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忠的这个请求,范如霜当然听懂了,在她看来这是正常的,蒙老板是什么样的人物?怎么可能把心思放到一个小小的副处身上——当然,这个副处说的是王启斌而不是陈太忠。
事实上,陈太忠能入了蒙艺的眼,可也不是什么缘分之类的事情,两人在太忠库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没有想像中的那么融洽,正经是他在阴差阳错下,帮蒙书记办了太多的事情,两人的关系才一步步走近的。
当然,这接近的速度有点惊人,可大抵要归于陈某人超强的惹事能力,虽然不得不承认,到了后来蒙老板对小陈的赏识,已经突破了一般人的界限,但那也是陈太忠自己争取到的。
“这个事情,我回头帮你问一问吧,”范董终于定下了基调,“尽快给你个答复好了。”
王启斌也是老组工了,这点分寸总还是知道的,在干部调整上,谁也不能打包票就能如何如何,就算是邓健东本人,也不能百分之百地确定——换句话说,能确定也不能亲口承认,所谓人情的宝贵,就要体现在这里了。
他心里很清楚,做为一个正厅级干部,范董事长能说出尽快答复,那已经是相当他面子了,干部二处那边还没动静呢,这边已经开始挂号排队,这要不算人情的话,什么才算人情?
接下来的酒席,那也不用再细说了,范如霜只倒了半杯红酒慢慢地喝,不过这算是朋友坐在一起随便吃饭,相互之间倒也没人劝酒,只有小铁陪着陈太忠一杯一杯地牛饮,王部长酒量不行,有心杀贼却无力回天,只能殷勤地倒酒了。
铁秘书当然要跟他抢着倒酒,正厅的秘书最多也不过是个副处,还是企业的这种,王部长年纪又大,范董还在一边吃喝……无论如何也该他出手的。
然而,随着小铁越喝越多,就有点亢奋了,倒酒的事情最终大半还是落在了王启斌头上,陈太忠心里惊讶小铁酒量的同时,也不禁微微有点纳闷:你老板在场呢,就这么没命地喝,有点不成体统吧?
事实上,蹊跷处自然有缘故,约莫五十分钟左右,大家酒足饭饱了,站起身来走人,范董兀自不忘问一句,“太忠喝好了吧?”
于是陈太忠和王启斌这才明白,铁秘书是奉命行事,陈主任倒也罢了,估计范如霜要找自己办的事儿不会很小,王部长心里却又是咯噔一下,小陈这能力也太强悍了一点吧?我女儿还真是给我找了一个好女婿啊……
出了包间之后,陈太忠殷勤相招,说是已经预定好了一套总统套,问范总是不是上去休息,范如霜犹豫一下,心说我还差这点安排吗?不过最终还是点点头,“一起去坐一坐吧。”
港湾的总统套是三套间的那种,范总说要去卧室洗一把脸,三个男人坐在中间的会客室,陈太忠又去冰柜拿了啤酒来喝,不过小铁是死活不肯再喝了,“陈主任你饶了我吧,谁能跟你一样,拿啤酒当水喝?”
三人在一起,不着边际地随便聊着,说着说着,就说到了王部长和郭书记的恩怨上面了,铁秘书纵然喝得有点多,听得也是颇为咋舌,“都用到省纪检委了?闹到这个份儿上?”
“毁人前途,这仇真的大了……王部长总不能束手待毙吧?”陈太忠笑一笑,心里却是在琢磨,范董说洗一把脸,这都半小时了,女性干部还真是有点那啥。
谁想,他正琢磨呢,范董就走了出来,看得出来,她不但洗脸了,似乎还补了一下口红之类什么的,她看王启斌一眼,“王部长,要是能把那个区委书记调走,你看能不能继续呆在东城区?”
这下大家明白了,敢情范如霜是洗脸、补妆去了,但是同时也联系了一下邓健东,人家邓部长估计觉得弄走郭宁生比调王启斌进组织部要顺手,才有这么一问。
“可是……”王启斌犹豫一下,才毕恭毕敬地回答,“郭宁生现在跟……跟赵市长关系不错,怕是会有难度吧?”
跟赵市长关系不错?范如霜讶然地看一眼陈太忠,心里登时明白了许多,她在企业也见惯了倾轧,自然猜出小陈为什么要强调王启斌没有蒙艺的背景了。
她虽然志不在天南官场,但是省会城市的新扎市长是谁的人,范董还是很清楚的,心说,得,敢情蒙系内部有分歧了,这小陈才找到了自己帮忙。
“这么回事啊,”她点一点头,“看来这件事还得等一等……嗯,对了小陈,邓部长现在暂时没有换二处处长的想法,你不要再琢磨这事儿了。”
“哦,”陈太忠点点头,勉力笑一笑,“那就算了,我再想别的办法吧……呵呵,希望邓部长没有介意我的胡思乱想。”
“我没说是你猜的,”范如霜淡淡地解释一句,心说这个小陈还是年轻啊,邓健东真没动那个处长的心思的话,我又何必点出“不要再琢磨”几个字来?
这年头,关于人事上的风言风语还少了?你大可以随便传的嘛,谁又会在意呢?
不过,有些话范如霜实在不方便当着王启斌说,说不得看一眼铁秘书,“小铁,给王筝打个电话,让他送王部长回家……王部长今天也喝酒了。”
“没事没事,”王启斌哪里好意思用范总的车?说不得连忙站起身来,人家有这句话,他就荣于华衮了,“我今天是坐太忠的车来的,方便得很,打个车回就行了。”
这话不但又点了一下他和陈太忠的关系,更是暗示他没惊动别人,也会守口如瓶,不过,饶是这么解释,他心里也不无遗憾:唉,还是走得晚了,居然让人家范总出声撵人了,真是年纪越大,越没眼色了。
事实上,以王部长的见识,真的是听出范如霜的意思了,邓健东确实有心动干部二处的李处长,但是显然,邓部长不欲让这个不是传言的传言散播开,这才下了封口的指示。
得到这个答复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就该站起身走人了,然而悲哀的是,房间里虽然只有四个人,可只有小陈和范总才掌握了话语权,别看他是堂堂一副处,还是年纪不小的这种,但是真没插话的资格。
原本他想着再寒暄两句之后,不着痕迹地走掉,谁想小陈回答的话头子太硬,搞得范总不得不出声撵自己了,真是不幸啊……
范如霜确实听出陈太忠不高兴了,见王启斌不管不顾地转身走掉,才苦笑一声,“小陈你这脾气太毛躁了,真是谣言的话,邓部长又何必专门澄清一下?”
“哦~~”陈太忠也不是不开窍的主儿,只是很多时候神经比较大条而已,听到这话登时恍然大悟,于是也还范如霜一个苦笑,“我还是太年轻了,多谢范总指点。”
“你是心急了而已,”范如霜笑一笑,却不肯拿他的年轻说事,“看来你跟这个王……王启斌是吧?关系很好吗?”
“他帮过我,”陈太忠点一点头,既然你给我这个机会,我就要强调一下这件事的重要性,“我这人就是这样,帮过我的人遇难,我不会坐看的。”
“嗯,”范如霜点点头,心说我就是要你领我的情,你说得越严重,这人情也就越大,反正老邓说了,一个处长还不是什么问题,你要干部二处,也不过是漫天要价,以后我要老邓多加关照就是了,“明天我不走了,专门见一见邓健东好了。”
范董能走到眼下这一步,绝对不是幸致,以前她吃过陈太忠的亏,只是因为局势不妙,又被人有心算了无心,要真是论起做官的学问,怕是比吴言还要高出很多,虽然也是女性干部,却远不是陈某人心里认为的那样不堪。
凭良心说,陈太忠自己都不是范董的对手,因为接下来他很明白地说了:“这个郭宁生跟赵市长的关系,范董你倒是可以跟邓部长说,不过……最好不要提我了。”
这不是他怕赵喜才,实在是,他不欲将蒙系的丑事外扬——陈某人一向信奉“家丑不可外扬”的理念,对外国人如此,对蒙系外的人也是如此。
范董当然理会得他这点小心思,于是笑着点点头,“你放心,隔了一层关系就远了一层,这点认识我还是有的。”
“那我就放心了,”陈太忠笑着点点头,事实上,他的智商也没有那么低下,因为下一刻他就发问了,“看来范董这次找我办的事儿,也是会有点麻烦?”
“我在北京听人说,黄老最近的身体不太好,”范如霜淡淡地答他一句。
你倒是真忍得住啊,陈太忠乍一听这惊天动地的消息,头一个反应就是这个,厅级领导的城府,真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咱俩见面到现在,怕是有一个半小时了吧?
呃……蒙艺……蒙老板已经准备得七七八八了啊,唉唉,看看这事儿整的,都是哪儿跟哪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