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有个童稚的声音响起来:“爸爸妈妈,你们香过嘴巴是不是已经结婚啦?”
莫非躲在卫生间门后不知道看了有多久,他心神激荡的父母根本没有发现。
莫向晚这一羞,猛地就挣开了莫北。莫北笑着收起手,把儿子牵出来,还问:“爸爸和妈妈结婚,非非开心不开心?”
莫非先觑一眼莫向晚,母亲没有愠色,应当不会生气。父亲问的是他的小小心愿,他太高兴了,就拍手说:“我总归开心的喽!”一边拉着父亲的手,一边拉起母亲的手,仰起小脸讲,“妈妈,有爸爸的话,你就不会很累了,对不啦?”
童言童语继续挑动着莫向晚心底里由软弱而生的情愫。自从前至刚才,这是她一直抵抗着的。但是现在,曾经泰山崩于前而不动的决心决意,正在慢慢决堤。这样太软弱了。最近她常常软弱,也常常伤感。她是想要抵抗这情愫的,可好像毫无办法。
莫北看着莫向晚,她半靠着他的身体,稍稍离开了些他。她的心里头还在挣扎,莫北感受得出来,他已经很能琢磨她的心了,他知道她还需要消化。他可以谅解,愿意给她时间,他今后的时间,全都是她的。
莫北想得很高兴,他把莫非抱起来,说:“好了好了,快去睡觉。”
但莫非太兴奋了,眉飞色舞、手舞足蹈,他大声又讲一句:“爸爸妈妈,你们现在晚上是不是能睡到一起了啊?于雷的爸爸妈妈就睡一张床的,他们家的大房间从来不让我们同学进去的,那么以后你们的房间我是不是也不能进去了啊?”
莫向晚的脸瞬间就腾腾地热了起来,像煮熟的虾子。她对住儿子凶:“小孩子又乱讲八讲。”
莫非鼓鼓嘴,不知道自己哪里乱讲了。
莫北刮一下他的鼻子,抱他回他的小床上睡觉。莫非很是委屈,问莫北:“爸爸,我哪里讲错啦?于雷说爸爸妈妈住一间房间是常识呀!我同学的爸爸妈妈都住一间房间的。”
莫北想,这可真不好,虽然莫向晚意乱了,但他是不能乱来的。没想到儿子却着急要他来一个三级跳,他得纠正一下。
莫北教育莫非:“家里的规矩是妈妈定的,我们要按照妈妈的规矩做事情,知道吗?”
莫非点点头,答应父亲一起听妈妈的话。不过他又问:“爸爸,你们都香嘴巴了,妈妈会不会给再生个弟弟妹妹啊?”
莫北一下窒住,儿子思维太早熟太跳跃,他岂止是跟不上他的妈妈,他连这个小鬼头都要跟不上了。他的小主意打得当当响,连弟弟妹妹都考虑到了。
这还有个生理教育的问题,莫北严肃地教育莫非道:“光是香嘴巴,妈妈是不会生弟弟妹妹的。”
莫非“哦”一声,好学如他,当然不会放过进一步学习,他又问:“那么怎么样才会生弟弟妹妹呢?”
莫北只好跟莫向晚一样板住面孔,对儿子沉声讲:“好了,你可以睡觉了。”
“啪”一下就把他的台灯关掉,只听莫非咕哝:“没劲。”
莫北走到客厅时,莫向晚正坐在桌边,吃着他买回来的粥。他坐到她的对面,看着她,她的吃相顶好看,微微垂着首,姿态娴雅,安静如兰,在他眼里就像是一幅画,他可以看很久。
莫向晚终于被看到吃不下去了,抬起头瞪莫北:“你看什么?”
莫北说:“我在想,我刚才做的是对的。”
莫向晚仿佛知道他要讲什么,又迅速低下头。
他说:“向晚,如果九年前我们换一种方式相遇,普通人之间的那种相遇,也许今生今世,我们俩就只能当当有过几面之缘的普通路人。但是我现在想想,这样我会遗憾的,我就不会碰到现在的你了。现在我是可以待在你身边的。这不是因为非非,也不是因为九年前的事情,我想你明白。”
莫向晚顺着桌布边的流苏,丝丝缕缕,乱糟糟的。
“我们别想过去了,过去就让他过去吧!将来还有老长一段日子。我想看着非非考个重点初中,然后请一个特级教师帮他上奥数课,拿几个奖,被保送到市重点高中。我再买几支好股票,存一笔助学款,等到非非高三,他的英语一定不错了,我会鼓励他考麻省理工,送他出去锻炼几年。这几年我们大概会比较寂寞,不过可以在每年旅游两次,一次在国内,看看祖国大好山河,一次去国外,看看非非待的地方,或者带着非非一起看看世界。等非非学成回国以后,大概就不需要我这个当爹给钞票了,他可能会自己创业,说不定开一个什么科技公司,他头子这么活络,将来做事业肯定很有一套。我们呢,应该已经退休了,就可以花着非非的钱去享福,我们去环游世界,欧洲、美洲、大洋洲全都去兜一圈。等非非结婚了,我们再回来帮他带孩子。你生非非的时候我不在你身边,怎么带小孩我不拿手,不过以后你帮非非带孩子的时候,我可以跟在旁边学一学。”
他说完以后只是微笑着望住她。
如此简短的几百字,莫向晚几乎看到了莫非从一个稚嫩儿童成长为翩翩少年,又成了英俊青年。而有个人能和她一起渡过这段漫长的岁月。
莫北继续说:“莫非妈妈,你看这样好不好?”
这可真好。她想说。在莫非离开她以后,她的身边还会有另外一个人陪着。
莫向晚放下了喝粥的汤勺,片刻之间,被莫北握住她的手。他们坐在盖着山水画桌布的两边,本来是相隔千山万水的,但一伸手,互相就握牢了。她心底的花骨朵,摇曳着,挠着她的心,把一种没有升起过的渴望带了上来。
莫向晚没有松开自己的手,就让莫北握着。就这样握着,一切的一切,都抛诸脑后,什么忧什么愁什么过去什么未来,都荡漾开去。
她眼前坐着的人,毫不掩饰,也不让她再避视。她能够看到,这隔开的千山万水路迢迢,她在千转百折之后,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那一簇渴望火花,就要催促着心头的花苞,绽放。
莫向晚不想松开这个男人的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