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委昌河面包车的司机小钱是钱理会的远房侄儿,他大概也知道了自己这位远房堂叔不会再回来了,所以在陆为民面前表现得也格外殷勤。
把陆为民送到丰州二中宿舍楼下,陆为民婉拒了他要上去帮陆为民收拾东西的意图,让他在楼下等着。
其实也没有多少东西需要带走的了,也就是一箱子书,还有一些自己从南潭县委到丰州地委里边工作这两年多时间积累起来的资料。
咋一回来还真有些不太适应了,似乎从丰州到洼崮就恍如隔世,陆为民站在门口出神了好一阵才算是回过味来,打开门,开始收拾东西。
“咦,小陆,真是你,你回来了?”一阵香风从身后门外传来,特有的淡淡幽香对陆为民来说已经很熟悉了,果不其然,陆为民转过身,看见一张惊喜的笑靥,“这一段时间你到哪儿去了?怎么一直没见你回来住?出差了?学习还是考察?”
江冰绫喜出望外地站在门口,上下打量着陆为民,和丈夫关系处于冷淡僵持状态的她很高兴自己有这样一个邻居,也正是有这样一个善解人意颇能排解人内心苦闷的大男孩才让江冰绫这一段时间里内心的愁苦得到释放,让她不至于每天以泪洗面,可以以一个平和的心态和灿烂的笑容去面对每天繁重的工作。
她也知道自己这种情绪有些不正常,不过她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其他意图,陆为民比她还小一岁,她可从有过什么其他想法,只是单纯觉得这个男孩子真的很优秀,很能理解人而且待人接物也相当有水准,不愧是地委政研室的角色。
陆为民这一段时间都没见人影,也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连招呼都没有打一个,这让江冰绫很不适应,张海鹏找关系调回黎阳去了,而且也下了最后通牒,要么跟他会黎阳,但就无法到财政局,而只能到黎阳市下边一个乡镇财政所里,要么就一个人自己呆在丰州这边,江冰绫没有接受这个最后通牒。
两人陷入了实际上的分居状态,而她和张海鹏都知道这段甚至连婚礼都没有举办的婚姻恐怕已经走到了尽头。
一个人呆在这四楼一隅,江冰绫已经习惯于斜对面那盏一直要亮到十二点左右的台灯了,似乎有了这盏台灯,她心里才踏实,入睡似乎也更香甜。
隔上几晚上没有和陆为民聊聊天,这种失落和孤寂感就像毒蛇一样缠绕在江冰绫的心中,这让她自己都觉得有点自己恐怕情感上是不是有某种障碍了。
“回来了,江姐,不过我是回来收拾东西的,在这里住不成了。”陆为民微笑着回答道。
“啊?你要搬出去?搬哪儿?”只觉得一阵说不出失望和烦躁笼罩在心中,江冰绫强装笑颜,“找到好房子了?”
“啥好房子,我还就觉得在这里住着踏实,晚上没事儿还能和江姐聊聊天吹吹牛,可惜身不由己啊。”陆为民摇摇头,“我没在地委里边上班了,下去了。”
江冰绫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为陆为民感到高兴,脸上喜色顿现,“下去挂职了?大喜事儿啊,到哪个县?”
“双峰,不过不是在县里,而是下了区乡。”陆为民摆摆手,“最偏远的区乡,好在交通还算方便。”
“挂党委那边还是政府那边?”江冰绫微微蹙起眉头,下县挂职是好事,陆为民这么年轻,一下去就挂个副科,回地委办也好,地委政研室也好,那就是实打实的副科,弄得好,三十岁之前混个正科级干部当大有希望,只不过下到乡镇去挂个副书记或者副乡长,这一两年生活就有些艰苦了,双峰条件在全地区算是下游,但陆为民说是县里最偏远的区乡,估计条件肯定比较差。
“党委这边。”陆为民含糊其辞,江冰绫看样子是真不太了解自己真实身份,财政局那边和地位这边打交道时间并不多,要打交道也基本上是局长和办公室主任的事儿,一般中层干部连来地委机会都不多,更不用说江冰绫这个搞业务的了,倒也正常,“没事儿,江姐怕都路过,咱们丰州到昌州就得要过,洼崮,江姐有印象没,挨着洛丘那边了。”
“洼崮,那个山坳里?有点印象,好像离洛丘比离县里还近啊,算是咱们地区边缘地带了。”陆为民一提洼崮,江冰绫就有了印象。
“是啊,江姐可不能因为远就不来看我啊,越是远那人就越孤独,最需要朋友来关怀,江姐你说是不是?”陆为民一边笑一边打趣:“来洼崮,我一定好好陪江姐逛一逛咱们洼崮的风景。”
“洼崮能有啥好风景,除了山还是山。”江冰绫也笑了起来。
“江姐不知道吧,金庸小说《倚天屠龙记》里的医仙胡青牛隐居的蝴蝶谷就在咱们洼崮呢,有山有水,峡谷幽深,冬暖夏凉,药草繁盛,天然的药浴场。”陆为民信口开河。
这医仙蝴蝶谷在哪里谁也没个定数,本来这个地方就是杜撰出来的,陆为民要硬把它安在洼崮,那也只能由得陆为民,反正垛子口那边是有一个叫蝴蝶谷的地名儿,本来野生药材药草啥的也不少,再加上垛子口本就有种植药材历史,冠之以蝴蝶谷,那也能长长名气扩大影响的好处。
“真的?”江冰绫好奇地问道,她虽然不怎么看武侠小说,但是金庸小说她还是知晓的,听陆为民这么一说,也颇为心动,“那有机会我抽个星期天过来看看。”
“瞧瞧,人啊,就这么现实,江姐,我是叫你来看我,看风景是次要的,你这也忒露骨了吧?”陆为民笑着调侃对方,故作伤感地道:“再怎么你嘴巴上也的说我是来看为民的,顺便看看风景,咋就成了看风景半句都不提我了呢?伤自尊了。”
被陆为民的表演逗得格格娇笑,花枝乱颤,敞着的风衣里桃红色的羊绒衫裹着的那对饱满双峰顿时起伏跌宕,很有点汹涌澎湃的气势。
似乎注意到了陆为民目光的异样,江冰绫身子一缩,下意识的侧身掩了掩风衣衣襟,娇嗔道:“怎么看人的?该看不该看的也在看!”
“双重保护,看不穿的,何况女孩子好身材不就是拿给男人看的么?”话一出口,陆为民才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孟浪了,这话怎么都有些暧昧的味道在里边,赶紧补救:“江姐身材一级棒,不惹人注目都不行。”
狠狠的剜了陆为民一眼,江冰绫倒也不好再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下去,要不就真有点打情骂俏的味道在里边了,不过有意无意间称呼却很自然的换了,“为民,你一个人下到区乡上,饮食生活习惯不?”
“没啥不习惯的,我本来就是乡下出来的孩子,人年轻对付着过就行。”陆为民满不在乎地摇摇头,“对了,海鹏那边……”
江冰绫面色微微一变,似乎是不想提起这个话题,但是想到自己和海鹏走到今天这个份儿上,陆为民却是一个最真实的见证者,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或者自己这段感情本来就太脆弱,抑或是现实的残酷改变了一切。
见女孩子黯然神伤,陆为民也不好多说什么,感情是两个人自己的事情,外人是无从置喙的。
“算了,海鹏回黎阳都两个多月了,只给我打过一次电话,问我究竟怎么想,我说我不可能放弃这边的工作,他说那意思我就要放弃这段感情,我说这并不矛盾,而出问题并不是因为这个,他就直接把电话挂了。”江冰绫稍稍振作了一些,强作笑颜,“这段时间工作忙,我也没想那么多,顺其自然吧,该我的始终是我的,不该我的强求不来,姻缘也一样。”
陆为民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对方,也无从安慰,良久才道:“婚姻问题慎重一些是好事,但若是真的走到了尽头,也当好说好散,做不了夫妻,可以做朋友,做不了朋友,也可以尽量不互相伤害变成仇人,毕竟走到一起过,也算是缘分吧,缘分已尽,各走各的路,互相祝福各自走好就行了。”
被陆为民很有些哲理说教的话语逗得笑了起来,江冰绫眨了眨眼睛,探究似地盯着陆为民:“为民,看样子你对这方面很有感触似的,是不是在感情上屡受挫折,或者就是一玩弄女孩子感情的花花公子?”
陆为民赶紧连连摆手,“江姐,别破坏我声誉啊,好歹我读大学时也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少年郎,不说感情上无往不利,那也是手到擒来,只有玩弄感情这词儿,我一直认为感情没有玩弄这一说,因为感情是相互的,双方有感情就不叫玩弄,没感情才叫玩弄。”
被陆为民这一绕口令似的解释逗得心情都好了不少,不知不觉间江冰绫觉得似乎自己这一段时间的苦闷烦躁情绪一下子排解了不少,连她自己都觉得惊讶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似乎冥冥中自己和这个比自己还小一岁的男孩子之间有某种说不出灵犀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