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东城区委书记一职的人选,伍海滨手里掌握的人比赵喜才的多,既然已经打算放弃郭宁生了,他就计划尽快地落实相关人选。
谁想,就在这个时候,有人谨慎地向伍书记提出一桩事来:赵喜才跟陈太忠虽然同属蒙系,却未必是对眼的。
提建议的人并不知道真实的情况,之所以有这么个猜测,完全是因为一个细节,省纪检委出动,纯粹是陈太忠出的力气,而赵喜才的人后来才去纪检委打听消息。
两人要是真的精诚合作,赵市长根本无需露面,藏在陈太忠背后静待时机即可,等时机成熟了,猛地蹿出来抢占位置,岂不是好过现在没头没脑地瞎打听?不但丧失了隐蔽性,更给别人增加了可乘之机。
啧,人才啊,伍海滨听到这个猜测,也禁不住叹服,这社会从不缺少人才,缺少的只是发现人才的眼光,从细微的表象中能分析、联想到这么多连自己都忽略的东西,不是人才是什么?
其实,我也能想到这个,不过是这件事太小,我没去留意而已,伍书记也是个很自负的人,他很快地为自己的疏忽找到了借口——陈太忠只是个副处嘛,我可是副省来的。
当然,是不是疏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发现这一点了,而且必须承认,这个猜测合情合理,十有八九是事实。
赵喜才和陈太忠级别相差太远,跟蒙艺的关系也不同,位置又不一样,又没有利益上的冲突,这种情况下,陈太忠动了素波的人居然不跟赵喜才说一声,这俩关系好得起来才怪。
总算是伍书记不知道前一阵的“记者被精神病”一事也是陈太忠推动的,要不他连琢磨的心思都省了——不像眼下为了以防万一,他还要找人落实这个猜测。
想一想郭宁生和王启斌的内斗,再想一想省纪检委和素波纪检委的纠缠,对于陈太忠和赵喜才之间可能的不合,伍海滨也没觉得有多么突兀,倒是有点感慨,“内斗……内斗不止啊。”
这年头官场里的事情,只怕你想不到,却没有打听不到的,不多时就有确切的消息反馈了回来:赵陈两人非但不合,而且是势同水火。
就在伍海滨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赵喜才也终于后知后觉地听说,敢情这次出手动郭宁生的,正是跟自己不对眼的陈太忠,一时间不由得大怒:没想到你小子小肚鸡肠到这种程度,你动他之前跟我招呼一声,这个区委书记的位子,落在咱们手里的把握不是更大了吗?
是可忍孰不可忍啊,太没有大局感了!赵市长觉得自己要出离愤怒了,我可是帮着蒙老板掌控省会呢,你小子倒好,先是利用祖宝玉拿下了我的卫生局长,眼下又为了一己私欲,对付郭宁生都不跟我招呼,不行,我得找蒙书记告状去!
这个状他是非告不可的了,做为省会城市的市长,屡次三番地被一个小副处恶心到——你知道圈子的存在,是为了什么吗?
出乎赵市长的意料,蒙老板对这件事并不怎么在意,“喜才,你搞好自己的政府一摊就成了,伍海滨那里你保持必要的尊重,一定要先把经济搞上去,要是表现得还不如朱秉松,那就是本末倒置了。”
领导你倒是看得起我,我能跟朱秉松比吗?那可是省委常委,我才是个正厅,赵喜才低头回答,“朱市长搞经济还是很有一套的,我会努力的……一定不让领导失望。”
话是这么说,可他心里的委屈真的大了去啦,朱秉松为什么能把经济搞上去?因为素波人家说了就算,老板你倒是好,不给我撑腰还要我出成绩。
“小陈那边,我帮你说一下吧,”蒙书记也知道这家伙不满,轻描淡写地和一下稀泥,“以后有类似的情况,需要加强沟通。”
事实上,蒙书记的心思早不在这里了,他现在的目标就是活动着走人,天南省现在的局面很稳定,他也不想改变什么,至于说省会素波这里的权力布局——有我蒙某人在一天,伍海滨就不敢太抢你赵喜才的风头。
至于说陈太忠为什么不知会赵喜才,那简直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要不是以前你算计过小陈,人家至于这么对你吗?
倒是你这个堂堂的省会城市的市长,未免有点太沉不住气了,这点小事都要抱怨一下,除了拉帮结派,其他事儿都干不来吗?
“要不……我把这个东城的区委书记保下来?”赵喜才退而求其次,小心翼翼地发问了。
“这点小事也要问我?你看着办吧,”蒙艺的眉头微微地皱一下,心知这家伙还是不想那么痛快地放弃,“不过我说个原则,这人要真有问题的话不能保,不要因小失大。”
看着赵喜才小心地离去,蒙艺不由自主地哼一声,唉,还是个省会的市长,一点担当都没有,要不是其他人资历尚浅,我又需要表彰一下你在通张高速的表现给大家看,这个位子也考虑不到你。
倒是陈太忠这家伙,能折腾,现在居然倒开始考虑我走之后的布局了,蒙老板对年轻的副主任的心态很了解:就算你俩以前没太大矛盾,小陈也会有意无意地跟你赵喜才划清界限。
陈太忠并不知道事情又发生了转折,他在犹豫着该不该跟戴复见面,王启斌出来之后见过他了,但是还没有摆酒感谢。
借着要摆酒的时机,王部长婉转地提出,自己以前的老领导,想知道到底是谁把自己保出来的,“我还没有跟他提你的名字,说是以后有机会的话,可以见一见。”
“这酒回头再喝吧,事情还没完呢,”陈太忠犹豫一下,终于是拿定了主意,他并不知道伍海滨已经猜出自己在跟赵喜才在暗中较劲,他只是单纯地认为,时机未到不宜张扬,而且,“我跟总工会没什么交道可打。”
放下电话后,算一算时间,他才猛地发现,这次出来差不多又是十天了,该回了啊,要不然年都得留在素波过了。
可是,我若是走的话,省纪检委那边肯定不买那帕里的账啊,估计段天涯都不好用,这年头本来就是人在人情在的嘛。
他正犹豫呢,却是接到了蒙晓艳的电话,“太忠你还在素波的吧?明天我跟教委的钱主任和刘主任过去,等我哦。”
凤凰教委现在来省城,一来是为老师们采购点过年的福利,另一方面却是观摩素波的教育网来的,学习一点先进经验,顺便看看能不能跟省教委要点钱,把凤凰市的校园网也搞起来。
如此一来,蒙校长为什么能跟着教委的领导来素波,那就不需要瞎琢磨了,有省委书记的侄女儿在而不知道利用的家伙,不是痴的就是傻的。
蒙晓艳也有被利用的觉悟,虽然她的工作在校园,但是做为教育系统的一份子,她也有出力的义务,再说了,钱自坚将她提为校长也不是白提的。
“反正放假呆着也没事,你等我哦,”蒙校长高高兴兴地挂了电话,只剩下陈太忠呆呆地发愣,果然是要做事先做人——哥们儿现在忙得都没时间做事,迎来送往就忙不过来啊。
蒙晓艳的电话刚挂,汤丽萍的电话又打过来了,“陈哥,晚上我同学过生日,您能不能跟我一起去?”
“晚上要接待北京来的客人,不方便,”陈太忠很随意地胡说一句,说实话,他对她只是不讨厌而已,说喜欢那是远远谈不上,上次是为了让卓天地感觉自然一点,他才带着她露面,这并不表示他应该对她负有任何的责任。
“哥们儿的魅力,这是挡也挡不住啊,”挂了电话之后,他的心情很是不错,被一个清纯若邻家女孩的美女追求,总是一桩美事,极能满足男人的虚荣心——当然,若是小汤同学长得歪瓜裂枣的话,罗天上仙必然是另外的心情了。
倒是该约小紫菱出来逛酒吧了,陈太忠终于想起,自己还欠了天才美少女十次酒吧,看看时间才五点四十,少不得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遗憾的是,荆紫菱今天正在公司讨论来年的发展计划,“太忠哥你在楼下等我吧,不要上来了,反正你答应不插手公司事务的。”
好像我多稀罕插手似的,陈太忠拔下钥匙锁了车门,信步走上一边的环湖大道,看着浩瀚的人工湖水面,伸出手去,感受着凛冽的江风,只觉得心胸登时开朗,所有的纠结,都被吹散在这冰冷清新的空气中,“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感觉,果然是不错。
就这样放松着神经,放纵着思绪,放飞着心情,不知道过了多久,陈太忠只觉得脸上有些许的凉意,禁不住抬头一看,只见米粒大小的雪片自空中飘飘洒洒地落了下来:下雪了。
今年冬天,天南省的第一场雪,终于纷纷扬扬地落下。
为什么我现在不在凤凰?某人四十五度角纯洁地仰望着天空,眼眶中有晶莹欲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