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忠得了何振魁的提示,也就没有多打饭菜,三人找一张桌子坐下,稀里哗啦五分钟就解决了碗里的那点东西,站起身来。
有不少人打了跟他们同样的念头,他们走出食堂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三三两两往外走了,正在这个时候,葛天生悠悠走进来,大家相互点点头,却是连个开口的兴趣都没有。
何振魁和罗汉也不过比陈太忠早来两天,多参加了一个入学仪式而已,所以说是出来喝酒,却也没找到太远的地方,就是在锦园大酒店,离党校约莫两站地的地方。
进了锦园找个包间坐下,随便点几个菜意思一下之后,何振魁笑着问罗汉,“你这家伙,和太忠早就认识,也不知道跟大家说一说。”
何处长这还真是一副自来熟的脾气,连太忠都叫上了,不过罗处长可不敢就这么称呼,说不得笑着摇摇头,“我认识陈主任,但是他不认识我……而且我敢保证,咱们班里认识陈主任的,绝对不止我一个,别人都不说,我为什么说?”
“可是咱们一个宿舍的……算了,看在小葛眼里,咱们又都是不稳重了,”何振魁笑着点点头,不忘微微地提一下某人,“葛天生年纪轻轻,做事可是沉稳。”
“他真的跟林海潮很熟?”陈太忠琢磨的是一个信息,要说他对林家真没什么好感,而且葛天生给他的感觉也不是很好——虽然他也承认,人家那么冷傲或者是谨慎的表现,并没有太大的不妥。
“他以前在娄城县来的,那里可是林海潮发家的大本营,”何振魁笑着说话,这答案含含糊糊,也没确定什么,可他说出来的话,偏偏给人一种大大咧咧的感觉,“怎么,太忠你也有兴趣认识一下天南首富?”
“我估计他不会愿意见到我,”陈太忠听得就笑,很有点意味深长的意思,何处长和罗处长听得禁不住交换个眼神——合着林海潮吃过这家伙的瘪?
毫无疑问,两个青年副处都是心高气傲之辈,但是天南首富也是他们需要仰视的主儿,用前文的话说就是:天南副省以上的干部都是两位数呢,可首富只有一个。
“你收拾过他?”还是何振魁,不见外地发问了,不过这种不见外只是一种感觉,只从此人说话的技巧上来看,就知道不简单。
“呵呵,”陈太忠又笑一笑,他本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不过想一想这都是省级机关的同学,将来自己在省里发展,也不能太特立独行了,沉吟一下方始发话,“他儿子跑到我的地盘上撒野,就小小地教训了他一下。”
“然后呢?”罗汉听得也有点心惊,禁不住出声发问,他明白陈主任那个沉吟是什么意思,于是看何振魁一眼,“老何你这大嘴巴,不许把今天的话外传啊。”
我靠,你真当我嘴巴很大吗?何振魁差点没被这点评气得背过气去,只能悻悻地翻个白眼,“罗处的指示,我肯定要记住了……不过,以后你不许说我大嘴巴。”
我知道你没那么简单!罗汉微微一笑,却也不说什么,他的目的就是交好陈太忠,自打知道自己跟陈主任一个宿舍,又想起建福公司似乎跟此人有关,他难得地找人打听了一下。
打听的消息还真的令他震惊,别的不说,只说张厅长、王浩波和韩忠都是陈主任的好友,这就值得他大力巴结了,罗处长是混厅里的,自然最是着意厅里领导,就像葛天生混张州的,根本就不需要买陈太忠面子一样,是的,他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人在官场上求上进,关系很重要,能力也很重要,但是他年纪轻轻就混到副处,自是明白,最重要的并不是这两者,最重要的是运气!
眼下这个大好的机会,就是上天在眷顾他,他当然要死死地抓住!
“然后……呵呵,”陈太忠又笑一笑,“把一个家伙送进监狱了,不过说实话,要不是林海潮亲自来找我,我还没打算放过他儿子呢。”
“咝,”这两位听得齐齐地倒抽一口凉气,何振魁脸上那大大咧咧的表情终于不见了去向,取而代之是一种凝重,不过紧接着,他又微微一笑,“上门欺负人,这是有点过了,该收拾他一下。”
事实上,他都不能确定林海潮是不是上门欺负人了,然而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话是陈太忠说的,他已经决定交好此人了,自然要如此表态。
“嗯,”陈太忠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想到自己有点锋芒毕露,就决定适当地藏一下拙,于是微微地一笑,“要不是在凤凰,想跟人家天南首富作对,那还真不容易。”
“在素波你也很厉害啊,”何振魁已经控制好了情绪,又恢复了那副大大咧咧的模样,“一开学就请假,还被指定了副班长呢。”
“那是被人抓壮丁了,”陈太忠苦笑一声,他可不知道这副班长有什么名堂,于是讶然地发问,“副班长……这是怎么回事,很厉害吗?”
“那当然了,”何振魁讶然地看他一眼,心说你连这个都不懂?不过,想一想此人年纪轻轻就蹿到了副处,有些官场知识积淀得不够,也是正常的,于是就简单地点拨了两句。
还有这么个说法?陈太忠真是有点好奇,何处长点拨得不是很明白,但是在座的就没个糊涂的,自是听清楚了里面的味道,于是他出声发问,“咱们班现在班长是谁?”
班长是省地税局规费管理处副处长唐东民,这家伙也是个极为擅长交际的主儿,班里又有他几个往日就认识的干部,他提前要这几个人帮着活动,大家提名了几个人之后,数他票数高,就当选了。
不过,罗汉对此人的评价不高,觉得这家伙有点过于活跃,领导欲望也强了一点,都是青年干部,谁比谁差多少?“刚定下他当班长,就张罗着搞同学录……这东西结业的时候,学校应该要给的。”
他并不习惯将自己的情绪表达出来——尤其是大家才刚认识,但是陈太忠既是他的贵人,又是副班长,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先将立场阐明:我不尿那个班长。
陈主任听得出他的语意,于是笑着点点头,很矜持地表示了一下自己的态度,“呵呵,上进之心,人皆有之嘛。”
“他当选,总好过我们建委的赵华,”得,何处长也表态了,而且是自曝其短,“那家伙欺软怕硬,很势利的主儿,我一直就见不惯他。”
嗯?陈太忠这倒听得稀奇了,咱俩不是很熟吧?你就把你们自家的那点事儿说出来了,而且倾向性这么明显?
“怪不得你一直不举赵华的手呢,”罗汉听得笑一声,大有深意地看他一眼:我就知道你要在陈主任面前编排赵华。
这道理陈主任暂时没想到,罗处长却是想到了,老何这是发现陈太忠太牛了,就预先说一说赵处长的坏话——大家一个宿舍的,你说了赵华不好,陈主任跟其打交道的时候,多少就要斟酌一下。
至于说赵华跟何振魁到底有多深的矛盾,那不好说,但是毫无疑问,独霸住这么牛的主儿,对何振魁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而赵华跟他同属省建委,两人要上进,争的就是同一资源——同行是冤家,何处长不说任何人的坏话,也会说赵华的坏话。
这个奥妙,陈太忠在晚些时候也想到了,当然,他会有点压抑不住的得意,哥们儿这是香饽饽,大家都想讨好我呢。
但是同时,他也不得不暗暗地感叹:这官场上的竞争,真的是没有任何人情可言,很赤裸很残酷,老何甚至不惜在我这个新朋友面前做得如此过分!
何振魁这话起到作用了吗?当然起到了,陈某人一向就是胳膊肘向里拐的,大家既然能到一个宿舍,那就是有缘分——哥们儿总不能相信没缘分的人多过相信有缘的吧?
但是,可以想像的是,他对赵华的态度也不会太恶劣了,前提是如果对方够识趣。
“陈主任你这是被谁抓了壮丁?”最后,罗汉还是问出了几乎全班同学都想知道的问题,不过陈主任微微一笑,接着又皱着眉头叹口气,“唉,反正都是倒霉事了,不提也罢。”
三人今天聊得很愉快,直到九点半了,罗处长才出声提醒,省委党校十点关门,那啥……咱们回去不?
当然要回去了,这青干班才开两天的课,水深水浅还都不知道呢,等别人探了路,看看情况严重不,再做决定也不迟。
等三人走进党校大门的时候,发现还有别人也是从出租车上下来,匆匆走进学校,看来大家卡点儿卡得都挺准的。
走进宿舍,葛天生正靠在床头捧着书看,见他们醉醺醺地回来,又低下了头,嘴里漫不经心地说一句,“唐东民来过,想要在咱们班组织个篮球队,学习的空余可以锻炼一下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