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他有其他的企图,但至少目前,他还没有做出任何过分的表达,她也就不能做出过分的反应。莫向晚用手抚了抚面部僵硬的肌肉,勉强扯一个礼貌的笑容,说:“那是真的很巧。”说出口才发觉声音干涩,咳嗽了一下,“莫先生,你们单位福利很好,还能根据项目提供宿舍。”
莫北怎么听不出她暗带的嘲讽和试探?但他心理建设强健,仍摆好风度,真诚笑道:“是啊,这个项目棘手,需要常驻他们厂,还要经常开会,算是问单位讨的福利吧!”
莫向晚当然半信半疑,他租住此间,确为此理由?但她知道自己不能直问,只能顺着他递过来的梯子爬下来,说道:“那倒是个好单位。”
她侧身走进门,准备上楼,可是心神不定地一脚就把阶梯踩空,差点绊倒下去。是身后的莫北及时拉牢她,拉住以后就松了手,说一声“当心”,就提好垃圾袋出门倒垃圾了。
倒是莫向晚愣上一愣,看铁门“哐当”关上,失神一会才反应过来,“咚咚咚”直奔上楼,拿钥匙开门,再把门大力关上,上了两道保险。
莫非正盘腿坐在沙发上,身前的茶几上放了花花绿绿大堆零食,他一边嚼薯片一边看柯南。听到响动,就爬下沙发,帮莫向晚把拖鞋给拿了过来。
莫向晚换了鞋,先是看见茶几上的零食,整整有两塑料袋,果冻、瓜子、薯片、饼干、饮料一应俱全。
她皱起眉,已经猜到几分。
莫非不知道母亲的心思,很开心地抓着一只红艳艳的果冻讲:“妈妈,隔壁新邻居是四眼叔叔唉!他买了很多吃的给我,我已经一份一份分好了,可以从今天吃到开学。妈妈,我每天都会分好量吃的,不会乱吃的,我的身体也不会不舒服的。”
一句话打掉莫向晚越来越激烈的情绪。看着这样懂事体的儿子,她如何能发作?
莫非从小就不是个让她多花钱的孩子。
他刚出生那会儿,莫向晚身上已经不剩多少存款了,她要把钱一分一厘计算着花,才能确保母子俩的基本温饱,才能为孩子将来的升学做好积蓄。小小莫非在并不宽裕的经济环境里成长起来。在他还不太懂事、会闹着吃零食的时候,一筹莫展的年轻妈妈莫向晚只懂得扯一些借口来搪塞,诸如“多吃零食会让你的身体不舒服,不舒服就要去医院”此类的。她知道这并不是个最好的办法,但她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她一意孤行将孩子生下,无法为孩子提供他想要的一切,只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选择可以提供给他的东西。这样就要有取舍,她只能取舍。莫非在莫向晚的事业步入正轨以前,吃的用的玩的,永远都比同龄人少。及至莫向晚已经不会再为多买一个玩具还是多买一包零食而犯愁的时候,莫非也已经不会再向母亲提那些多余的用钱才能买到的享受了,包括玩具,包括零食。
但原来,莫非是向往零食的,他只有八岁,正在嘴馋的年纪上。莫向晚因为他很久不提要求,竟然把这一点忽略了。
这是她的无奈,她一直挣扎要做到更好,但是还不够。莫向晚难过至极,她望望莫非分得好好的零食,又望望莫非。莫非眼巴巴地看着她,大眼睛动人,眼里神色,完完全全就同刚才的莫北一样无公害,让她狠不下心。
莫向晚又咬了咬牙。就是这莫北,太自说自话了,他何来立场这样做?
但她对着莫非发不出火,只得催着他快些上床睡觉。反倒她倒在床上后,辗转反侧,总睡不下去。
她是不能不仔细揣摩莫北的用意。他到底是巧合还是蓄意?如果他真的对孩子的身世起了疑,或者说他有打算要将莫非夺走,更简单直接的办法就是先验DNA,再与她对簿公堂。他是律师,各方面条件都比她好过太多,上了法庭,她只有十输不赢。他又何必舍近求远?如果并非如此,他为什么又要搬到她的隔壁来住?她才不相信真的是巧合。
这一夜,莫向晚噩梦连连。又梦到从九霄云端跌入万丈深渊,无人拉她,她自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