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市长作为下面地市的干部,也比较注意省内新闻,但是他再关注省里,也不可能把注意力放到天南二台去,而省台的领导又不敢跟他说是发生了什么事儿,所以,他电话的时候,只是知道的女儿闹情绪了,却不清楚这情绪何来。
等他听明白之后,气得又哼了一声,“你倒好啊,凤凰的素材,你不声不响地抓到素波,陈太忠不知道考虑也就算了,你也没想着老爸,你把这些文字和音像的资料给我……给我二妹子过来。”
“二妹子?”田甜一腔的委屈,登时化作了惊讶,“这是……这是谁呀?”
“啧,你怎么连这都不知道呢?就是宽带嘛,”田立平比她还惊讶,不过下一刻他也回过点味儿来,“哦哦,不是二妹子,是……是一妹儿过来。”
“哈哈,我知道你喜欢看《柳堡的故事》,”田甜登时放声大笑了起来,满腔的怒火不翼而飞,直笑得老爸在那边厉喝一声,她才边喘气边笑地回答,“但是……哈哈,但是……但是市政府的网络很慢,这音像资料很大的。”
“你QQ加我好友嘛,那个传得还是比较快的,”田市长这也说不清楚是熟悉网络,还是不熟悉网络,电子邮件的俗称能说错,却是很时髦地拥有自己的QQ,“你等着啊,我找一下QQ号码……那是市长办公QQ,记得把文件压缩一下……”
陈太忠住的地方,这些基本条件还是都有的,尤其是宽带,本来上了一个ADSL,不过这年头的ADSL不是很好用,他就扯了一根DDN专线,还加了一个哈伯,一年也就三万多的费用,关键是上网方便——田甜、雷蕾、刘望男、张馨和丁小宁都时常上网的。
“忧郁的老头……”田甜搜索出来自己老爸的QQ,一时有点傻眼,“我怎么觉得这名字,是憋着劲儿骗中年妇女的老文学青年呢?”
说传文件,还真的挺费劲儿,田甜手上有复制的录像带,但是翻拍成数码资料,那文件大得吓人,足足有三百多兆,张馨在旁边看着不忍心了,她对现在的网络传输有所了解,“那个啥……甜儿啊,你老爹不是在素波吗,给他送过去吧,这得传到明天早晨啦。”
“我爹这么说,就是不想现在见到我啊,”田甜苦笑一声,心说我老爸现在好歹也是一市长,我现在跟别的男人不清不楚夜不归宿,他见不到也就算了,真要见到的话,还怎么能装作不知道?
“哦,那让小董回头带给他吧,”陈太忠点点头,他能理解老田的感觉,毕竟是自家的女儿呢,搁给是哥们儿的女儿,怎么也得把那男人抓过来,先结了婚再说……
这是当天晚上的反应,第二天可就不得了啦,消息出现在《天南商报》上了,不是刘晓莉报道的,而是一个叫郑红的小采编——她是刘晓莉的徒弟。
这种事儿一过报纸,那就大不一样了,没错,报纸跟影视媒体不同,不存在“遗憾的错误”一说,白纸黑字地卖出来,有太多的人可以根据线索找过来了。
天南商报不是啥正经报纸,但是在天南省内也算很有影响力了,而且他们还辐射天南周边的数省,这种放在头版的消息,真的是谁也不敢忽视。
尤其要命的是,这郑红了解的事情,比天南经济频道播出的内容还多,起码她指出了,这家公司是在凤凰注册的,老板姓刘。
天南电视台的一看这报纸,也着急了,说怎么一家野鸡报纸,比我们堂堂的省台知道得还多呢?但是他们又死活联系不上田甜,唐主任气得将段天涯叫过来,“马上给我找到田甜,必须的!”
《今日素波》的梁靓却是有点抱怨,刘晓莉,咱俩好歹还一起采访过那个文化市场的扫黄呢,有这样的消息也不知道通知我一声……而且,你还写明了,是凤凰的公司,搞得我这节目没法儿播了。
她为什么会抱怨刘晓莉呢?因为去《天南商报》了解的人不少,大家找到了郑红,但是郑记者明确表态,这个稿子是刘老师让给自己的,她能确定的就是:此事一定是真实的。
就在其他媒体记者涌向天南商报的时候,陈太忠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接待了郭建阳,看到了他的稿子,“老郭我不是说你,你这写的……都是什么,你觉得对得起我的信任?”
“我对这个,确实不擅长,”郭建阳是搞文字工作的,他也知道自己的稿子写得不好,于是苦笑一声,“但这个是新鲜事物,需要摸着石头过河,我要是写多了,保不齐会影响您心里既定的政策。”
这个也是,陈太忠微微颔首,预案做得太好的话,确实是会在潜移默化中,左右决策者或者执行者的心态,“家里的事儿关照好了吗?还需要关店子?”
身为上位者,适当地关心一下下属的家庭生活,可以更好地收买人心,获得别人的效忠,这个道理,他现在已经懂了。
“没有,他们知道我是在跟着您干活,就收敛了很多啊,”郭建阳笑一笑,他实在不敢跟陈主任说,就这短短的一天多,永泰县有太多爷字号找到了他头上。
永泰县也流传着关于陈主任的各种传言,但是跟别的地方不同的是,只有永泰的人,才真的了解,想搭上陈主任这根线,有多么地难。
凭良心说,陈太忠不是一个拒绝群众接近的人,他自己就觉得,自家是很清明的,也不怕别人接近,然而,事情不能这么简单地看,有本事的人,找他办事的人也多。
想当初在凤凰科委,他真的是横的走了,但是某个张姓的家伙跪在门口,头上举个牌子,上书“冤枉”两个大字,就能逼得陈主任翻了墙头——他确实不怕事,但是他害怕太多的琐事,迫不得已的时候,也只能落荒而逃了。
而他在各个地市,做的孽就更多了,而且很多时候,他都是管杀不管埋的,在自己一无所知的领域大开杀戒,原本也就是他的强项。
反正他的运气,就跟捆了一根月经带在身上一般,真是走到哪里麻烦惹到哪里——这倒不是笔者有意冒犯女性,但是这种惹事的能力,实在……除了传说中的迷信,也不能用其他方法来形容了。
像他在永泰,搞风搞雨也不是一两次了,但是谁都对此人没辙,段卫华虽然是此人的老市长,但是半点约束力皆无。至于说伍海滨,那就不用说了。
其实,就算上以前的田书记,都不抵事,听说他跟陈主任关系也不错,要知道,田立平可是永泰出去的干部,大家知道得就格外地多一点,据说是田书记的儿子田强,陈某人都是不认的,派了一帮黑社会,直接将其撵出了凤凰——这些谣言的威力,那也就不用说了。
说穿了,就是永泰被陈太忠蹂躏了多少次,大家却是没有什么好的解决法子,想托人关说,都搭不上相应的门路——在官场里,这是令人相当郁闷的事情。
惹祸不怕,只要能找到了事主,平息了事端即可,但若是连沟通的渠道都找不到,那么,真的没有几个人心里会舒服的。
正是因为没有人能真正搭上陈太忠的门路,永泰的领导们禁不住就要人心惶惶一下,到得后来,甚至有人将陈某人去玩耍时从不叫小姐的隐私都挖掘了出来,果然是不近人情——这个人的门路,真的不好搭啊。
郭建阳能有幸得到陈太忠的赏识,一时间找他关说的人真是挤破了门槛,别说政法委林书记许他的反贪局长了,楼宏卿书记甚至直接拍板了,你就是我永泰县委宣教部的常务副部长了,享受正科待遇,对省文明办负责。
焦天地倒是缩了,他已经猜出来了,大约自己是踩上楼书记埋的炸弹了,还好,在酿成严重后果之前,真相就被揭露了,他不禁暗自庆幸。
当然,若是没有那么多人去巴结郭建阳的话,焦县长为了挽回影响,就得寻求获得此人谅解的手段,但是这么多人上杆子去了,他反倒是可以不出声了。
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一个堂堂的县长呢,不能太丢人了,再说,人家本来都未必想得起来是他指示的,找上门的话,不但是自己找虐,更是要被姓楼的笑掉大牙了。
陈太忠并不知道这些恩怨,不过他听说郭建阳居然打出自己的旗号了,禁不住眉头一皱,心说你老大不小的人了,做事怎么能这么不靠谱呢?“没必要跟他们说吧?”
“有人要强买我的小店,我也就扯一下虎皮护身,”郭建阳苦笑着解释,他对县里许的那些职务,不能说不动心,但是他更知道那只是权宜之计,跟着陈主任他才能走得更远,所以他不想让陈主任误会,“……不该说的,我一个字都没说。”
陈太忠听他解释完,也只能苦笑了,好半天才轻喟一声,“这年头做人,还真的是不可一日无权啊,要不然小混混都要骑到一个科级干部头上了……”
既然拿到了建设稽查办的文字资料,陈主任自然要给马主任送过去,按说周一马勉是该在宣教部开会的,不过潘部长去省委开会了,他倒是在办公室。
接过这份资料,他很随意地扫了两眼,就摇摇头,“这个写得……有点粗啊。”
大多领导看文件,都是有选择的,马勉也是如此,需要细看的东西会一个字一个字地抠,但是这种建议稿,那就无所谓了,扫一眼就知道里面到底说了些啥。
见领导置疑,陈太忠少不得又将其中原因分说一遍,马主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嗯,倒也是这么回事,这样……他没写的,你完善一下。”
我完善?某人听得心里暗暗叫苦,他现在手上的事儿太多了,而且他不想着手去搞这个文字工作——搞得坏了要挨批评,搞得好了也不是啥好事儿。
就像结婚之后该谁炒菜一样,有人想为心爱的人做一手好菜的话——那么恭喜了,估计下半辈子钻厨房的就是这位了,文字工作也是如此,你做得好了,以后有大量类似的活儿等着你呢。
所以,他就不想再接手了,“我毕竟是才来文明办的,主任,这完善工作,还是得您拍板,我不行的。”
“合着你也知道,主任的工作是拍板,那你还让我来做?”马勉没好气地看他一眼,心说你可是冲锋陷阵的干将,我怎么可能傻到不让你充分发挥能力呢?
“可是我终究年轻,难免有考虑不周的地方,”陈太忠死活不想接这个活儿。
“谁不是年轻时候过来的?你来文明办就是接受锻炼来了,不要有什么顾忌,”马主任大手一挥,想一想又觉得不太合适,说不得补充一句,“当然……尽量谨慎,你这惹事儿的能力,我有点头疼。”
“可是这文字工作我一旦做熟了,”陈太忠不得不实话实说了,“是不是这个……”
“你的强项不在文字工作上上,我当然清楚,”马勉听得暗暗好笑,合着这家伙是想偷懒啊,见他还有点不甘心的样子,马主任脸一沉,“我说,商报那篇文章……关于抢注域名的,是不是你授意的?”
“那个……这个新闻是我挖掘的,”陈太忠知道,这些事儿是经不起调查的,犹豫一下就实话实说,“但是,这是符合国际惯例的。”
“但是这不符合精神文明建设,刚才又有人跟我告状了,”马主任没好气地看他一眼,“你当你的主任每天给你擦屁股,擦得不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