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完饭,也不过一点出头,摄影师马小雅哈欠连天,昨天晚上她一个人抵挡陈太忠,直折腾到十二点,那是溃不成军身心疲惫,今天又起了一个大早,加之来这里之后,作息时间跟北京不太一样,真的是想睡个午觉了。
支光明也有点睁不开眼了,按说他不到四十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不过支老板自打洗净泥腿上岸之后,作息规律了注重养生了,也开始往“成功人士”里面混了,讲究生活品质那是必然的,所以也养成了午休的习惯。
“到车里眯一阵?”小沈见状发话了,其他的警察心说也是嘛,折腾一上午了,才吃完饭就歇一歇吧,谁也不是铁打的。
然而,陈太忠可是不答应,论起折腾人来,他是一等一的好手,“眯什么眯?正好趁他们中午松懈,咱冲过去了解情况。”
小沈听得有点愕然,扭头看一看自家老大,支总打着哈欠点头,“没错,要抓紧时间。”
马小雅听了这话,一手捂着嘴巴打哈欠,一手就去拎DV,也是没什么怨言那种,沈经理见状,扭头冲两桌小家伙们点点头,那帮少年倒是不怕事的,齐齐一声欢呼,就向外面的车子冲过去,精力旺盛到一塌糊涂。
见他们都走了,警察们坐不住了,相互交换个眼色,就有人拿着手机拨弄来拨弄去——这就是短信通知呢。
上了车之后,有警察悄声地抱怨,“这支光明也太不是东西了,老大不小的年纪了,大中午还折腾人……今天这差事,真叫个难办。”
“跟支光明无关哪,”于所长叹口气——也是边打哈欠边叹气的那种,“你没看出来吗?支光明也想睡觉,不过他不愿意违背陈太忠的意愿。”
“您是说……这个陈主任,比支总还厉害一些?”开车的警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废话,”于所长觉得自己眼皮都快睁不开了,惬意地舒展一下身子,“开得稳一点啊,我眯一阵……”
二十分钟后,于所长的身子被一股巨大的离心力甩到了车门上,直撞得膀子生疼,登时就清醒了,“我不是让你开得稳一点吗?”
“是他们掉头了,”开车的警察委委屈屈地解释。
敢情,刚才路过的地方,下了公路不远处就有一个小工厂,四辆车开过去不多远,一个猛子又扎了回来,大约就是虚者实之实者虚之的意思吧。
结果,来到这家工厂的时候,里面的人还真没什么防备,登时就被一帮小伙子冲了进去,有两只狗冲上来要咬人,四五把闪着寒光的铁锹刷地砍了下去,那两只狗一看不妙,夹着尾巴就躲到了一边,站在远处不住地大声狂吠,却是死活不敢再上前了。
这家工厂不大一点,里面装好的自行车不少,却是没见什么电动助力车,不过,在几间房间内的纸箱里,大家还是发现了一些电动车上用的车灯,以及一些厚重的轮胎,在几个小家伙的保护下,马小雅拎着DV就是一通乱拍。
“你们这是干什么?”厂里的几个人气得大叫,这帮人又不是工商、税务也不是质监等部门的,凭什么就敢闯进厂子乱翻乱拍呢?
不过,嚷嚷归嚷嚷,形势比人强不是?周遭一帮小家伙们拎着铁锹虎视眈眈,那么多警察在场,也是束手旁观不作为,厂里人见状,也知道这口气只能忍了,“我说,这些零配件是以前剩下的,你们一个劲儿地拍这玩意儿做什么?”
没人理会他们说什么,陈太忠走上前,冷着脸问一问前一阵石毅出事的情况,这帮人齐齐摇头,表明自己非常地不明真相——我们早不做助力车了,不操那些心。
这通折腾,大约用了一个多小时,到了后来,已经有村民们跑过来围观了,可是,厂子已经让人进了,该拍的拍得差不多了,该问的也问了,厂里的人也懒得计较了——只要他们不带走厂里的人,咱就认了。
面对七八十号围观的村民,警察们也紧张万分,生怕这边万一不让带走DV,那麻烦可就大了,非打起来不可,不过总算还好,这家的态度不算特别强硬。
两点多的时候,大家就纷纷上车了,陈太忠冲着于所长笑吟吟地发问,“你说咱们杀玉泉村一个回马枪好不好呢?”
事实证明,他这是在调戏人,无非就是让人绷紧弦儿不放松罢了——哥们儿一个堂堂的处长,都忙得到处乱窜,不让你们紧张兮兮地提心吊胆的怎么行呢?
这次就算有了收获了,不过陈太忠见过那车灯和轮胎之后,就知道这家大概不是假冒疾风车的——型号不对不说,那些零件上确实也有些积尘了。
于是,大家到路边休息一阵,该打盹的打盹,该聊天的聊天,歇了半个来小时之后,才又出动——这就是陈太忠的操蛋之处,反正哥们儿忙,也不让你们好受了,你们不是全民皆兵吗?那就折腾呗。
不过,这家工厂就是陈主任这次正西之行,唯一被检查到的工厂,从早上到现在,他们一共去了三个厂子,是三种结果。
一个是闭门不理,由于有警察在场,他们不合适破门;一个是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被检查了;还有一个强硬抵抗,结果这帮外乡人自取其辱,吵了三个小时之后,不得不灰溜溜地撤离,引得该厂周遭的人一致鄙视。
正西人是很团结的,尤其是在造假行业,于是别人很快就知道了这些不同的结果,那么,大家会采用什么方式应对外乡人,那也就不用多说了。
所以,当四辆车驶到第四家的时候,那边也纠集起了三十多个精壮汉子,四五个老人,是的,正西人悍勇的名声在外,他们选择了正面对抗。
这下可好,陈太忠下车转悠一圈,点点头,“好,有本事你们就天天弄上这么多人堵着厂子,我倒是不信这个邪了,走,换一家……”
这次连骂架都没有,在众多的嘘声和口哨中,四辆车缓缓驶离,越发让正西人确认:这家伙也不过就是雷声大雨点小,骂骂人还可以,没胆子打架——没卵子的男人!
再选一家,依旧是如此,所以,从下午跑到天擦擦黑,一共跑了五家,无一例外都是遭遇了“工厂保卫战”,陈主任不得不选择了撤离。
这个撤离不是撤到县城里,而是回湖城市,回去之后,陈太忠若无其事地请大家吃喝,小沈憋不住了,又找到了支光明,这次他不说是自己想不通,而是拿保安们的感受说事,“支总,孩子们都觉得憋屈得慌,怎么全是这样啊,尤其是最后一家,才二十来苗人嘛。”
“有警察呢不是?”支光明笑一笑,接着反问一句,“这种情况一旦动手,肯定有死伤,你确定孩子们都做好蹲大狱的心理准备了?”
“那倒不是,好好的,谁愿意蹲进去?”沈经理也笑了,“大家就是觉得憋屈得慌,这帮小家伙都受不得气的。”
“拉倒吧,是你好奇心太强吧?”支光明可是知道自己的小弟的毛病,笑一下之后,慢慢地沉下脸来,又微微地叹口气,“唉,太忠越是这么搞,我心里越不踏实,我估计啊……这次是要出大事儿了。”
第二天一大早,两辆车又直奔正西,支光明的关系终于把招呼打到了,三个小家伙交保出来了,无非是打架斗殴嘛,不过犹豫那边的伤势也挺吓人,还要植皮,所以保证金压了九万——那俩一人两万,黑脸的小狗墩一个人就压了五万。
五万就五万呗,关键是人出来了,陈太忠甚至不用自己出钱,支光明大手一挥,十万就送出去了——孩子们在小黑屋没受委屈,多的一万就算是送给一干警察们喝茶了。
这仨一出来,那俩负责招呼的也能抽身了,一时间小保安们的气势大增,说是好汉十七八,谁也憷蹲进号子里,跟着有钱又有担当的老板干活,那就是爽啊。
今天,四辆车不去红岭镇了,换了一家去处,结果那边的派出所又是鸡飞狗跳,同样地派了警车出来,由于这个乡的经济差点,警车紧张,派出所甚至借了一辆依维柯来——昨天的事情说明,现场维持秩序太有必要了。
红岭镇发生的事情,已经传到了这里,那么大家自然是要选择对抗的,不过也有一家很干脆地锁了大门——至于说是不是有样学样地效仿第一家,那就不好说了。
一整天下来,又是一路的对抗,只有一家一开始就骂人太狠,陈主任又跟对方斗了斗嘴皮子,小狗墩拙于骂人,拎着铁锹就要往上冲,却是被沈经理一把拽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