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解决住宿问题,整个部队都在营区挖地窝子。钟匡民的警卫员小秦和孟苇婷也在挖。个儿不高,长得胖墩墩的小秦挖得很快很有劲。由于孟苇婷是个没干过重体力活的人,而且又有身孕,因此挖得很慢也很吃力。孟苇婷实在挖不动了,只好停下来歇口气。劳动人民出身的小秦显然对孟苇婷的这种娇气有点看不惯。小秦说:"孟大姐,我不是说了吗?这点活儿我一个人干就行了。你歇着吧。等团长回来,看你这样,会剋我的。"孟苇婷微笑着说:"小秦,你是不是看我不是劳动人民出身,不会干活?我主动要求来这儿,就是要来好好锻炼自己的!我非要干出个样子来给你们看!"小秦不以为然地偷偷地一笑。
孟苇婷咬着牙关,继续吃力地挖着,额头上沁出一片汗珠,但她眼睛却含着委屈的泪。干这种活真的是好苦啊!
刘月季身边堆着几捆苇子。她用几根木棍架起架子,在熟练地编着苇席,钟柳不时地把苇子递给刘月季,而且递一次亲热地叫一次:"娘,给。"刘月季看着钟柳的眼神,可以说比疼自己的亲孩子还要疼爱。
夕阳西下。
钟槐、钟杨他们挖的地窝子已经封顶。钟槐把最后几锹草泥盖在顶上,说:"娘,你下去看看咋样?"刘月季看到地窝挖得很宽畅,而且用土墙隔成两间,里间和外间。
钟槐和钟杨也跟着进来。钟杨得意地说:"娘,你和钟柳住里间。我和哥住外屋。这是我出的点子。"刘月季说:"好!你聪明。可没你哥的力气,你有再好的点子也是白搭啊!"
夕阳下。小秦和孟苇婷仍在挖着地窝子。
小秦说:"孟大姐,你不能再硬撑了,你要出了事我没法向团长交代啊!"孟苇婷说:"小秦,咱们再努力一把,就要完工了。"孟苇婷笑笑,但笑得有些凄然,她真的已经是筋疲力尽了。
刘月季已经把地窝子收拾干净,床铺也都已铺好。一盏小煤油灯搁在墙上挖的小圆洞里,闪着黄幽幽的光。
钟杨说:"娘,我和哥到河边去洗个澡。"刘月季说:"这儿还有河?"钟杨说:"离这儿只有半里地,早晨我牵毛驴出去溜达时看到的。"刘月季说:"钟杨,你先上你孟阿姨那儿去看看。"钟杨说:"咋啦?"刘月季说:"看看你爹的地窝子挖得咋样了?"钟槐说:"娘,爹是团长,地窝子有人帮他挖。钟杨,走,咱们洗澡去。"刘月季说:"钟槐,你要还孝顺你娘的话,你和钟杨一起去,能帮把手就帮把手,我说,他毕竟是你们的爹!再说你爹带着三营到六棵树去了,又不在,你们更要去帮把手!别人的事得帮也得帮,何况是你们爹呢!娘这心还牵着你爹呢!"钟杨看到母亲生气了说:"哥,走吧。"
钟槐也不愿意娘生气,只好跟着钟杨一起走。
孟苇婷在地坑里甩出一锹土,但她再也支撑不住了,于是人一软,就跌倒在地上。小秦慌了喊:"孟大姐,孟大姐你咋啦?"孟苇婷挣扎着想站起来,但一下又跌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小秦喊:"孟大姐!孟大姐!……"小秦铆足劲朝帐篷方向奔去,冲进帐篷。
钟槐、钟杨来到孟苇婷挖的地窝子前。脸色仍有些苍白的孟苇婷强忍着站起来看着他俩说:"你们来啦?"钟杨想回话,但钟槐瞪眼拉了他一把,钟杨不敢说了。钟槐拉着钟杨跳进地窝子,埋头往外挖土。孟苇婷的脸色有些尴尬。
刘月季把编好的芦席驮到毛驴背上。刘月季说:"钟柳,咱们走,把这芦席给你苇婷阿姨送去。"刘月季牵着驮着芦席的毛驴,朝孟苇婷挖的地窝子走去。钟柳跟在她身边。
小秦领着郭文云来到地窝子前,见到刘月季、钟槐、钟杨正在地窝忙活,孟苇婷坐在一边喝着水,面色好多了。
钟槐和钟杨在对已挖好的地窝子做最后的清理。刘月季把盖顶的芦席捧到地窝子边上。
郭文云说:"孟苇婷,你没事吧?"孟苇婷说:"没事。就是有点累,现在月季大姐给我喝了缸糖水,已经好多了。"郭文云看到钟槐用力扛起根粗树干开始架顶,便松了口气说:"没事就好,要是你出什么事,老钟回来我可没法向他交代。不过有月季大姐一家帮忙,也出不了什么事了。"刘月季笑着说:"郭政委,你忙你的去吧,这儿有我们呢。"郭文云赞赏地说:"钟槐,你可真有劲啊!年纪不大,干活可真是把好手啊。"钟槐憨憨地一笑,说:"那当然,我从四岁起,娘就手把手教我干活了。"
月亮在荒原上洒下一片银光。地窝子已盖好,压好顶。孟苇婷满眼流露着感激之情。刘月季走进地窝子看了看,然后又出来。刘月季说:"小秦,后面的事你帮着收拾一下。"小秦说:"月季大婶,我会的。"刘月季说:"我们走了,你们歇着吧,要再有啥事,小秦你来叫我一声。"小秦说:"哎。"孟苇婷站起来说:"月季大姐,难为你们了,月季大姐……"刘月季说:"苇婷妹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说了,你想想,再怎么说,我和钟匡民毕竟做了十几年的夫妻,这两个也是他的亲儿子。我们跟着他,不是想来为难他,为难你们的。磕磕碰碰的事是会有的,牙齿还会咬舌头呢,但牙齿和舌头,总是相互帮衬的时候要长久得多。做人哪,眼光得往远里放。"孟苇婷感动地点点头说:"是。"孟苇婷、小秦目送着刘月季、钟槐、钟杨、钟柳和那头小毛驴消失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