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夏局长误会我了,我可没资格误会他,您也看到了,我不配嘛,”陈太忠笑着耸一耸肩膀,“我一个小副处,凭什么误会他?”
“哦,那咱们回头见,”何保华不动声色地点点头,也跟着走下楼去,他能住脚跟陈太忠说两句,是说明他不担心得罪夏言冰,但是说得多了,夏局长面子上也下不来。
倒是何雨朦打量荆紫菱两眼,最后一个走下楼的,眼中有点不甘心或者挑衅的味道。
“这何雨朦也就那么回事嘛,”荆紫菱见他们下楼,轻轻推一把陈太忠,“你说是不是?比我差多了。”
“嗯,我都快认不出她了,可是见你一面就记住了,”陈太忠笑着点点头,脑中却是在琢磨,姓夏的你敢这么甩脸子给我看,看来是教训还不够深刻啊。
教训不够深刻,那就给你来点深刻的吧,他心里冷冷一哼,摸出手机找到黄汉祥的号码拨了过去,不过不知道老黄在干什么,居然拨了三次才有人接电话,“黄伯伯,今天在素波看到何雨朦了,有什么要帮忙的没有?”
“管人家的老丈人叫伯伯,管何保华叫叔叔,你看你这辈分乱的吧,”荆紫菱在一边捂嘴轻笑,“好像……你小了我一辈哦。”
“我该跟何保华平辈论交的,刚才那么叫,就是第一次见面,给他个面子而已,”陈太忠瞪她一眼,脑子里却是在琢磨黄汉祥的话,“保华去电业局找点项目”——找什么项目?
他还想多问一问的,遗憾的是老黄似乎特别忙,回答完之后就挂了电话,到最后兀自不忘交待一句,“回头再跟你说。”
这个“回头”应该是真正的回头,不像刚才何保华说的“回头见”那话,基本上就是后会无期的意思。
“切,好像我多稀罕似的,”陈太忠悻悻地揣起手机,心里难免有点不平之气,转身冲荆紫菱一伸胳膊,天才美少女很自然地伸手相挽,两人就这么紧紧地贴着走下楼去。
然而,说是泡酒吧,荆紫菱家里管得还是比较严的,坐到十点半就不得不回家了,陈太忠惦记着蒙校长的事情,自是也没有挽留,将她送到家门口。
两人才刚刚分开,蒙晓艳的电话又来了,“吃完饭了,我跟领导请假了,不用和他们住在一起,你来接我还是我打车去紫竹苑?”
“你倒是自在,”陈太忠笑着答她一句,“我去接你好了,现在在什么地方呢?”
蒙晓艳既然来了,晚上的紫竹苑自然又有一番春意,那也不用再提了,遗憾的是雷蕾今天没空,蒙校长抵挡得很是辛苦。
“明天中午跟我去叔叔家吧?”激烈的搏杀之后,女人伏在男人身上,如垂死的天鹅一般,长长的脖子软软地耷拉着,“正好你可以向领导汇报一下工作。”
“我前两天刚向他汇报了工作,”陈太忠的大手在她光滑的背脊上肆意地游走着,“我就不去了,有什么指示你带回来就行了……对了,你跟钱自坚打听一下,看看校园网里能不能分点儿活出来?”
“你说不就完了?我懒得让他领我人情,”蒙晓艳懒洋洋地答他,“反正你们科委把教委吃得死死的,还怕弄不到一点活儿?”
“是给荆紫菱的易网公司揽活呢,”陈太忠拍一下她丰腴的臀部,寂静的屋里“啪”地一声轻响,“科委的活根本不用商量,必须给,现在是弄点额外的。”
“荆紫菱?”蒙晓艳小嘴一张,冲着他赤裸的胸膛,轻轻地一口咬下去。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素波已经是一片银白色的世界了,积雪足有四五个厘米厚,陈太忠将蒙晓艳送到桃李宾馆之后,驾车缓缓离开,脑子里想的却是凤凰市某个身穿运动衣的女人,看到眼下的雪景,她不知道会不会继续在公园跑步,又会不会想起某一个承诺?
他将车停在离党校不远的小树林处,茫然地看着眼前,时不时地接两个电话,时间飞快地溜走了。
中午的饭,是纪检委卓天地主任回请的,很简单的饭菜,也没怎么喝酒,事实上这里不比县区,大家都有公职,下午要上班,中午请客就是随便联络一下感情。
不过在酒桌上,陈太忠得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赵喜才出面跟省纪检委打招呼,快年关了,郭宁生的事情要是暂时无法落实的话,能不能等年后再说?
当然,省纪检委不会很在意赵喜才的话,但是赵喜才身后的那位,大家却是不能无视的,所以卓主任有点困惑——为什么陈太忠和赵喜才的意见不一样?
你就使劲儿丢人吧,年轻的副主任对那个市长真的是有点无语了,于是很随意地反问一句,“那卓主任,四室的意思是什么?”
“反腐倡廉要常抓不懈,”卓天地笑着答他,眼睛却是在那个小明星身上扫来扫去,“总不能那么容易就送出去吧?”
“那就对了,年关了嘛,”陈太忠笑着点点头,心知自己就算不反对放人,那个郭宁生想要安生出来,也要蜕一层皮,纪检监察干部也要过年不是?
“真的放了他?”卓天地讶然地看着对方,心里却是长出一口气,不管怎么说,陈赵二人都是他不想招惹的,现在两人意见相左,还真的让他有点无所适从。
不过还是刚才那话的意思,就算放,也不能让姓郭的那厮完完整整地出来,至于其间的手段,那就不是他要操心的了。
陈太忠苦笑着点点头,也不解释,不过他这动作看在一边的段天涯眼里,却是另有一番滋味,说什么纪检监察的独立性,说穿了,还不是要看各自身后的能力?
“赵市长怎么会管他呢?”他奇怪地发问了,“里面有什么缘故吗?”
“谁知道他怎么想的?”陈太忠讪讪地回答,这个问题让他有些挂不住,不过段天涯此人说话一向如此,他倒也没计较,“不过,既然郭宁生能请动他,就放他一马好了。”
“对了,那个王启斌,想面谢一下卓主任,”下一刻,他就把话岔开了,劳而无功毕竟是很没面子的事儿,于是笑着看卓天地,“不知道您肯不肯赏脸?”
“回头吧,”卓主任不以为意地笑一下,区委的组织部长实在太小了,根本看不到他眼里,不过那是实权人物,办点小事也方便,所以他的话说得不是很绝,“其实他的事情跟我无关,而且,现在不是时候……也不方便。”
接下来的话就没多少营养了,大家胡乱聊一阵,就那么散去,陈太忠刚说是左右没事小睡片刻,谁想车开了还没有两百米,就接到了蒙晓艳的电话,“太忠,我叔叔说,那个东城区的区委书记的事情,你不要再跟赵喜才硬扛了……”
“我一向很有大局感的,”陈太忠哼一声,心里是越发地不舒服了,“跟你叔叔说一声,赵喜才要是再跟我得瑟,那我可真的不客气了,那个‘记者被精神病’的事情,还是我帮他压下去的呢。”
蒙晓艳挂了电话之后,面对看着自己的蒙艺,犹豫一下,还是硬着头皮把陈太忠的话学着说了出来——她真的不明白太忠怎么敢这么说话,不过不照实说的话,这事情没准就更大发了。
万一叔叔因此而生气,那我肯定要帮他说话的!蒙校长拿定了主意。
“这家伙,是打定主意跟赵喜才划清界限了,”蒙艺哼一声,也没显得太感意外,反倒是想到了别的什么,“先是严自励,然后是赵喜才……怎么都跟他弄不到一块儿?”
蒙书记真的没太在意陈太忠的反应,在他想来,小陈敢跟自己吹嘘“有自己的资源”,肯定手上也有一两张牌可打,而且以其惹是生非的能力,抓到什么空子之后,赵喜才还真的未必是那厮的对手。
“可是,这个‘记者被精神病’的事情,是怎么回事,你们谁知道?”
“我听说了一点,”蒙勤勤斜躺在沙发上,眯着眼睛,听到老爹发问,才将大致情况说了一遍,“……其实人家记者是化装成精神病了。”
“哼,瞎扯呢,这是小陈为了帮祖宝玉,故意把事实混淆了,这家伙倒是真能折腾,”蒙老板这脑瓜,真的不是盖的,祖宝玉和陈太忠的关系他很清楚,又由于素波市在他的眼皮子地下,所以他大致知道祖市长分管着那些部门,“不过,这跟赵喜才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个问题,就没人答得了他了,赵喜才把手伸进了祖宝玉的卫生局,这种事情,可不是蒙勤勤、蒙晓艳或者尚彩霞能知道的,前两者不关心类似事情,后者不会注意这种小事。
“嗐,我这是问道于盲,”蒙书记见她们三个的样子,笑着站起身子,“去睡二十分钟,不要吵我……”
“能不能不吵我啊?”同一时刻,陈太忠郁闷地嘟囔一声,拿起了手机,“睡一会儿都不行,呃……黄二伯你好,我是小陈,有什么事儿吗?”
“也没什么事儿,跟你聊两句呗,”黄汉祥的舌头,听起来有点大,估计是中午喝了不少,“小陈你那儿有什么合适的项目没有,给保华弄俩?”
“我不知道他想要什么项目啊,”陈太忠苦笑,“对了,他到电业局找什么项目?”
黄汉祥是真喝了不少,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敢情何保华是某个国营研究院的副院长,平日里也是四下找课题拉赞助什么的,这次来天南电业局,就是想从夏言冰这边弄一些课题。
何院长在黄家的地位并不是很高,好在他结婚那阵,还不怎么流行说什么门当户对,跟何雨朦的母亲算是自由恋爱——做为搞自动化研究的大学生,在当时也算拿得出手。
不过,这次来天南电业局找项目,算是他的个人行为,黄汉祥虽然也打了电话,但是夏局长跟黄家接触较多,对黄家每一个人的地位都了如指掌,自是这何院长在家里,还没有他女儿何雨朦人气旺,如此一来,自己就算给了他项目,也不会有多少人领情。
只是,既然是黄汉祥打了招呼的,何院长又带了放寒假的女儿来玩儿,夏言冰也不敢过于怠慢,随便拨了几百万的项目出来,说是先做着,只要下面反应差不多,以后还有——毕竟何保华的研究院以前在天南少有项目。
“才给几百万,真的是有点少,”黄汉祥的不满是可想而知的,不过他也没有伸手去管的意思,纯粹是喝多了瞎唠叨的那种,“我看啊,小夏这家伙是因为这次没上来,心里不舒服。”
“我手上倒是有点项目,”冷不丁地,陈太忠想起范如霜曾经送给自己的人情,心说倒卖点仪表开关什么的,轻轻松松就赚钱了,“不过不大一点点,好在是长期买卖……”
“有的话你跟保华说吧,我就不管了,”黄汉祥还真是放得开的主儿,“这点小事我可不想操心,对了,他的电话是……”
“老黄这人,还真的有点意思,”陈太忠笑着摇头,揣起了手机,昨天的那点不忿也不翼而飞,黄汉祥并没有解说何保华在黄家的地位,但是只从这些片言只语中,他就反应了过来,何雨朦的老爸在黄家地位不会太高——老黄话里很不在意这个女婿的。
你昨天跟我牛,我今天也跟你牛一牛!陈太忠得意洋洋地琢磨着,只是下一刻,他就改变了想法,都已经答应老黄了:算了,要饭的上门,我跟他计较个什么?
不过眼下一点半,并不是打电话的好时间,哥们儿等晚上再打电话给何保华,他要是飞走了,那也怪不得哥们儿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