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田强看来,陈太忠的架子确实太大了,什么事儿都是不肯把话说死,你说你年纪比我小这么多,怎么连句痛快话都没有?一说起来就是这也难办,那也难办?
他现在的感觉,跟陈太忠遇上郑在富的妻弟李秀中时的感觉有点类似,那事儿发生在凤凰宾馆,李秀中是财政局预算科的副主任科员,不肯用心解决郑家儿子郑东成的工作,反倒一个劲儿地摆谱,最后被陈科长臊走了。
事实上,这是田公子做人太要强了,要知道陈某人今天真的是很给他面子了,有些事情就是没办法答应——要说帮起自己人来,陈某人真的是没二话的。
“什么受不了的?”连田主播都听不惯自家哥哥的话,说不得白他一眼,她更清楚陈太忠和许纯良的交情,“你根本不知道,他俩关系是好,但是许纯良一去科委,他就表态了,再不干涉科委的任何事情,今天他算是为你破例了……”
陈太忠可不知道那家伙在背后如此编排自己,不过经过今天的事儿,他心里也感触颇多,田强最后说了,暂时不考虑这个助力车代理,万一做砸了,他丢不起这个人——事实上,公子哥们插手零售事业的情况,也确实不多见,做起来太累。
他表态说,要去铝厂了解一下有什么项目可做,顺便还要去助力车厂跑一跑——“要是同等条件下,太忠,你得让他们照顾我。”
总之,田公子对今天的状况不太满意,陈太忠也感觉到了,但是他觉得自己问心无愧,所以心里难免有点悻悻……这人情的事儿,就是最难办啊……
第二天陈太忠又在素波耽误一个上午加半个下午,总算才将人拜会了个差不多,王启斌晚上要留他吃饭,不过他实在没办法答应,“启斌处长,来日方长来日方长,现在催我回去的电话,都快打爆了。”
等陈太忠回到凤凰,正赶上晚饭时刻,许纯良早就在京华酒店等着他呢,正西那边发生的事儿,也惊动了许主任,他打算跟自己的兄弟好好地谈一谈。
然而很不幸,天不遂人愿,吉科长带着二科的一帮人也来了,小吉早早地就给陈主任打了电话,嬉皮笑脸地问老科长今年有啥福利没有,陈老科长很干脆地告诉他,有!
除了吉科长,马疯子、吕强等人也来了,还有郑在富,郑主任告诉陈主任,待会儿没准交通局牛局长还会过来转一转——这些人都是从丁小宁这儿得知,陈主任今天要回来的。
当然,陈主任的通信员张爱国也来了,还告诉自己的领导,说是您的老书记张新华说了,晚上要去你那儿转一转,你回去的时候记得打个电话——张书记也在横山区宿舍住着,串个门儿实在很方便的。
就是关正实那句话,陈太忠在省城蝇营狗苟的,回了凤凰就轮到别人对他蝇营狗苟了,没办法,陈主任在凤凰的时候太少了,而且大家也知道,此人的春节要在巴黎过了,想走动就必须抓紧时间。
来看望陈太忠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有些来往不多的朋友,都出现在了京华酒店,结果,当晚起码有六个包间的人,是冲着陈主任来的,这还是大家能拼一桌就拼一桌了。
比如说,阴平招商办的主任安道忠跟建委副主任李勇生,都是陈主任的党校同学,两边的业务也没啥交集,自然可以坐在一起,聊一聊同学情谊的同时,等着陈主任来串房间敬酒。
所以,许主任根本就没抓到多少机会跟自己的副手聊天,好不容易逮个空子问一句,陈太忠就告诉他一句话,“这些灵异事件……怎么可能跟我有关呢?”
“没关就好,”许纯良恶狠狠地瞪他一眼,旋即叹一口气,“太忠,这不是你说无关就没事的,就怕别人不这么想啊……”
陈太忠隐隐觉得,纯良的话里有话,然而这个夜晚他实在太忙碌,实在顾不得多考虑此事,说不得微微一笑,“大不了让我再边缘化一点嘛,随便吧,我也没澄清这误会的能力……”
“拉倒吧,是误会吗?”许纯良白他一眼,心里却是禁不住犹豫一下,或许这件邪门儿到离谱的事情,真的不是太忠做的?
不过,他也没心思多去想此事,他也是今天的忙人,别的不说,就说从红山区赶过来的区委书记王小虎,表面上说是来见陈主任的,但是心里更愿意跟许主任多接触一下——王书记是章尧东一系的,而章书记是紧跟着许书记脚步的。
陈太忠九点半才回到横山区宿舍的,然而,回了宿舍还是不得空闲,张新华先过来跟他坐了坐,不多时,对门的于主任也过来了,手里拎着两只风干的山鸡,“正宗的童山黑头,这可是好东西啊。”
于主任的儿子最后是进了交通局了,现在下了公路局做工程,于主任的意思,也是让儿子锻炼两年,到时候看能不能有点出息,能行的话就扶一把,不能的话就要考虑跟别人搞个工程队,补贴点家用了。
他早就想过来谢陈主任的帮忙了,不过很遗憾,陈主任在凤凰的时间真的太少了,而能在横山区宿舍的时间那就更少了——尤其是吴言的父亲做了手术之后,既然回来也没法那啥,陈某人索性就很少进这个门了,虽然,这是他最正式的住处!
所以,这次机会于主任就一定要抓住了,他先跑到门口听了听,发现屋里似乎有人,所以只能拎两只山鸡过来——这是正宗的山货,不是那些家养的能比的,在童山都是不太好买到,而且个头这么大的也很少见。
其实,他本来是打算送鸡的同时,给陈主任塞个两千的红包的,虽然交通局那边,该打点的他都打点了,但是陈主任这边也不能落下,人情归人情,事情归事情。
这就叫做人,而且,将来他自己孩子的出路,没准还要指望陈主任关说呢。
张新华跟于主任也熟悉,大家聊起来都不见外,聊了没两句,又有人敲门,开门一看,却是杨新刚到了,手里抱着一个大大的泡沫塑料盒子,“听说陈主任回来了,正好家里有点白凤溪的黄棒子,赶紧放冰箱冻起来。”
黄棒子那也是罕见的野物儿,尤其他拿来的黄棒子,足有大拇指粗手掌那么长,这种规格的,出水就是七八十块一斤——没错,你在白凤溪边儿上站着,看着人将鱼打上来,说我买了,就是这个价钱。
这东西我记得谁爱吃来着?陈太忠接过来,看到里面用冰块冻着的三十多条,也不客气,打开冰箱就放了进去,笑着说一句,“倒是好东西,就是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会有空做它。”
他这话略略有点感慨的意思,这房子,今年一年他怕是也没住够五十天,东西放进去,想要烹饪还真不知道到了什么时候——去年春节张智慧送来的卤肘子,还有两只在冰箱里呢。
“啧,老主任你要想吃,那还不简单?”杨新刚看看在座的于主任和张新华,微微一笑,“要不您把钥匙给我,明天下午我让我媳妇来做,到时候老书记和于主任都来尝鲜。”
“行啊,”那两位同时点头,于主任还加一句,“到时候让我家那口子给熬一锅排骨汤,太忠你喜欢喝嘛,我家里还有两瓶八四年的茅台……要不,把黑头鸡也给你做了?”
“让我媳妇来就行了,”杨新刚的态度十分端正,不过陈太忠一听就有点头大,你媳妇白洁?还是算了吧,她要拿上我的钥匙,又该麻烦了。
“敢情你们眼里,我就是个吃货啊,”陈主任笑了,当然,这是玩笑的意思,同事之间,也就是送这些东西,而且大家都知道,他眼光高也不缺钱,自然不会大明大方地送红包了。
紧接着,他就苦笑着摇摇头,“怕是够呛,我在凤凰最多呆到小年,腊月二十四以前必须走了,袁珏还在巴黎望眼欲穿地等我过去接班呢。”
“听说袁珏……受伤了?”张新华是在座的人里,除了陈太忠之外级别最高的,虽然他是开发区的书记,但是兼了区里的统战部长,区委常委呢,比那正处待遇不遑多让。
不过他这消息渠道,难免就有点落后了——当然,这是可以理解的,凤凰官场中,除了有心人,谁会惦记远在几万里之外的凤凰驻欧办?更别说一开始驻欧办还封锁了消息。
说起袁主任受伤,大家少不得又聊一阵巴黎的人情风物,这一聊就聊到十点半了,眼见大家谈兴还旺,陈太忠只能客气地发话了,“时间不早了,明天大家都还有工作。”
这话出来,别人就只能走人了,张新华到了门口,兀自不忘说一句,“太忠,你那儿也给咱横山发个邀请嘛,大家一起出国转转。”
出国转转?陈太忠笑着点点头,送了这几位出去之后,回来打开天眼看看,发现隔壁只有两位,说不得推开衣柜走了过去,“好了,该休息了吧?”
“他们都走了?”白市长也是上次被田甜惊到了,现在就小心得多了,不过她倒是没着急上床,随便聊两句之后,她居然又将话题扯到了工作上,“太忠你说,再把开发区的级别提起来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