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向晚再问张彬:“公司不负担她的治疗费用?”
张彬讲:“小莫,你不要明知故问,这是一只无底洞,哪里可能?”
莫向晚不同他讲下去,只先说:“我进去看看。”
她换了隔离服,才被医生放进了加护病房。阮仙琼软塌塌瘫在床上,面色晦暗。她早年有一种丰满美,可是年纪越大,越是干如柳枝。谁能想象这位老太曾在香烟盒子上风靡过大街小巷?
莫向晚走近了,才听见她在轻轻唤:“丁丁,侬饭吃过吗?”
这话气若游丝,却如万钧雷霆,打得莫向晚的泪一下就流淌出来。她低唤阮仙琼:“仙琼阿姨,侬放心,有人会照顾丁丁的。”
怆然一刻只在心里想,如果有朝一日自己如此,好在有莫北会照顾好莫非的。
莫向晚从阮仙琼的病房里走出来,眼睛不自禁地红了。
邹楠在外面候着,但张彬已走了。邹楠讲:“张总说先回去处理仙琼阿姨医疗保险金的问题。”她叹气,“刚才医生说了说治疗情况,张总才会头疼。许多治疗用也不好,不用也不好,有些不能用社保卡扣的。这点钱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莫向晚用邹楠递来的纸巾印了印眼睛,醒醒鼻子,这时是不能再伤感下去的。她先打电话给电视剧的制片人张萌,该片由卫视投资,总是能讲一些旧情的。
但张萌也在为难,说:“小莫,不是我们不讲情面,如果只是一般的跌打损伤,我们绝对不赖帐。”
她放着半截话没有说完,莫向晚话头能醒话尾,一想心头更难过。眼前的医疗费只是头一宗问题,如果阮仙琼长久昏迷,后头后续的医药费、住院费包括她儿子丁丁的生活费才是大问题。
张萌讲得直率:“这样好不好?除开医保,你们于总出多少,我们就出多少?总之我言出必行,你放心。”
这样湿手搭面粉的事,他是预备同于江共进退了。莫向晚只好先说:“好的,我明白了。”
莫向晚握着手机凝思片刻,先吩咐邹楠:“这里请一个护工好好看护仙琼阿姨,我要去一趟阮家。”
邹楠了解,吁叹:“是啊,仙琼阿姨一倒,家里的丁丁就没人管了。”
最最艰难的是没有父母照顾的孩子。阮仙琼虽然家计负担重,但也聘了计时保姆做工,但丁丁情况特殊,一直以来很少有保姆能长期坚持。莫向晚就怕此时的丁丁无人照顾。
她先匆匆去了阮家,果然保姆已经不在了,而在的那一个人让莫向晚吃了一惊,竟然是公司里做清洁的冯阿姨。
冯阿姨已照顾了丁丁午睡,正在客厅里擦窗门。她见莫向晚来了,羞涩地笑笑,请进来倒了茶,讲:“我向人事部请了假的,阮阿姨这里需要人,我来搭几天手。”
冯阿姨在公司里做清洁工好几年了,莫向晚从不曾听说与阮仙琼有什么交往,却在这样困难时刻,施予这么微薄又珍贵的援手。莫向晚太震动了,一时竟不能言语。
反倒冯阿姨解释起来:“刚来公司做的时候,我老公正要做一个手术,是阮阿姨借了钱给我。阮阿姨说‘人生没有什么坎子过不去’,我只希望阮阿姨能过了这道坎子。”
莫向晚只有默然许久。
出了阮家,她径直去了一次他们小区里的保姆介绍所,物色了好几个保姆,但都是不太定性的人,一听说东家家里有个智障儿子,都打了退堂鼓。
末了莫向晚接到管弦的电话,管弦问:“你们会不会设一个帐号?我想打两万块钱进去。”
莫向晚说:“我代他们母子谢你的燃眉之急。”
“于江不准备管?”
“我还没有和于总通过电话,晚些时候再汇报,现在张彬大概正和他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