,还不能发一下飙?
是的,他不怕别人知道自己要报复,黄家人做事敢那么霸气,他当然不会承认自己还不如一介凡人——官场里打滚是锻炼情商的,但要是把血性都磨没了的话,这个屁官……当不当吧。
广泛撒网的效果,是非常明显的,几个人的消息都指向了一个人,通信研究院的院长、党组书记尹杰义——这个人的官也不大,但是在信产部说话很有份量。
关键是,他跟几个大型的跨国通讯公司关系密切,而他的妻子是蓝家的外甥女儿,他跟外事司那副司长走得也很近。
“又是专家,”陈太忠咂巴一下嘴巴,心里真是有点无奈,当权力和专家捆绑在一起的时候,很多不合理就变得顺理成章了。
这个难度,真的有点大!陈某人从来不愁收拾人的手段,但是想将一个顶尖的权威专家堂堂正正地打落尘埃……这个得好好谋划一下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