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忠也认可这个建议,不过他接到的消息,是法国人行事很有点不择手段,心说咱在中国跳跳绳、打打太极玩个长跑啥的,真的没啥太大的意思,法国人感觉不到啊。
要打脸,那就要抽到最狠的地方,那么,能最直接揭露表现法国人做事不择手段的宣传手段,有哪些呢?
想了半天,他还是想不出什么好的点子来,总不能媒体上直接攻击吧?有些事情原本就是做得说不得的,更别说这还是涉及到了国家关系……
他正不动声色地沉思着,猛地发现有什么不对,抬眼一看,登时愕然,合着一桌子人的眼睛,齐齐地盯着自己,“嗯……怎么?”
你小子想什么呢,怎么一直不接我的话?马勉见他迷迷糊糊的样子,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微微地一笑,“陈主任,你对这个申奥比较熟悉,以你的看法,这次北京的希望大不大?”
“这次啊,一定能拿下来,百分之百的,”陈太忠很坚决地点点头,本书一开始就说了,这是他保留的为数不多的上一世的记忆,北京绝对能申奥成功。
听到他说得如此肯定,在座的其他领导相互看一看,心中情不自禁都生出些许的骇然来:这家伙当着这么多领导和同事,居然敢这么肯定地说出这话,你难道不知道,官场里从不兴把话讲满吗?
当然,没人会认为这家伙连这点道理都不懂,那么,这么肯定的回答,就只代表了一个意思,年轻的副主任必然掌握着某种隐秘的渠道,能弄到一些大家不清楚的消息。
可是,在座的都是省里的干部了,谁还差一点消息渠道?一时间,酒桌上居然出现了短暂的冷场,而这一份突来的寂静,却越发地反衬出某人下意识间说出的话的威力。
见到旁人跟自已一样地愕然,副主任洪涛禁不住轻咳一声,出声发问,“太忠,这消息……真的确定吗?”
“没到那一天呢,谁敢说确定?”陈太忠笑眯眯地回答,他也发现,自己的回答有点过于肯定了,说不得就要略略掩饰一下,“比上次两千年申奥的把握,要大很多。”
这话就说得有余地了,但是已经太晚了,谁还看不出来,刚才陈某人是在思绪恍惚之下的下意识回答?现在嘛,不过是弥补漏洞罢了。
“感谢陈主任给大家带来这么好的消息,”康楼电笑着点点头,主动端起了酒杯,“我有个建议,提前为申奥成功喝一下……”
听到小陈插手的都是北京申奥的事情,他已经无心再去嫉妒什么了,人和人真的没法比的,双方根本就不在一个层面上玩,是的,小陈注定只是文明办的过客,这一池水实在太小了,放不下如许的人物。
接下来,大家开始了另一个话题,该组织一些什么样的活动来配合北京申奥,不得不说,有些人哪怕是副职,也具备了左右酒桌上话题的能力……
经贸委人事教育处的副处长张麟,最近有点苦恼,他听董瑜亮处长说,省文明办副主任陈太忠对自己的家庭纠葛异常不满,要自己尽快改善跟家人的关系,否则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董处长还说了,那陈太忠是他党校青干班的同学,如若没有这一层关系,人家怕是招呼都不打就下手了——你别以为省文明办是吓唬人用的,陈主任可不是一般人!
张处长也承认,自己没怎么招呼过母亲,可是……可是不管是哪个处级干部,谁愿意有个被人挂过破鞋游过街的母亲?
而且老太太话还多,一点不想着自己是判给父亲养的,找自己赡养都是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还要自己帮那个基本不怎么来往的妹妹……我跟我那个妹妹五六岁就分开了,有兄妹感情在吗?
更何况,张麟的爱人跟老太太关系也不好,婆媳关系自古以来就是家庭关系里的重灾区,现在就连张处长的儿子,都被他爱人挑唆得不认这个奶奶了。
所以,他拒绝赡养母亲,也拒绝帮助自己的妹妹,“张凤会干什么,她能干得了什么?你知道不知道,我现在身为领导干部,要起到带头作用?厅里多少人看着我呢。”
这个理由,其实是很强大的,领导干部不能以权谋私,这话走到哪儿都说得过去,也正是因为如此,别人不能公开指责他什么,大不了也就是私下说张处有点凉薄。
可是,董瑜亮的警告,张麟也不敢忽视,董处长年纪比他轻,级别比他高,将来的发展也看好,可就算是这样的干部,都忌惮陈太忠忌惮得要命。
是的,张处长从董瑜亮的话里,听出了一些东西——“张处,我这也是为你好,本来他是要直接找你的,我好说歹说,人家让你自己主动改善一下,他不可能一直给我面子。”
闹心……为了那套闲置的房子,他昨天又跟自己的爱人吵了一架。
张麟的母亲是有退休金的,无非是眼下没个住处,然而他的爱人坚决不肯把这套房子借出去让老人养老,“她住进来不要紧,水电咱们出了也无所谓……可是她这么大年纪了,有个头疼脑热的,你去照顾她还是我去照顾她?”
其实,我处里的小年轻多了,随便指派俩人还不正常?张处长知道这一点,但是……他母亲年轻时的风评不好啊……
他正纠结呢,门被推开了,董瑜亮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份报纸,也不说什么,只是笑眯眯地将报纸往桌上一放,“张处,这上面有些报导挺有意思的,你可以看一看。”
“《天南青年报》?对了,董处长,我……”看到这张报纸,张麟有点迷糊,不过想到自己正纠结的事情,才待抬头再问一问,却见董处长已经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这能有什么消息?”他哼一声,随手拿起了报纸,当然,他们这个级别的干部,很少干那些毫无疑义的事情,于是他沉吟一下,拿起报纸看了起来。
这一看,他就发现问题了,天南青年报第二版的本省时事上,一篇报导触目惊心,《永泰县惊现黑砖窑,县委书记县长双双莅临现场组织拯救》。
这是主标题,然而在主标题之后,还有个副标题——《省文明办:新的历史时期,加大精神文明建设力度刻不容缓》。
一看这标题,张麟就是浑身一震,接着往下一看,果不其然,他从中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陈太忠!
“省精神文明办副主任陈太忠所带领的检查小组,正在永泰县检查精神文明建设工作,也在同一时刻赶赴现场,在拯救现场,陈主任强调……”
小董让我看这文章,必定有其深意啊……张麟一字一句地将一篇文章细细看完,坐在那里沉吟了起来,好半天才重重一拍桌子,顺手拿起了电话,“老刘吧,我记得上次喝酒的时候,你说你跟永泰警察局一个副局长关系不错?”
“果然如此……”二十分钟后,张处长叹口气,又放下电话,那个副局长说得语焉不详,但是他脑中早就有了猜测,自是不难判断出,陈太忠在这次事件中,起到的作用,远远不止是“及时赶赴现场并做出重要指示”那么简单。
那就只能认了,他重重地叹口气,其实,他这个副处长的位子,也不是那么好坐的,上一次报导他事母不孝的,可是《天南商报》——这份报纸是挂在省经贸委名下的!
当然,记者在报道中,隐去了省经贸委的字样,只是说“某省级机关副处级干部张某”,但是谁又知道,背后是不是有人在使坏水儿呢?
张麟没有去找天南商报的麻烦,那还不够人笑话的呢,而且他也没那个胆子——听说那是蒋省长很欣赏的报纸,连厅里老大,现在都不敢对那报纸吆三喝四了。
于是,他站起身向办公室外走去,他要去找董瑜亮聊一聊,看看能不能把陈太忠约出来坐一坐……
“这种不孝顺的人,我见他干什么?”陈太忠接到董瑜亮的电话之后,断然地拒绝了,“让他赶紧改正错误啊,要是老太太再给宣教部写信,那我就不客气了……我还忙呢,回头有空了,找你喝酒。”
陈太忠这话倒也不是虚词,他确实在忙——忙着赶往永泰,没办法,段卫华今天早上,“惊闻”永泰发生如此重大事件,临时改变日程,驱车赶往永泰,省文明办副主任陈某某,被段市长点名要求陪同。
接电话的时候,他就坐在段卫华的奥迪车里,他自己的奥迪车,却是被市政府一名司机在开着,段市长跟他有话要说。
“太忠啊,永泰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县委和县政府是有责任的,但是他们改正错误的决心很坚决,反应速度也很快……还是要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嘛。”
“啧,其实事态发展到这一步,跟这帮官老爷们不作为的官僚习气,很有关系,”陈太忠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老市长,“黑砖窑、黑煤窑……触目惊心呐。”
“我知道,你有自己的主见,”段市长点点头,脸上又出现了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的、雍容的笑容,“想从你老市长这儿弄点什么?”
“我就知道,老市长最体贴我了,”陈太忠脸上的笑容,越发地灿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