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会议室里显得异常安静,除了陆为民的声音回荡着,所有人都在认真思索着陆为民提出的问题和观点。
“竞争是全方位的,但是就目前我们阜头和其他县的竞争来说还应该停留于低层次,基础设施是否完备,自然资源是否丰富,政策是否优惠,这些在其他地方一样能够提供的条件在我们阜头都还存在问题,比如我们的自然资源没有优势,我们基础设施相当落后,政策大家能拿出来的都一样,区别不大,那么我们怎么来发掘我们的优势因地制宜因势利导?”
陆为民时而采取引导的方式来牵引在座众人主动探索路子,时而言语坚定的指出什么是必须要解决的首要问题,很好的控制着局面走势,让这场联席会开得异常充实。
“我希望我们在座各位都认真思考一下我们自己的工作,围绕经济建设这个中心工作,怎么来为经济建设服好务,提供助益。从现在到年底,还有半年时间,这半年时间地委行署在看着我们……我会在接下来一周时间里听一听大家对各自工作的考虑,然后我们一起来研究怎么来实现我们工作的推进。”
陆为民最后几句话说得中正平和,但是每一个人都听出了话语中隐藏的含义,凛凛霸气已然流露出来。
每个人都要和他对话,而这个对话他要听你对你自己工作分析评判,还要听你对下一步工作的想法,尤其是提到了要结合经济建设这个题目,就更是不好应对,想要随便糊弄几句,只怕就没有那么容易过关了。
这个时候大家才意识到坐在中间这个年轻人是县委书记,先前陆为民表现出来的温文尔雅和诙谐幽默不过是表象,只有此时的他才是真正面目。
联席会议终于结束了,陆为民让宋大成和麻无忌留下来,这让一干班子成员们都意识到,终于,这位县委书记要开始介入具体事务了。
“老麻,阜城台商考察团被围堵的事情调查进展如何?”陆为民双手合叉,放在案桌上,目光宁静,但是麻无忌心里却是没来由的一紧。
“已经差不多了。”麻无忌吸了一口气,“地区对这件事情非常重视,地区公安处治安处专门派了调查组来协助县公安局进行调查,已经基本查明了事情经过。”
“好,那你说一说具体情况。”陆为民也不废话,这件事情其实他已经大略知晓一些大概,但是具体细节问题他还不太清楚。
台商考察团听起来牌子很大,其实也就是几个台商受邀到昌东昌南这一片考察投资环境,走了黎阳和丰州两个地区因为,本来打算要走丰州的阜头、丰州市、大垣和经开区几个县市区的,但是第一站在阜头就出了问题,所以台商就放弃了在丰州地区的考察行程,直接去了黎阳,这也让丰州地委极为震怒,也是导致这一轮人事调整的直接导火索。
麻无忌花了几秒钟时间来组织语言,然后开始介绍案情始末。
案情其实很简单,在双峰经济技术开发区获批之后,丰州地区各县都觉察到了这是省里开始对县级经济技术开发区开闸的兆头,所以各县都有意识的开始全力打造经开区,没有的马上进行规划上马,有基础的则在原来基础上迅速扩大,推动项目上马,推进基础设施建设,以便能在日后的这一轮建设经济技术开发区大潮中抢占先机。
阜头也没有例外,由于阜头原来基本上没有开发区的基础,只有一个粗略的先期规划,所以这一波风潮一来,加上姜开全和钱书理都觉察到了地委对他们的不满,所以在这件事情上两个人倒是异常热心,想要用打造经开区这个动作来挽回失分。
所以这也就导致不但摊子铺得大,而且动作来得猛,但这涉及到拆迁征地就要说各种赔偿补偿的问题,阜头财政本身就捉襟见肘,根本无力兑付拆迁赔偿补偿,而几家银行对阜头县委县府贷款要求也是采取拖延政策,始终没有到位,这也使得县政府这边不但压低补偿赔偿标准,而且即便是压低了的补偿赔偿标准的这笔钱也迟迟没有拨付到镇村一级,老百姓尤其是那些已经拆迁了自家房屋的老百姓都只拿到少部分补偿,连过渡费也未能拿到手,所以几经拖延之下,矛盾也就迅速升温。
台商考察团在受到丰州方面邀请之后首先考察阜头,而阜头方面为了造势,又在开发区已经拆迁推平出来的地区搞了一些标语横幅以示欢迎,结果消息被本来就已经心怀不满的当地百姓知晓,就有人邀约撺掇到现场阻挠。
当时阜城区委和阜城镇党委政府其实也获得了这个消息,向县委县府报告过,但是因为台商考察团到来的事情已经成定局无法改,而且县委县府对这件事情的问题严重性评估也不足,所以仍然按原计划进行,结果出现了数十人在现场围堵车队,丰州地委一辆工作用车被砸坏,丰州地区电视台的一台摄像机被农民抢走后退回,但是也有部分损坏。
县公安局出动在几天中抓了十二名涉案人员,还有多名案犯在逃,整个案件现在仍然在侦查过程当中,公安机关正在抓紧时间准备向检察机关以打砸抢为名对其中几名案犯进行起诉。
“陆书记,我已经组织召开了两次政法委协调会,要求公安机关快侦快办,抓紧时间向检察机关提起逮捕,检察机关也要集中力量,加快起诉过程,法院要依法严惩这种危害大局,破坏我县招商引资环境的犯罪行为。”
麻无忌一边观察着陆为民的神情,一边小心的组织着语言。
“老麻,在事情发生之前,县政法委当时没有获知消息么?没有评估存在风险么?”陆为民慢条斯理地问道。
麻无忌只觉得自己脊背上的汗水一下子就出来了,他有些干巴巴地道:“当时阜城区委和阜城镇党委政府向我汇报过,这个情况,我问他会不会出大问题,他说只要兑现了补偿款或者先行支付一部分过渡费,都应该问题不大,他们也正在做工作,我也把这个情况向姜书记和钱县长做过汇报,宋县长当时也知道这个情况,我也安排了公安局做好不测准备。”
陆为民脸色有些阴冷,目光一瞟宋大成,一字一句地道:“那阜城区委和阜城镇党委政府在干什么吃的?控制不了局面,为什么不像县委县府汇报清楚?”
宋大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没想到陆为民见面会一结束就开始着手过问台商被围堵这一事件,糜建良担心的情况出现了,陆为民现在只听了麻无忌的汇报,就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这对糜建良相当不利,如果不能扭转陆为民的印象,没准儿就真的要借糜建良的人头来立威了。
“陆书记,这件事情我也知晓一些,但是阜城区委的确是向县里汇报过这件事情,区委书记糜建良当时也的确拍了胸脯说如果县里先行支付一部分补偿款下发到农民手中,就不会出问题,但是后来县里边在款项拨付上出了一点意外,导致拨款没有能即时到账……”
“什么意外?”陆为民毫不客气的追问,“究竟是人为的意外,还是客观原因造成的意外,有意外难道就没有弥补方案么?这么大的事情,酿成如此严重的后果,地委从李书记到常书记以及纪委萧书记都和我说了,这件事情对整个丰州地区对外招商引资环境的破坏都是毁灭性的,台商来考察居然被围堵,险些受到伤害,这是一个什么性质的问题?大成,这个问题要站在政治高度上来看待!”
宋大成心里暗叹了一口气,陆为民一来就表现出如此强硬的态度,肯定也是受到了来自上边的巨大压力,之前地委那边虽然没有怎么就这件事情和他交换意见,那是因为自己是县长,县委书记没到位之前,肯定暂时隐忍,现在陆为民就位了,就要开始问责追责了。
“陆书记,这个意外也不能完全说是人为,当初县财政账户上资金本来就不够,因为涉及到几笔款项都需要拨付,所以在拨付问题上出了一些差错,但是这都不是致命的,关键有一笔资金在工行那边被扣住了,因为我们县财政在农行那边的有多笔贷款担保到期,农行一直要求县里承担担保义务,所以几个问题集在一堆,就导致了资金未能及时拨付到阜城镇那边。”
宋大成说这番话也有些艰难,其实这些资金拨付问题上他是知晓一些的,乔晓阳擅自改变县政府当时定下来的意见,先把一笔工程款拨付了,非要让堡口那边的一笔农业税过来之后才支付阜城这边的补偿赔付款,结果堡口那边的款项过来在农行被卡住去了,就导致款项未能及时到阜城那边,才会酿成这件大祸。
但有些话他又不能说得太透,乔晓阳现在是县委副书记,而且又有厚实的背景,再加上他的行为也不能说是有多大责任,县农行如果不出问题,也一样就过了,但几桩事情挤在一起,那就从量变到质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