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情吗?”古昕看林立一眼,嘴角泛起淡淡的冷笑,却也不做解释,只是吩咐姓张的警察,“把在场所有人的身份都登记一下,严格执法程序。”
“古局长,我父亲是张州的林海潮,”林立凑近古昕,低声说一句,“我不缺钱,不可能参与这样的事情。”
“是,你是不缺钱,但是还要强买强卖,”陈太忠的耳朵真是要多尖有多尖,他一边扛着DV拍摄,一边冷嘲热讽,也算是一心多用的楷模了。
林海潮的儿子?古昕听到这个名字,还真的吓了一跳,不过还好,只是天南首富而不是什么高官,压力虽然大但眼下是在凤凰,他也不用考虑那么多,于是不动声色地回答一句,“可能不可能参与,你说了没用,我们注重的是事实。”
“你要是注重事实,就该知道我也不差这点钱,”黑子终于忍不住了,大声嚷嚷了起来,谁想那姓刘的警察抬手就是一个耳光扇了过去,“都告诉你不要说话了,欠揍!”
“咳咳,”新华社记者站的那位咳嗽两声,“警官同志,请你文明执法,注意自己的形象。”
“做为可能的嫌疑人,请你不要随便发言,”古昕咳嗽一声,按说一般人都不愿意招惹新华社的记者,不过眼下都捉了现行了,倒也是无所谓的,“这也是对你的负责……小刘,呼叫分局,要师志远局长派出警力支持。”
要求支援是正常的,眼下相关人实在太多了,而且现场收缴的海洛因是二十克左右,算是比较严重的刑事案件了。
“我可以打电话吗?”那位记者却是知情识趣,见这位警督挺讲原则的,于是轻声发问,表现得倒也算中规中矩,“跟我的领导汇报一下?”
古昕看一眼陈太忠,发现那厮没什么表情,犹豫一下,终于点点头,“按说应该是你报出电话,我们帮你拨打的,不过,既然是新华社的记者……我愿意照顾你一下,希望你能对得起我的信任。”
“这个没问题,我不会让古局长为难的,”那记者笑着点头,他今天能来,无非是看在林海潮的面子上做个见证,并没有打算介入多么深,谁想居然一脚踩进了泥淖里。
凭良心说,这毒品出现得很蹊跷,里面必然是有点文章的,但是很遗憾,这年头做任何事都要讲个证据,他所感觉到的蹊跷,不过是凭着直觉和逻辑推理产生的。
然而,直觉和逻辑推理并不是证据,再诡异的证据,也胜过任何合情合理的逻辑,记者很明白这一点,于是他打算先抽身出来。
他打算抽身,那俩铁路警察却是表现得很奇怪,居然敢追着不依不饶,“这位局长,就算这些是毒品,也不能证明李总是贩毒者,请你们定性的时候慎重一点,他未必知情……难道不能是别人栽赃吗?”
“你二位,我留客了,”古昕冷哼一声,对方既然都这么说了,他肯定也不能退缩了,“铁路警察处那儿,我会打电话通知的,哼……这毒品能从边境运到天南来,也不知道走的是什么运输方式。”
这话说得就是再明白不过了,你俩得瑟吧,惹得爷火了,我可是不介意把你俩并到这个案子里一起怀疑,铁路警察也敢在地方上指手画脚,真是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啊。
那俩听他发飙,对视一眼,虽然都是愤愤不平,却是不敢再说什么了——这可是二级警督来的,不过,这二位也没有束手待毙,而是各自摸出手机,开始拨号。
这就是同行的优势了,按说那新华社记者站的记者身份,要高于这二位,然而,记者是要请示以后才联系领导,而这俩根本连请示都不请示,直接拨电话出去,一副“理该如此”的样子。
古昕这边的警察看着他们也不顺眼,铁路警察在地方上嚣张,想找死吗?可是,大家终究都是警察,都归警察部管,既然是兄弟单位,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这么想着,大家的眼光看向古局长,果不其然,古昕也没表示意外来,头一侧,只当看不见这二位的动作了——人在江湖,有时候真的是身不由己。
事实上,他这么做并不仅仅是因为兄弟单位那么简单,这件事里居然有林海潮掺乎,这俩警察眼下的表现,又格外地古怪,说不得古局长也只能手指头缝漏一漏,看看对方还有什么牌可打没有。
倒是陈太忠在一边看得有些不理解,心说这铁路警察是个什么来头,居然这么大的胆子,贩毒案都敢往里面掺乎?
不多时,横山分局支援的警察到了,于是陈太忠终于知道铁路警察为什么会这么怪异了。
敢情这跟林立的姐夫项一然有关,前文说过项一然是负责张州煤炭发运的,关于煤炭发运,素波铁路局是由一个多种经营开发公司来负责的,而张州片儿算是素波铁路局煤炭运销量最大的地方。
素波铁路局管辖21个站段,横跨三个省市,但也只是一个处级单位,而这多经开发公司更只是副处待遇的级别,不过别看级别不高,一年十来个亿的收入是没有问题。
张州这里,是多经开发公司下属的张承公司专门负责的,也就是个副科级公司——还不是正式编制的这一种,项一然是总经理,也就是科级干部,不过他手上的权力,普通的处级干部拍马都赶不上。
这不是陈太忠猜的,是那俩警察面对同行的盘问,自己交待的,“项总的岳父是林海潮,我们总不能看着小林被别人冤枉不是?”
这个理由很强大,也很让人无语,甚至古昕听得都有点胆战心惊,林海潮并不仅仅是一个名字,所谓的天南省首富也不过是露出水面的冰山一角,是大家对此人最直观的认识而已,潜藏在海平面之下那庞大的实力,却不是随便一个人能琢磨得透的。
警察们正在盘问审查,京华酒楼的大堂经理跑了过来,“古局长,能不能让同志们把人带走询问,我们这儿还要做生意呢。”
京华酒楼不但有餐饮,还有住宿和娱乐,几辆警车加上一大票警察呆在这里,谁还敢再进来?古昕笑着点点头,带着大家一起下楼。
走到楼下,古局长才反应过来另一件事,“李东和林立,你俩开的什么车来的?”
陈太忠一听就乐了,心说老古这脑子还真不是盖的,居然想在车里也栽一点赃,成了,这点事交给哥们儿了!
事实上,这是他误会了,古局长只是想将几辆车拖回局里去,分局里现在车辆紧张,没准能将其中一两辆车拿来用一段时间,岂不是也不错?
不过下一刻,一个问题难住了陈太忠,你说这栽赃是栽到黑子的车上好,还是顺便将林立也拉下水比较合适?
他正琢磨其中利害呢,张州招商办副主任耿强的电话打了过来,“陈主任,这个……你怎么跟林立掐起来了?能不能看我的面子,放他一马?”
“哼,是他不给我面子,我的项目我的朋友,他就要会同那个什么黑子,抢夺人家的产业,”陈太忠冷冷一哼,“我就奇怪了,这年头的人怎么就这么不知死活呢?”
“唉,”耿强在那边重重地叹一口气,犹豫一下方才开口,感觉也是挺艰涩的那种,“林立还小不懂事,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这次他去凤凰,也是受了黑子的教唆……林莹也不知道这件事,要不然她肯定会阻止的。”
“他还小?我才二十岁也知道这种分寸,”陈太忠听得大为光火,他的年龄是随着心性变化的,觉得应该是七百多岁的时候就要因此托大,觉得应该二十岁的时候就要借此讥笑别人,“打着林家的旗号,跑到凤凰来撒野,真把我陈某人当成死人了?”
他越说越气,到最后都有点口不择言了,“你说林家不知道?他自己可是说了,强取豪夺碧涛的厂子,对林家意义重大,对你们张州煤炭行业意义重大,我呸……林家什么时候生出了这么一个狗仗人势的东西?”
“你说话客气一点,有点素质好不好?”林立已经很恼火了,听到他在这里泼妇骂街,终于是再也忍受不住,抬手一指他,“我的事情是我的事情,你不要扯什么林家长林家短的。”
“我呸,你也配跟我谈素质?”陈太忠冷笑一声,也不管手机那边耿强在说什么了,“姓林的,今天的赌你输定了,你家的海潮集团……铁定要输给我了!”
“我没跟你赌这个!”林立的脸色铁青。
“你可以不认账,不过,后果自负!”陈太忠听到听筒里耿强一直在“喂喂”叫个不停,心里麻烦到不行,索性直接挂断了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