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是在省委小招吃的,除了蒙书记、那帕里和陈太忠外,还有一个张沛,本来张秘书说不用了,要回家里等着,蒙艺不介意地发话了,“反正你也是一个人,一起吃吧。”
蒙书记此来碧空,相偕的那帕里和张沛,三个人都没带家室来,尚彩霞的调动在进行中,至于那两位,根本还没提上议事日程呢。
吃完饭,蒙书记很随意地坐着聊天,不经意间就问起了X办的事情,陈太忠少不得一一解说一下,当然,他说的肯定也是删节版的——最起码,他不能说当初黄汉祥曾经建议自己,通过蒙艺的线儿找唐副总理吧?
蒙艺听完了他说的经过,一时间竟然有点无语了,好半天才笑一笑,“你运气不错啊。”
“是啊,”那帕里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他这行为,却搞得蒙老板侧头看他一眼。
那处长此言有点冒失,跟陈太忠的关系,老板是老板的交情,他是他的交情,蒙书记说话他急着接茬,有点不合适。
不过几个月下来,蒙艺也多少知道点那帕里的性子了,看他一眼就是给他说话的机会,果不其然,那处长笑着回答,“太忠居然能在公园里听到灭门案,呵呵,挺有意思……”
那帕里刚才的表现,就是说他有话要说。
按说,这八字没一撇的事情,他是不该说的,做为领导的秘书,一个“稳”字是要牢记在心,嘴要稳,不该说的不说;心要稳,不能被外界一些因素乱了心思,整天琢磨弄钱、拉关系或者外放做诸侯;行动要稳,因为秘书代表着领导的形象——什么样的领导用什么样的秘书。
然而关于这一点,那处长想得很明白,他跟着陈太忠商量此事,并准备着手调查了,他要是不说,先让太忠说出去,他就有背着领导搞小动作的嫌疑。
没错,他这么做肯定是出于好意,也不怕老板生气,落实清楚再汇报才是认真负责的态度,但是这种情况下,先请示一下老板才是最稳妥的。
“嗯?”蒙艺这次,索性是扭转头来看他,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那帕里笑一声,说不得将从陈太忠那儿听到的消息一一说明,顺便又将民政局这边的调动说了两句,然后就不说了,“……太忠这运气,不是一般地强。”
他并没有做出任何的判断,只是很单纯地讲了姚市长的儿子中奖,阳光市有离奇的、被下了令的灭门惨案,再加上两个干部的调动。
听起来是三件事,但是只要是个智商够数的,就能听明白,蒙艺看一眼张沛,指一下电视,意思是说新闻快开始了。
张沛听得也有点恍惚,见状才站起身子去开电视,蒙书记却是已经在那里训人了,“小那,你不要先入为主,不负责任地乱猜想,没证据的事情,你说什么?”
“太忠有点气不过,想让我帮着查一查,”得,这下那处长不仗义了,直接把事情推到了陈太忠身上,反正他是天南的干部,老蒙就算真火了,也不打紧。
“我就知道,你的正义感没那么过剩,”蒙艺瞪了他一眼,其实,蒙书记并没有真的生气,这不是?他还有心思调侃一下自己的秘书——说穿了,这也是对小那平时行事的一种点评,不过还好,这话不算是批评。
不管怎么说,小那是在殚精竭虑地为自己考虑,很有“君忧臣劳,君辱臣死”的觉悟,又能比较提前地站出来请示,他实在没有生气的理由。
刚才蒙书记之所以先批评那帕里两句,不过是他想维护一下省级干部的权威,身在体制内,就有义务维护这个体制的尊严和等级,他不想让这帮小子太得意忘形,人的毛病都是惯出来的,省委常委……也是你们敢胡乱惦记的?
当然,至于说陈太忠气不过,这或者是个借口,但是这个对蒙书记来说并不重要,他沉吟一下,略略点头,“那你就去查一查,一定要慎重,明白吗?”
“省警察厅,我不太熟,”那帕里对老板的反应一点都没意外,反倒是继续小心地请示,“我能从天南找几个人来吗?”
天南来人也是白搭啊,能代替了本地的警察吗?你找情治机关的人来还差不多,蒙艺看他一眼,“没必要这么兴师动众,先能把时间和经过对上再说吧……”
这话就说得挺不见外了,一帮小屁孩儿的瞎琢磨,针对的还是某省委常委,省委书记居然表示谨慎的支持——不过,由此可见蒙艺对此事也生出了点疑心。
所谓公道自在人心,就是这样了,事实上,官场中人的疑心,只会比一般人大而不会小,蒙老板也不过是限于身份,不好再多说就是了,他的支持就是最好的明证。
下一刻,蒙书记就将目标对准了陈太忠,“小陈,你不是在科技厅吗?怎么又跑到劳动厅去了?”
“这个……”陈太忠沉吟一下方始回答,“北京有个朋友,托我给劳动厅的人捎点东西,”他现在不想说刘骞的事情,他没有必保此人的心思,心说这件事有了结果,我再顺水推舟地提这么个要求,老蒙怕是就能接受了。
“嗯?”蒙书记本来是无心之问,听他这么回答,说不得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虽然只是淡淡的一眼,陈太忠却感觉到了浓浓的、不怒而威的压力,同在太忠库两人初遇时,蒙书记略带一点刻意的威严相比,竟是不遑多让,某人不由得暗暗感慨,老蒙这是心境上又有所长进啊,怪不得那帕里吃他一眼,竟然就有点抵挡不住。
当然,陈某人抵挡这点气势,也不需要刻意为之,不过既然蒙老板发现不对了,他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了,说不得“赧然”地一笑,“蒙书记慧眼如炬……”
“打住吧你,”蒙艺受不了啦,一抬手,就沉着脸制止了他的发言,心说没人的时候,你怎么跟我言谈不羁都可以,现在小那和小张都在呢。
虽然那帕里和张沛都算蒙书记的体己人儿,但是怎么样用好身边的人,也是一门学问,他可不想让自己的秘书跟陈太忠学会嬉皮笑脸——距离,是保证威严的有效手段之一。
事实上,若是张、那二秘书只有一个在,那也无所谓,相信其中任何一个都不会产生什么反应,可是两人就不行了,因为他俩都知道对方在场,这就是分寸感,具体原因,笔者也就不浪费笔墨解释了。
蒙书记一听陈太忠说什么北京的朋友捎东西,就知道这八成是胡扯,而且捎个东西就能扯出毛继英厅长的来历,那未免太逆天了一点——这肯定又牵扯到了什么恩怨。
等见到这厮嬉皮笑脸,夸赞自己慧眼如炬,他登时就明白了,十有八九这是陈部长打算登陆碧空了——没错,陈部长,地下组织部部长。
“懒得听你说了,又是点烦心事儿,”蒙书记硬邦邦地拒绝了,他这行为,看起来有点不近人情,可是那帕里心里明白了:得,回头老板肯定要问我是怎么回事了。
那处长有点能理解老板的心情,老板最不愿意拒绝的人里,太忠就算得上一个,与其可能直接拒绝,倒不如问明白情况之后,万一事有为难,自己也还能从中间斡旋——现在的拒绝,其实是蒙老板对太忠的宠爱。
陈太忠也没介意,他原本就没打算说刘骞的事情,眼下看起来蒙书记是猜到什么了,他自然更没兴趣说了,说不得微微一笑,转了话题,“对了,想调查这件事,我倒是有个比较合适的人。”
“嗯?”蒙艺这下子可有点惊讶了,又是淡淡地瞥他一眼,不过这次,就没那种威压存在了,他是真的有点惊讶——你的手插到碧空来了?
“嗯,是凤凰一个朋友,”陈太忠笑一下,不动声色地解释,“年初的时候,常在碧空,对阳光那边也比较熟。”
他说的是联防队员小董,那时候还是他让小董来的,为的就是得到一手消息,蒙艺听他这么一说,却是也反应过来了,我这碧空省委书记的位子,小陈也活动了一些呢。
想到这里,他心里又生出了点异样的感觉,说不得摆一下手,“好了,你俩出去聊吧,我看会儿新闻……小那,今天你没事了。”
那帕里自是听得出老板的默许之意,说不得陪着陈太忠走了出来,走出房间好远,他才笑一笑,“太忠,老板对你真没的说了,羡慕死我了。”
“那咱俩换一下?”陈太忠笑着反问他,“碧空第一秘,我现在才知道份量有多重。”
“哈哈,你要是有这心,当初就轮不到了,”那帕里笑一笑,旋即又奇怪地看着他,“我说,你连阳光的事儿都能打听得到?”
“你能跟住老板,跟这事儿也有点关系呢,”陈太忠笑一声不再说话,老那是聪明人,无须说得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