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会捣乱?这个可能性,可以考虑利用一下嘛,陈太忠一边琢磨,一边将天眼打开,仔细打量着郭市长的肾脏部分,心说我正琢磨要是下手把你的肾脏搞坏的话,会不会引起别人怀疑,这下可好,你帮我想到了,有捣乱的坏分子嘛。
事实上,这个可能性不是不存在,不过概率实在太低了,跟中五百万大奖的难度差不了多少,郭宇好歹也是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呢,要被暗算了影响可就太大了。
但是世事无绝对,只要有这个可能,那就有发生的概率,妙的是,别人就算怀疑,也怀疑不到吴言的头上,被重点怀疑的,肯定是有可能接任常务副市长的几个人。
吴书记只是有区委书记升副市长的可能,排名还不是很靠前,这种情况,别人就算怀疑副市长候选人,吴言也是排老后了——有人会辛辛苦苦为他人做嫁衣吗?不可能的事儿嘛。
不过,让陈太忠略略感到不舒服的是,他不太看得出来那肾脏到底有没有问题,听说是肾小管坏死——可是这肾小管在哪儿呢?
他本待混合上一些药水,搞到输液的瓶子里,我就不信挂错水你还好受得了,可是一琢磨,这么一来难免要殃及当班的大夫和护士,心里有点微微的不忍——这就是砸人饭碗了,而且人家大半夜的不睡觉,也不容易不是?
哥们儿姑且看着吧,要是有他病情好转的消息传出来,再动手也不迟,反正郭宇都给他提供被人算计的理由了,他拿定主意,又竖着耳朵听一听,不过大抵是深夜的缘故了,那医生和护士根本就不对郭市长的病情做评论,听了半个小时墙根儿之后,某人只得悻悻离去。
离去是离去了,可是陈太忠心头有了这么个念想之后,就越发地盘算起该如何算计郭宇了——住院都这么大的官威,不收拾你收拾谁?
第二天上午十一点左右,他好不容易清闲一阵,就又隐身去了市人民医院,才走近郭宇所在的病房,就听到有人吵架,声势还挺浩大。
医院里不是禁止喧哗的吗?他好奇心起,就溜过去一看,发现是几个病人家属在跟医院吵吵,病人家属是一老两中年三个妇女,医院这一边却是一个男医生俩小护士,还有两个医院保安,显然,医院方比较人多势众一点。
陈太忠呆在一边听了一阵,就听出了事情的原委,敢情那老太太的老伴,也是严重的肾病,前两天死了。
老太太他们吵吵的,不是说要追究医院的责任什么的——死了就死了吧,反正那么大年纪了身体不行,扛不过去的话,那也实在没办法,早死一天也少受一天活罪不是?
她们今天是来结算医疗费的,结果拿过来账单,老太太差点看出心脏病来,“没搞错吧?他只住院二十一天,就花了二十七万?”
“这很正常啊,对市里领导,我们肯定要用最好的医疗方案嘛,”医生回答得理直气壮,“我们尽力了,陈主任实在是病入膏肓……用再多的手段也没用。”
你才病入膏肓呢,你们全家都病入膏肓!某个也姓陈的主任听得实在不入耳,禁不住心里忿忿地嘀咕两句,虽然他也知道,这绝对属于误伤——这主任的称呼,也太烂大街了吧?
可是老太太说的不是这个问题,她泪眼汪汪地反问,“我没说什么手段问题,我是说这个钱数目不对,怎么可能花了这么多钱?”
“唉,大妈,陈主任不是人防办的离休干部吗?这钱都是公费,”那医生颇不以为然地回答,做惯医生的,生生死死见得多了,心里承受能力自然也就强了,倒也未必就是真正的冷漠,“有单位报销呢,您琢磨这事儿干嘛?”
“我家老头子可不是离休,他是50年参加工作的,就差一年,”老太太声音越发地大了,“单位只报销百分之九十,百分之十要我们个人出呢!”
怪不得呢,陈太忠听得有点明白了,在他印象中,以前的离休是副厅以上才算离休,这人防办的主任大概就是副处,不过后来政策改了,解放前参加工作的都算离休。
这老陈主任也算点儿背,级别不够,论工作年限就差一年,二十七万的百分之十就是两万七,这笔钱搁在个人头上,谁都得咬牙,怪不得老太太不干了——一年就是两万七,果然这年龄是个宝啊。
老太太说的还算客气,两个中年女人却是不肯干休了,“妈,你跟他说那么多干什么……我告诉你,我爸是不是离休,跟你没关系,我们就想问问这二十七万是怎么花出去的!”
听着听着,陈太忠就听明白了,敢情这是医院有些人见陈主任是公费医疗,还是市里的老干部,大概就是把某些费用微微夸张了一点,谁想陈主任的费用不是全报,还有百分之十属于自费,于是就聒噪了起来。
医生自然是一口咬定医院没有问题,把费用清单一丢就不解释了,死者家属这边却是不干了,嚷嚷着要曝光什么的。
曝光顶用吗?陈太忠听得心里就是一阵冷笑,眼下这局面,正经是在医院或者卫生局找到关系,从中协调一下或者还好办一点,真要曝光的话,就算有问题也必定会有人前来捂盖子。
可想而知,这个老陈主任家也是属于没什么办法的,或者老陈以前还勉强能算个人物,但是都退了十来八年了,早就物是人非了,所以眼下也只能靠曝光什么的来威胁人了。
其实二十多天花了二十多万,老陈也值了嘛,说实话,陈太忠纵然是见过大钱的主儿,却也挺为这个数字咋舌的,平均一天一万多,也不知道这钱是怎么花出去的,亏得老陈是个退休干部,换个普通人家哪里出得起这份儿钱?做干部还就是好啊。
“什么?我爸大前天去世的,怎么前天还有化验单?”一个女人拿着账单尖叫了起来,那医生一努嘴,两个保安冲着那三个女人推搡了起来,“出去出去……医院禁止喧哗,郭市长还在旁边住院呢,知道不?”
什么乱七八糟的!陈太忠听得哭笑不得,人死了还有化验单,你说你作弊也就算了,起码也做得差不多一点嘛,这也太不敬业了吧?
当然,他是有能力伸手管这闲事的,都不用找别人,乔市长就正分管着卫生局,但是那三个女人他根本就不认识,他吃撑着去了管?听到双方的冲突越发地激烈了起来,他就觉得有点无趣了,转身走进了郭宇所在的病房。
郭市长闭着眼睛,呼吸沉稳,他身边依旧围坐着几个人,静悄悄的——这架势倒也看不出是病情好转还是恶化了。
这天晚上,陈太忠再次捏个万里闲庭的法诀来到医院,居然很惊讶地发现,自己白天见到的那个医生居然在郭市长的房间坐班,心里一时有点纳闷:你们做医生不用倒班的吗?
听了听医生说的话,他才知道这杨姓医生因为是技术骨干,所以和另一个副主任医师晚上轮流倒班招呼郭市长——对病人来说,凌晨三、四点是一天二十四小时最容易出事的时候,不得不防。
今天是郭市长的爱人来陪的,郭夫人见不得一堆人在屋里,抬手将闲杂人撵了出去,这也就是市长夫人的做派,换个人谁敢?
来得早了一点!陈太忠自责一下,无所事事地在医院里转悠着,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想多关注一下那个医生,或许……人的潜意识里的好奇心在作怪吧?
谁想这关注还真的关注对了,猛然间那医生低低地跟一旁的小护士说了一句什么,那护士登时惊呼一声,“不会吧?那可是郭市长啊。”
“他这病没治了,好不了啦,你还不相信我的判断?”那医生冷笑一声,陈太忠一听就高兴了,哈,好不了啦,那哥们儿就不呆着啦,回去正好跟刘望男她们大战一场。
谁想,他刚要转身,就听到小护士低声地反驳,“但是这是市长啊,要是有人看病历和查账单的话,发现这么多没用的药怎么办?”
“正因为他是市长,才不怕的,咱让他们把药买上,那是防止病情出现别的意外,不用就不用了,那有什么?”医生低声反驳,“一个市长还浪费不起这点药?”
“可是白天那个死老太太才折腾过……”小护士终究是胆子小,嗫嚅着反驳,“再来这个,会不会有点不好?”
“哼,看来你只害怕领导,不怕我,是吧?”那医生冷笑一声。
这一声冷笑,彻底地葬送了这个医德败坏的家伙,陈太忠本不待理他,可是入耳这话,真是气儿不打一处来了:我靠,尊重领导错了吗?
上午的事情他没插手,但是不代表他心里没有看法,只是因为没有插手的理由,他才懒得动手,眼下听到这厮口出狂言,真是不尽的新仇旧怨登时涌上了心头。
就让我帮那个姓陈的本家的老伴出一口恶气吧,陈太忠心里冷哼一声,做出了决定:哥们儿就不信这次做好事,依旧会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