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成,你就那么怕陆为民?”袁志河和宋大成是高中同学,平时只有两个人的时候也没有太多顾忌,都是以名字相称,语气也很随便,不过此时袁志河语气里却是浓浓的不甘。
“你知道外边怎么说?都说你是黄牛的命,人家陆为民叉着腰指手画脚指点江山,你就弓着背亦步亦趋,按照他的思路来干,结果呢,风头他出尽,好处他占完,什么好事儿轮到你了?还有不少人说他不顾一切的到处借钱,借来的钱我们财政五年十年都换不清,是给后边人捅窟窿,他走了,你要接任书记,你怎么办?”
宋大成嘴角微微翘起,脸上冷意更甚,“还有什么?外边还说些啥?都说出来听听,免得你憋在心里难受。”
“哼,今儿个就我们俩,我也就不怕啥。”袁志河昂起头,“可能他外边是有些门道人脉,但那又怎么样?经济技术开发区弄那么大一个摊子还没折腾够,这县城新区又捣腾出这么大一片,而且都还和老城区距离不近,他这是在乱指挥瞎折腾!我们阜头有那么大的容量么?说什么日后县城要发展到三十万到五十万城市人口,现在才多少?三五万城市人口,还得要加上外来临时打工的,咱们不说五十万,三十万人口哪来?农村里的人都进程来当居民,干什么?工厂里要这么多工人?吃什么,喝什么,住哪里?”
“典型的好高骛远,只顾讨上边喜欢,现在好了,借了一屁股债,他一拍屁股走了,丢给你,你日后当了书记就得要替他来背黑锅,大成,你考虑过没有?”
宋大成面色不变,双手环抱,“很好,算是说出了心里话,继续,继续!”
“当然还有!你是县长,县府办主任他凭什么不征求你的意见自作主张?冯西辉有什么本事,不是就和他走得近附和他的意图么?不错,我是让孙丽梅去反映了问题,但是反映的问题是虚假的么?孙丽梅是教师,她找我反映问题也是正份儿,冯西辉玩弄她的感情和身体,睡了她两年却不干了,不但和国税局的朱秀琴搅在一块儿,现在又把朱秀琴蹬了,与县府办的汪隽蜜里调油了,他这不是玩弄女性,道德败坏是什么?”
宋大成眼睛微眯,只是静静的听着袁志河的发泄。
“我从教师干起,当过校长,也当过副乡长、乡长,这二十年,自认为自己还是相当敬业了,大成你曾经说过,机会要靠自己争取,要牢牢抓住,这一次我觉得我自己完全够格副县长,凭什么就该他冯西辉而不是我袁志河?他冯西辉何德何能,就敢说比我袁志河强多少?就因为他把陆为民忽悠得好?”
“够了!”宋大成勃然大怒。
说实话,先前他还是有些同情袁志河的,毕竟袁志河在教育局长位置上干得不错,这几年阜头教育在财政极度困难的情况下还能维持人心不散,袁志河也还是有些本事人望的,这一点连陆为民也认可。
实际上冯西辉如果升迁为副县长,袁志河来接任县府办主任也基本获得了陆为民认同,可以说如果陆为民真的一年半载之后走了,自己接任县委书记,袁志河从县府办主任到县委办主任也很正常,到时候你袁志河是县委常委,他冯西辉不过是副县长,难道说你袁志河就比他冯西辉差了?
但是现在看来宋大成觉得袁志河距离一个副县长还真有点儿差距,就凭这份心态,他就还得打磨打磨,连这点心境都无法保持,连这点城府都没有,你怎么当领导?
“你刚才说那些都是屁话!阜头县城的规划陆书记的意见的确是占了主导意见,但是那是经过了县委常委会研究决定的,不是他姓陆的一个人一拍脑袋决定的,也不是他一个人意见,那是群策群力!省里的规划设计院人家花了几个月时间来规划设计县里为此付了几十万规划设计费,你以为是打水漂?”
“至于说县城能住多少了,人是哪里来的,你看看我们阜头县城的变化,谁没有感觉到我们县城人口的增加变化?你不也感觉到了么?经济技术开发区的企业每个星期都在增加,招工广告现在都贴到了每个乡镇,新区和老城区之间的空地每天都在减少,我现在担心的不是距离太远,而是太近,日后城区发展还得要向外拓展!”
“我们有没有好高骛远轮得到你来评判?债务大小,是不是窟窿,我这个当县长的心里不清楚?我们年今年的财政收入增长了多少,你知道么?如果你不知道那么你们教育上的欠债和窟窿今年县财政替你们补了多少,难道你不清楚?我简直怀疑你是不是选择性的遗忘!”
“冯西辉是单身离异,他处对象也好,和哪个女人谈恋爱也好,轮得到你去操心,他要真有问题,孙丽梅愿意去哪里反映,轮不到你去挑唆出主意!少给我说那些你是关心教师生活,县教育局的德行我清楚得很。”
“至于说你袁志河能力有多大,原来我还觉得心里有点儿谱,现在,我真是看不清了,也许你真的能胜任联合国秘书长呢?”
宋大成毫不客气的挖苦讽刺让袁志河脸红一阵白一阵,这位老同学没有给他留半点面子,基本上每一个问题都是反唇相讥,而且都说到了点子上,袁志河不愿意作昧心的回答,只能选择沉默。
“冯西辉没有能耐,人家把青涧区那么一个全县最穷的区折腾起来,你可能会说那是县里招商引资,和他没关系,但是之前的两家矿泉水企业引入呢?前期工作准备呢?昌南旅游发展股份有限公司开发青云涧进度这么快,没有前期的充分准备,你以为这么容易就打开局面顺利推进了?大家有目共睹,有没有能耐,是不是干实事儿的人,瞒不了人,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秤,你以为县里人都是瞎子?”
宋大成怒气更甚,“你以为陆为民这个县委书记真是靠蒙来的混来的?你说得不错,任何成绩都不是哪一个人做出来的,陆为民也不例外。他是县委书记,就是操盘者,这是组织赋予他的权力,作为县委书记操盘也就意味着要安排合适的人来执行,包括我这个县委书记也是执行者之一!安排什么人最合适到什么岗位上,也是他作为操盘者最需要考虑的事情,我可以建议,但是我相信陆为民有他自己的判断能力,而一旦县委集体做出了决定,那就要不折不扣的执行!”
“你以为你在教育上干出了成绩,出类拔萃了,唯我独尊了,这个副县长就该你了,教育那摊子事儿我不是不清楚,我分管过,我心里有数,你袁志河干得是不错,但是我要告诉你,秦泽军、包晓华,谁来顶替你,都不会比你差!几个区委书记,哪个能耐本事比你袁志河差?这年头共产党干部最不缺的就是能力,而是胸襟和气魄!”
秦泽军和包晓华,一个是现在的教育局副局长,另外一个是前教育局副局长、现在的文化局局长,当时都曾经和袁志河竞争过教育局长一职。
被宋大成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骂得晕头转向,袁志河不再吭声,无论是宋大成现在职位还是宋大成刚才句句问心的话语,都让袁志河意识到自己这一次犯下的错误有多大,他已经意识到宋大成的恼怒不仅仅是因为自己这个举动那么简单,而是在考虑今后县委书记和县长之间的关系会不会因此而出现裂痕。
这不是袁志河愿意看到的。
陆为民在县里的强势他很清楚,而陆为民的强势除了来源于县里经济成绩一枝独秀外,更重要的陆为民在上边有相当丰厚的人脉背景,在袁志河看来这是宋大成与陆为民相比最大的短板。
他之所以敢这么做也是看准了陆为民可能在阜头呆的时间不会很久了,虽然这一次副专员陆为民没能搏上,但是这应该不会影响到陆为民的长远发展,他迟早要走,而阜头迟早会是宋大成的天下。
正因为如此他才敢行险一搏,成了,自己可以晋位副县长,不成事败,自己顶多也就是被陆为民踢到哪个区乡或者冷门局去,那又怎么样,只要宋大成在陆为民走之后接任县委书记,自己回到县里中枢也是迟早的事情,可以说这一步他也是思考运筹良久。
但是袁志河绝不愿意因为自己的缘故让宋大成和陆为民之间出现问题,因为那有可能会影响到宋大成顺理成章接班的步骤。
看见袁志河终于老老实实的低下了头,宋大成知道这家伙算是被自己骂得差不多了,事情处已经出了,现在就该是考虑怎么来善后的问题了。
陆为民这两天毫无动静,和以往一样,但这并不代表陆为民心里就没有芥蒂了,陆为民的心胸宋大成倒是信得过,只是这一次的事情太过特殊和敏感,宋大成觉得还是需要有所表示的,他不想让自己和陆为民之间的关系因此而留下哪怕一丝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