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陈家小楼内。陈圆殊抱着一只抱枕蜷缩在沙发上平静的看着神情严肃的父亲,她那张让人分不清真实年龄的脸庞丝毫没有因为父亲的严肃而有丝毫变化。
作为江苏省委组织部一把手的陈春雷对着自己这个倔强的女儿很点无奈,扶了扶鼻梁上那副沉重的老式镜框,脸色略微缓和了点道:“你已经不是个孩子了,知道这次事情的严重性。就是带着我们陈家卷进去也未必能掀起多大风浪,你又何苦不顾你外公挽留偷偷回来?”
陈圆殊挪动了一下位置,明媚的双眼看着已经年近古稀的父亲,嘴唇紧紧抿了抿,没有说话。陈春雷摇了摇头,道:“浮生那孩子不适合你,这次你外公给你选的人选我已经看过了,抛开显赫的家世,为人处世也算的上年轻翘楚,和你的性格也不冲突,能配的上你。你外公虽然对你这次私自跑回江苏没发表什么意见,可心里肯定有点不快,这么多年他宠着你惯着你,你忍心让老人伤心?”
陈圆殊眼神犹豫了一下,柔声道:“我走的时候跟外公通过电话,过两天就回去陪他。再说这次回来也不是为了避开外公安排的人,只是想回来看看浮生,也从没想着去把家族拖下这滩浑水。”陈春雷缓缓坐到女儿身边,眼里闪过一丝怜惜,可却还是正了正表情道:“知女莫若父,我知道你心里难过,我也可以适当的替你帮他一把,但你绝不能卷入这场是非,你要明白,否则我也保不住你!”
陈圆殊点了点头,道:“我明白,我再去看他一次,就去北京。”陈春雷看着自己的女儿,轻轻叹了口气,随后又摇了摇头,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轻轻的走出房间。缩成一团窝在沙发上的陈圆殊紧紧的抱着抱枕,双眼出神的望着窗外,眼神迷离,近乎喃喃自语道:“你说过不会丢下姐不管,姐也不会丢下你不管。”说完这句话,穿着白色丝绸睡衣的她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脸颊泛红,双手却更是紧了紧。
一阵电话铃声打破陈圆殊的遐想,松开抱枕拿起电话,看了一眼电话号码,挂掉。编辑了一条短信,短信的内容只有三个字,燕子矶,看着短信发送成功。陈圆殊轻轻起身,伸了个懒腰,曲线毕露。走出房间看着坐在客厅沙发上的父亲,眼神闪过一丝愧疚,转瞬即逝,轻声道:“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在看着一张报纸的老人转过头,透过那深深的镜片看了自己的女儿一眼,嘱咐道:“自己小心点。”作为父亲,他知道自己的女儿要去干什么,可同样作为父亲,他也没办法阻拦女儿去干什么。陈圆殊走回自己房间,大约半个小时后才出来,头发盘起,上身一件紫色的风衣,下身一条淡蓝色的裤子,一双精致价值不菲的高跟鞋使她原本高挑的身材越发修长,迷人圆润的曲线,飒爽而妩媚,动人到了极致。
坐在沙发上的老人嘴角扯起一抹说不清是欣慰还是无奈的弧度,他清楚的记得当年自己的女儿第一次带彭撼春回家时穿的就是这身衣服,自从那个天之骄子夭折以后就再没见女儿穿过这身衣服,可如今却亲眼看到女儿再次穿起这身衣服,作为父亲确实由衷的为女儿解开心结而欣慰,可知道女儿要去见的是谁,老人却又很无奈。
陈圆殊没有开她那辆玛莎拉蒂,而是在小区门口打了一辆车。出租车司机看着上车的陈圆殊,眼珠子都差点掉了出来,如果要不是陈圆殊身上有一股女强人的气质,出租车司机说不定真有心思把这个看上去要多撩拨人就有多撩拨人的女人带到一个犄角旮旯,圈圈叉叉一番。
在玄武湖下车,陈圆殊看了一眼时间。独自一人走在玄武湖畔,看着在星光下微微泛起一点光洁的湖面,怔怔出神。大约十分钟后,才再次打了一辆车。
在郊区一个人迹稀少的地方下车后,出租车司机久久不肯离开,天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陈圆殊也毫不在意,就站在郊区的路边,神色平静,没有丝毫害怕。大约五分钟后,那个出租车司机做了一番天人交战后,手刚放上车门。一辆与黑夜几乎融为一体的路虎稳稳的停在了陈圆殊旁边,那个出租车司机看着那辆路虎,愤愤不平的骂道:“被人包养的贱.货。”不过跑了这么多年出租车的他还是明白光那辆停下的路虎就至少能买他这种出租车十几辆,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也就只能过过嘴瘾。
陈圆殊坐上路虎就开始闭目养神,开车的陈庆之也没有丝毫要与陈圆殊搭讪的意图,只是警惕的看着前方,时不时的看着倒视镜。一路平稳的停在燕子矶山头,陈圆殊推开车门下车。一辆路虎和另一辆A4如石狮子一般横在山头,虎视眈眈!
陈圆殊看着站在山顶那个男人的背影,不再躬着身子,略微怪异的站姿,猛然一看还有那么点小沧桑的味道。“姐,你要想看,脱了给你看都不是问题,别这么偷偷摸摸的,要不别人还以为我深更半夜出来勾搭别人媳妇呢。”陈圆殊笑道:“还能调笑姐,那就说明还没出什么问题。”
说着与陈浮生并肩而立,陈浮生转头,眼神闪过一丝惊讶,道:“姐,以前咋没发现你有这么漂亮呢?”陈圆殊也转过头看着自己的这个弟弟,除了有点消瘦外,眼里没有半点颓废,赞许的点了点头道:“现在终于像个男人了。”陈浮生嘻皮笑脸的道:“以前也是男人,只是姐你没发现罢了。”
陈圆殊瞪了陈浮生一眼,道:“大半夜找我出来就是为了告诉姐你耍嘴皮子的功夫又有长进了?”陈浮生干笑两声,顿了顿,道:“不是,姐,我想请那两个人吃顿饭,这事情也就你能帮的上我。”
陈圆殊自然知道陈浮生说的两人是谁,沉吟片刻,道:“你既然能猜到我不会自己开车来,那你会不知道现在已经没人敢靠近你?谁还会帮助你?”
沉默,只有几颗星星闪烁的夜空也突然寂寥下来。
“刚才我出门时,我爸千叮咛万嘱咐不让我参与你这次的事情。”
陈浮生点了点头,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他能理解。“我知道这件事难为,也没想把姐拖下水,就是想试试看这条路能不能走的通!”
陈圆殊笑了笑,微风拂面,几缕青丝贴在脸上,妩媚动人。
“呵呵,我记得你当初躺在草坪里说过,不会丢下我不管。我是你姐,自然也不会丢下你不管。”
“姐,我不想把你牵扯进来。”
“我已经牵扯进来了,把东西交给我,结果我不敢保证,但我会尽力替你把东西送出去!”
陈浮生没有矫情,从怀里掏出那叠早已整理好的资料交到陈圆殊手中,那双在黑暗中清晰无比的眼睛里满是谢意。这种时候,也就陈圆殊敢出手帮他,其他人都巴不得离的他远远饿。陈圆殊接过那叠资料,沉默片刻,抬起头看着陈浮生道:“我明天就去北京,你自己小心!”
陈圆殊比谁都清楚陈浮生现在的境况,站在风口浪尖之上,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只是陈家始终是陈家,断然不会为了一个仅仅是陈圆殊名不正言不顺的干弟弟而去做点什么,这也是陈圆殊没有自己开车来的原因。
她能做的就是在不把陈家拖下水的情况下尽力去帮陈浮生,仅此而已!
两人没有再说什么客套话,陈浮生也没有去问陈圆殊在北京的相亲怎么样!就这样两人静静的站在山顶,俯瞰整个南京市的夜景,陈圆殊眼神恍惚而温柔!
“姐,山上风大。”
“嗯!”
“我开车送你下山吧。”
“好!”
开车将陈圆殊送到山脚下。“我走了!”陈圆殊微笑着道,不知道是陈浮生的错觉,还是确实是事实。陈圆殊的笑容中始终有一丝遗憾,陈浮生沉默片刻,抬头看着陈圆殊摧破岁月的精致容颜,猛然觉得自己有点口干舌燥,说不出话,似乎心跳也慢慢加快。
就在他想说什么的时候,陈圆殊已经转身离开,高跟鞋与地面亲密接触的清脆声回荡在这荒无人烟的山区,久久在陈浮生耳边萦绕。
直到看着陈圆殊上了出租车,陈浮生轻轻叹了口气。他自己都说不好对陈圆殊的感觉,在陈浮生的道路上陈圆殊一直扮演的就是良师干姐姐的角色,如果非说还有点其他味道,大概有点红颜知己的感觉,如今两人似乎有点渐行渐远,陈浮生蓦然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在他怔怔出神的时候,短信铃声响起,只有四个字,好好活着!看着这条短信,陈浮生郑重的点了点头!
陈浮生给陈庆之打了个电话,在出租车离开的方向,陈庆之的路虎缓缓跟了上去。
状元点燃一根烟,站在陈浮生身侧。陈浮生长呼出一口气,甩了甩头,道:“礼是送出去了,就是不知道这份大礼的效果会怎么样!”
“纳兰王爷的人到了!”状元没有接陈浮生的话,效果怎么样,只有天知道。
陈浮生顿了顿,随后点了点头道:“知道了,让俞含亮关注着道上的一举一动,有什么消息就送到他们两人手中,但不要让他们轻举妄动。”
话音刚落,电话铃声就响起。
“陈哥,狗王被人暗算,现在刚送到医院。”
陈浮生双眼眯了眯,闪过一丝阴狠,随后平静道:“我马上到!”说完这番话,挂掉电话。状元开车,坐在后排的陈浮生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最近的事情一桩接一桩,压的陈浮生都有点喘不过气来。
先是沈海被省纪委双规,之后是江苏的生意一落千丈,乔家一家下属地产又闹出强拆伤人事件,陈浮生知道这才是刚刚开始,这还是江苏省不少人忌惮陈浮生手里的资源,不敢轻举妄动。否则,陈浮生面临的就不是这种状况,而是比这更艰难的情形。
俞含亮是这次唯一一个坚定不移的站在陈浮生身边的,可却是最先出事的人。诚如钱老爷子所说,如果陈浮生就连第一波攻击也挡不下来,那陈浮生就只能撤出江苏。孙满弓和纳兰王爷倒是说过,只要陈浮生撤出江苏,那两人保证陈浮生不会出什么问题,毕竟现在江苏涉及到的是政治问题,纳兰王爷和孙老虎再骁勇也不敢在这上边含糊,况且两人背后的势力也断然不会因为陈浮生出手做点什么。
可是陈浮生确偏偏不能退出江苏,他上的是钱子项的船,想要下来谈何容易。首先他不能撇开钱子项独自跳水,而在现在这种老爷子的政敌虎视眈眈的情况下陈浮生一个不小心就会把他自己和钱老爷子全部拖下水,现在他是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顶住,毕竟现在还有人忌惮他手里的资源,要是他一旦退一步,那遭来的就是各方势力的穷追猛打,想要活着离开江苏都是个问题。
有些时候,就是这么无奈,他根本没得选择!
车里的陈浮生忍不住叹了口气。
此时,状元猛然挑了挑眉,看了一眼倒视镜,一个急刹车急踩而下!吱,轮胎与地面的摩擦的刺耳声响起,刚才还疲惫不堪的陈浮生突然坐直身子,疲态一扫而空。一束接一束的刺眼灯光照向两人。
陈浮生那张本就消瘦苍白的面孔越发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就像一头在地底修行千年没有见过阳光的妖怪。停车,状元淡淡的道:“我们被人堵了,对方有备而来。”陈浮生点了点头,缓缓脱掉外套,翻起座位,拿出一把狭长的唐刀,将袖子挽起,推开车门下车,动作沉稳有力,有条不紊。看样子他早知道会碰上这么一幕。
灯光照耀下的状元不紧不慢的站到了陈浮生前边,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斩马刀。前方后方的车门声接连不断的响起,眯着双眼的陈浮生冷静道:“十二辆车,50人左右!还是瞅准了白马探花离开才敢动手,看来庆之的名头也能吓住不少人。”
状元笑了笑,嘴角的笑容有点邪魅,甚至有点残忍。“那是他们不知道白马探花不在了,状元还在!”说完拖着刀锋径直向前走去,陈浮生站在原地不动,转身望向后方,道:“你还会玩刀?”状元没有说话,一抹刀锋顺势扬起,凌厉而迅疾,好像是在回答陈浮生的问题一般,前方一个光头大汉胳膊上就多了一丝血痕!
逐渐适应了刺眼灯光的陈浮生看到了后方的阵容,参差不齐服色各异的年轻混混,黄头发,打耳钉什么的都有,大概有20多人,手里砍刀钢管乱七八糟都有。陈浮生忍不住笑了笑,再转头望向前方,前方的阵容让陈浮生都吓了一跳,清一色黑西装的彪形大汉,人手一把一米五长的刀锋,大概在30人左右。
陈浮生看着这一幕脑海中闪过上次和周大美人被乔六堵的那次,最后还是王虎生大将军带人赶到才没有让陈浮生挂掉,想到这陈浮生忍不住嘟囔道:“王虎剩,我草你大爷!”
远在海南某个的角落的王虎剩大将军猛然打了个喷嚏,甩了甩他那绝世风情的发型道:“你骂大爷也不管用,小爷我只喜欢干雪中送炭的事情,锦上添花的事情从来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