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熟人,整个了解情况的过程也就变得格外随便和轻松了。
鲍成钢是去年中调省厅刑侦处的,昌州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调任省厅副厅长,分管刑侦工作,看起了他,就把一手调到了省厅刑侦处,顺带也提拔了一级,摇身一变成了副处长,主管侵财经济类大案。
这个时代经侦部门还没有专门成立,还与刑侦案件合为一体,但是随着经济日益发达,涉及经济的诈骗类案件也日益增多,公安内部也在呼吁成立专门经济案件侦查部门,但是一直还没有落实。
鲍成钢在昌州市局时也是啥案子都搞,但是主要是针对盗骗这两类非暴力性侵财案件,所以才会被调到省厅负责这两类案件。
双峰这起案件也算是昌江省改革开放以来首屈一指的大案了,被骗金额搞到一千七百多万,而罪犯相当高明,冒充港商投资者,从省外经委那边原副主任商竹根去岭南参加一个招商引资会就还是吊线放饵,硬生生从岭南一直跟到了昌江,然后确定已经成功的获得了商竹根的信任,这开始展开行动。
这是一个相当专业的团伙,而且根据鲍成钢他们判断,他们在岭南那边有着相当厚实的根基,从护照到各种证明文件伪造手段都相当高明,而且他们也和港澳乃至东南亚那边的一些洗钱公司有着密切往来,他们设立账户将地区工行的贷款套出迅速转往香港一个账户,并很快完成了漂白,而集资所获现金,鲍成钢他们估计应该是通过偷渡或者地下钱庄方式把钱转入了境外。
这个案件也引起了省委省政府主要领导的关注,省委政法委也要求专案组不但要努力查清楚案件,而且也从中查找出地方政府在招商引资中存在哪些容易被犯罪分子抓住的漏洞,从而达到亡羊补牢的目的。
“你们那位詹书记可真还是有意思,省外经委那边来个消息,她就信以为真,我们询问她时,她说根本就没有看过对方证件,也不清楚对方从事这个行业多少年,具体情况啥都不知道,去香港一趟,除了去逛铜锣湾、维多利亚港,然后就是被人家牵着鼻子到两栋大厦和几间厂房里去看了看,这些大厦办公楼好厂房究竟是谁的,租来的,还是根本就是旁人的,她也不知道,我还是第一次遇上这么迷糊的领导。”
鲍成钢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他对喝酒很克制,即便是遇上陆为民这样的老熟人,也一样保持着理智。
“鲍哥,这很正常,我们都习惯于对上边来的指示奉若纶音,再加上这帮人又是打着港商的幌子,你应该知道我们这样的穷县对于外来投资的渴望程度,深怕一不小心得罪了投资商,投资商一怒而去,所以这样的表现也很正常。”陆为民淡淡的辩解道,这个时候再说詹彩芝的不是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除了凸显双峰方面的无知愚蠢,毫无意义。
“可是为民,作为这个投资项目具体接洽操作者,必要的程序必须走,这是规矩,如果你囿于这样那样的因素而失职,造成如此大的损失,我们公安机关当然不管这事儿,但是纪委和检察院肯定会要来调查。”鲍成钢并不知道陆为民和詹彩芝之间的关系,听得陆为民为詹彩芝辩护,提醒了一句。
陆为民默默地点点头,实际上纪委已经在开始接触了,虽然明知道自己没有参与亚洲国际这个项目,但是依然不依不饶地问了自己很多具体细节问题,陆为民感觉得到,这一回,纪委这帮人是带着任务和目的下来的,没准儿这就是萧明瞻就任纪委书记的砍出第一刀。
不知道梁国威和詹彩芝能不能躲得过这一劫,但是陆为民感觉或许梁国威能侥幸脱身,但是詹彩芝很难,作为具体运作者,从头至尾都是她在具体负责,接触这么长时间,那么多疑点难道你没有发现?
陆为民突然中想起纪检部门和检察机关相当经典的一句问话,你对某某事件的情况知道么?不知道?哦,对不起,那你是玩忽职守,知道?哦,对不起,那你是徇私枉法,总有一个罪名总有一份责任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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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廷章让陆为民这几天暂时不要回洼崮,就在县城里呆着,工作组、调查组、专案组,都得要找他问话了解情况,陆为民也是只能乖乖在县城里呆着。
“为民,你现在还有心思考虑这个?”孟余江听得陆为民这么一本正经的和自己谈起彭元国的事情,也是又好气又好笑,“你觉得现在是讨论这些事情的时候么?工作组、调查组、专案组天天找人谈话,弄得人心惶惶,这个常委会啥时候开,你知道么?”
“孟部长,啥人心惶惶?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三个组都找我谈了话了,调查组找我谈了两次,专案组找我谈了三次,我也没觉得有啥,他们三个组难道在县里住着,我们自己的工作就不搞了?到年底各种数据就自己长上去了?给干部们的奖金就能兑现了?”陆为民摇摇头,手在沙发扶手上敲击着,“我是区委书记,得按照我自己的活儿干,我看云涛不也是怎天督促着搞文艺调演的队伍一样抓紧时间排练,没像你说的那样嘛。”
“你是没啥,说实话,你这县委常委有几时尽了你常委的职责义务,开会总是隔山差五请假,成天猫在洼崮,难怪人家都说你是相当独立王国的土皇帝,亚洲国际的事情当然和你沾不上边,可是咱们这些可不好说,弄不好就得有个失察之责。”孟余江面色如恒,“云涛那也是心里不踏实,所以才找些事儿做来排解吧。”
“行了,孟部长,你就别在那里危言耸听了,这事儿出都出了,大家以前都没经验,吃一堑长一智,花钱买个教训罢了。”陆为民也有些言不由衷,花钱买教训这话倒是好说,可是这是一千多万啊,这个教训可是太深重了。
“为民,你也别说宽心话了,这事儿没那么简单,弄不好梁书记都得要牵连进去脱不了干系,李县长和老戚就算能脱身,只怕也得要背处分。”孟余江没有掩饰。
陆为民也没有再嬉皮笑脸,只是沉默着。
“算了,不说这丧气话了,伸头是一刀,缩头是一刀,该来的谁也躲不掉。”素来沉稳的孟余江似乎也被现在县里的局面弄得有些心浮气躁起来,这可是陆为民以前从来没有看到过的,“你说你们洼崮区如果真的有个别人事需要调整,而现在常委会又没办法开,我建议就走特殊程序,你把名单给老刁,让他先和纪委那边联系先安排人考察,你自己还得和老虞那边去通通气,我估计他现在也是一肚子火气,你自己把话说得活泛一点。考察完之后如果情况还不明朗,那就让老刁带着纪委的人逐一征求意见,同意不同意都给个意见,这样也就算是有个结果。”
陆为民大喜过望,“孟部长,太谢谢了,我还说这要等这三个组都撤了不知道等到猴年马月去了,可洼崮那边的事情等不起啊,全靠您老出这么一个主意,我代表洼崮区委对组织部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孟余江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有这个家伙来活跃一下气氛,原本有些烦闷的心绪也纾解不少,“为民,你那边的事情也要自己安排好,虽说只是一两个副职,问题不大,但是现在你也知道局面不好,大家心情都不好,所以把工作做细一些,也免得老刁他们难做。”
“孟部长,我知道怎么做,绝对不会让你难做,我回去之后就让老章和老胡好好准备一下,把各种材料资料准备妥当,保证刁部长他们过来觉得满意。”陆为民也知道这也幸亏是两个无关紧要的副职,要不孟余江也不会给自己出这个主意,你想一想这一个一个常委那里去介绍情况,再要征求意见,又是在这种时候,谁会有耐烦心?只怕之前自己还要先给各位通通气,只是戚本誉那里还得要孟余江去做一做工作。
“回去?算了,为民,你还是老老实实在县城里呆着吧,让老章和老胡到你这里来吧,交代下去让他们去做就行了,老胡也是熟门熟路了,没啥弄不下来的。”孟余江摇摇头,似乎在斟酌着什么,“为民,这一次恐怕咱们县委班子要迎来一轮大动啊,你有什么想法?”
“我?”陆为民猛然一怔,仔细打量了一下孟余江的表情,这才缓缓地道:“我还真没想过。大动是必然的,地区那边怕是要借这个机会好好清理整顿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