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蒙书记这么猜也有点冒险,他不能肯定陈太忠所托的人,到底对邓部长是不是点出了小陈,邓健东若是不知道陈太忠在其中,当然不会跟他说了,同时,这件事也不会是这么一个逻辑过程了。
然而,有些东西靠着经验也能猜出一二三来,就像蒙艺自己说的那样,王启斌真要从区委组织部上调到省委组织部,还要提拔半级任处长,那真是连蹦带跳了——这动静就真的有点大了。
类似的事情不是没有,但是无一不是有大背景的人,做得到这种方式提拔的,各个都不会简单了,这种情况下,就算那个姓王的部长拿着大喇叭在组织部里喊,说自己没背景,别人也不会相信的。
邓健东可不是个不讲原则的,更不是个没脑子的,蒙艺非常确定这一点,陈太忠所托的人,也不可能扛得住邓部长的咄咄逼问——他甚至可以想像得出老邓拉着脸问人的神态和语气,“事情不太符合原则……你得告诉我,这家伙到底是什么背景。”
那么,健东必然已经知晓,此人是受了陈太忠所托,既然知道了这个关系,那么没多有少,总一定是要跟他打个招呼的。
若是范如霜在场,能听到蒙艺的心声的话,定然也会大吃一惊,没错,虽然她跟陈太忠说没提他这个中间人,然而邓健东确实追问了,而范董最终还是交待了事情的真相,“……邓部长,我的电解铝的立项,还指着陈太忠呢,这个忙你一定得帮我。”
事实上,范董和邓部长的关系也真的好,她甚至知道邓健东跟蒙艺的交情不错,心说赵喜才固然得蒙艺的赏识,可小陈更算得上蒙艺的心腹,这个请求,应该不会让邓健东太坐蜡——要不然她也不好开这个口。
各方猜测是阴差阳错,还好,事情总算是在朝着正确的方向发展,至于邓健东为什么不跟蒙艺说,这太正常了:时间太紧,而且,对于两个省委常委来说,此事真的不算有多大,大不了什么时候碰到,顺口提一下就是了。
蒙艺也想到了,自己没收到消息,是时间太紧的缘故,当然就不介意顺手推一把此事,不就是个干部二处的处长吗?我再帮你说一句!
谁想,陈太忠听得不干了,忙不迭摇一摇头,“这顺水人情就算了吧,为这事,我都已经付出足够的代价了,王启斌会怎么发展,看他的运气和能力了,蒙书记您好不容易答应我一个要求,我可不能就这么浪费了,得回去好好地琢磨琢磨。”
“我……我就是今天心情好,”蒙艺都被他气得结巴了,脸明显地一沉,“错过今天,这个承诺就算作废了,你自己考虑吧。”
“可是这件事,明明我……已经谈得差不多了嘛,”陈太忠知道蒙老大在跟自己开玩笑,然而他觉得,蒙艺这个顺水人情做得实在太轻松了,说不得就有点不服气。
“你知道个什么?邓健东要不是知道你跟我的关系,会答应吗?这可是给赵喜才添堵呢,”蒙艺白他一眼,“真是跟你说不明白,而且我推荐的人,将来才不会在组织部里受排挤,你以为邓部长很好说话?”
“您说得有道理,”陈太忠点点头,然而,他不服气的心思也是显而易见的,“可是范如霜跟他关系确实不错嘛。”
“得,我不跟你说了,”蒙艺实在不想跟他为这种小事叫真,说不得一摆手,“我成全了你对朋友的义气,这总行了吧?想提什么要求,赶紧回去想,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这就是撵我走了吧?陈太忠摸出手机看看时间,敢情,自己不知不觉间,跟蒙老大絮叨了半小时了,这种待遇,怕是别人都要羡慕死了吧?
一直在一边静静坐着的蒙勤勤开口了,她感觉自己的老爹今天情绪不错,就想挽留陈太忠多说一会儿,“那个赵喜才真的有点过分,居然把正常人送进精神病院?”
“又不是他下的命令,小孩子你懂什么?”蒙书记瞪她一眼,心说上有所好下有所效,这种拍马拍到天怒人怨的事情,也不是绝无仅有,你现在这么说不是让我这做老爹的难堪吗?
是人就有弱点,蒙艺也不例外,他心里已经对赵喜才相当不满意了,但是却不肯在两个小辈面前显得太愤懑,所以才出声维护——要不可太丢面子了。
“应该把他撤了才对,”蒙勤勤却是叫上真了,搞得蒙艺的眼睛登时就瞪起来了。
“时间不早了,我要走了,”陈太忠见状,心说我得给蒙书记留点面子不是?“可能过一段时间,我又得忙北京的事情了。”
“哦,你尚阿姨可能过一段时间也去北京,”蒙艺罕见地站起了身子,虽然看架势没打算挪步,却也真的是太难得了,“到时候有空的话,去我北京的家看看你尚阿姨。”
“好的,没有问题,”陈太忠笑着点点头,转身冲尚彩霞又唠叨两句,才扬长而去。
他一出门,蒙艺就瞪自己的女儿一眼,又叹一口气,“唉,你在别人面前,好歹给你爹留点面子行不?赵喜才是谁提上来的?”
“但是他做错事了,就不能说了?”蒙勤勤看出来了,老爹心虚了,就禁不住乘胜追击一下——老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像正常一般了。
“你这两下,比陈太忠都差得多,”蒙艺不以为然地哼一声,缓缓地坐下,腰板依旧挺得笔直,只不过两手伸到腰间两侧,开始揉搓。
“我来吧,”蒙勤勤赶紧贴过去,嘴里还轻声念叨,“您不是喜欢躺在躺椅上的吗?现在怎么开始喜欢坐沙发了?”
“到一个新的地方,总得有点精神吧?”蒙艺很随意地回答一句,情绪似乎有所降低,“你老爹还没老呢,用不着你帮忙,就是最近疏于锻炼了。”
“以前你天天让我给你按摩头呢,”蒙勤勤轻声嘀咕一句,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刚好能让老爹听到。
“所以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蒙书记沉声回答一句,他之所以让女儿按摩而不是让外人,自然也是不想留给别人精力不济的印象,同时还能享受一下天伦之乐不是?“要不是有这档子事儿,没准我还真就忽略了身体的锻炼了。”
“碧空省不是那么好干的吧?”蒙勤勤一直都不敢向老爹提出这个问题,今天也是沾了陈太忠的光,觉得老爹情绪尚可,就插嘴多问一问。
“任职经历丰富点,也不是什么坏事,”蒙艺淡淡地回答她一句,似是答非所问,又似是有所思……
从蒙艺家出来,陈太忠将车开到紫竹苑的别墅,进了屋之后,倒一杯茶坐在那里细细琢磨,今天蒙书记的表现有点奇怪,不过这不是他要操心的事情,他要琢磨的是,该跟蒙老大提个什么要求出来呢?
他想来想去,总觉得自己要开口,也是为了别人的事情,实在有点不值得——可是他自己能提什么要求呢?反正受困于学历和资历,短期内实在没有办法再上升了。
“本科的学历拿到手之后,还要拿硕士的学历才成啊,”不知不觉间,他有了这样的念头,可见做官还真是有瘾的,他居然忘记了自己进入官场的初衷,是要锻炼情商的。
正琢磨呢,大门轻响,陈太忠抬头一看,却是雷蕾进来了,一时间有点奇怪,“咦?你知道我回来了?”
“你不回来,我就不能来这儿了?”雷蕾白他一眼,笑吟吟地回答,她披着雪青色的风衣,风衣里面是宽松的白色羊毛衫和紧绷绷的浅色牛仔裤,整个人显得异常精神。
“你看看屋子里有多干净?”她将手里的包放下,一边挂风衣一边回答,“都是我在张罗呢,要不你住得这么舒坦?”
“呵呵,那正好了,我正嫌长夜漫漫呢,”陈太忠见她弯下腰去换鞋,那浑圆挺翘的臀部让他看得有点不克自持,走上前一把揽住她,“今天不会不方便吧?”
“不方便的时候,我不会来这儿的,”雷蕾身子僵一下,才低声回答,“既然来了,就随时打算让你开心的……”
“看你这话说的,好像你不开心似的,”陈太忠就是这毛病,虽然听到她如此说,心里明明已经有些感动了,嘴上却是不服输,他探手轻抚她白皙的脸庞,“嗯,我也憋了好久了,先洗个澡?”
“不会吧?”雷蕾听得就是一愣,她可是知道他的欲望,心说今天这一关,还真的不好过了,犹豫一下,才迟疑地说一句,“今天逛美豪商场,我碰到……碰到张梅了,她来素波出差。”
陈太忠听得也是一愣,心说雷蕾什么时候也喜欢上这个调调了?犹豫一下笑着点点头,“呵呵,那最好了,你把她叫过来吧……嗯,别对我太好,我这人容易被惯坏的。”
只有惯坏你,你才会舍不得离开我,雷蕾笑一笑,却是没有说话,因为她也有点奇怪,自己怎么能说出那样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