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若夕摇摇头:“我对这些金银珠宝不太了解,你喜欢就好。”
“好吧。”闻言,小丫也没勉强,在制衣房中定下了嫁衣和成亲当日的首饰,然后挽着凌若夕的手臂,离开了店铺。
“夫人,我白天找人算过,七天后是个好日子,把婚期定在那时候,你看如何?”小丫叽叽喳喳的说着话,每一句,都不离成亲这个话题。
凌若夕脚下的步伐微微一顿,在街头停了下来,转过身,神情严肃的凝视着眼前笑靥如花的女人。
她的严肃,让小丫脸上的笑不自觉收敛了几分。
“夫人?”她迷茫的眨眨眼睛。
“你决定了吗?真的要嫁给他?”凌若夕一字一字缓声问道,语调极其郑重:“你要考虑清楚,有些事,不能只凭一时的冲动,那会影响你一生的。”
她希望小丫能够好好考虑,正如云井辰所说,她在突然间的噩耗促使下,很有可能莽撞的做出错误的决定,被情感支配,遗忘了理智与冷静。
如果真的是那样,将来,她或许会后悔,或许连最初甜蜜的回忆,也会在时光无情的摧残下,变作仇恨。
那样的结果,是凌若夕不论如何也不愿意看到的,而她相信,九泉之下的暗水,也是这样的心情。
小丫眸光轻颤,似有水汽正在她的眼眸中凝聚,她松开了挽住凌若夕胳膊的手臂,抬头望着这万里长空,“夫人,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我真的决定了,我知道你会以为我是因为一时的冲动,可其实不是的,在看到他的尸体时,我这里,已经空了。”
微凉的手指轻轻抚上胸口,明明是苦涩、凄凉的话语,但她的脸上,却挂着笑,让人心碎的笑。
“我想,这辈子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能够让我像喜欢他一样的,去喜欢了。”
凌若夕的胸口有些疼,像是心脏被人用力捏了一把,嘴唇蠕动了几下,最后终是只能化作一声叹息,“我只希望你他日不会后悔。”
“将来的事,我不敢保证,可我的心告诉我,除了他,我不会嫁给其他的人,这辈子,我只愿顶着他的姓氏,以他未亡妻的名义,继续存活于世。”小丫清浅的话语低不可闻,她的神色很平静,仿佛已经接受了暗水离开的这个事实。
见此,凌若夕没有再劝,只是机械的抬起手,重重拍了拍她的肩膀:“那好,七日后,我替你主婚,婚礼的一切事宜,不用你来费心,我会命人为你全权操办。”
“夫人,小丫能够提一个要求吗?”她感激的笑了,却又向她提出自己的请求。
“你说,只要我能做到。”
“我希望这场婚礼能够办得盛大。”她想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七日后的那一天,是她和暗水的婚期,她将穿着世间最美丽的嫁衣,嫁他为妻。
凌若夕微微一愣,看向小丫的目光多了几分惊讶与错愕,她没有想到,小丫会提出这种要求。
一旦这场婚礼世人皆知,将来,她遭受到的非议与白眼,也会增多,这一点她可有想过?
或许是凌若夕的惊愕太过明显,小丫顿时明了她的担忧,“夫人,我不在乎的,曾经我同暗水曾说过,如果有朝一日,我们完婚,一定会宴摆千席,举行一场盛世婚礼。”
而如今她所做的,不过是为了完成昔日的承诺,哪怕主角只剩下她一人。
“如果这是你的心愿。”凌若夕最终败在了小丫祈求的目光下,“希望你他日不会后悔。”
“怎么会呢,能够嫁给他,是我此生最大的幸福。”说着,小丫甜甜的笑出声来,宛如一个待嫁的新娘,妩媚且娇羞。
凌若夕亲自护送她回到清风明月楼,可让她意外的是,阁楼中到处挂满了红绸,犹如喜庆的海洋似的。
“大家知道我即将成亲,所以自发的把这儿装点成婚礼筹办的场地。”小丫解释道。
凌若夕紧抿着唇瓣,目光扫过大堂内正在忙碌的众人,心情有些复杂,虽说这里被装扮得十分喜庆,可那股悲伤的气氛,却始终存在,他们脸上挤出的笑,莫名的让人感到心酸。
上了二楼,小丫推开闺房的大门,一股冷气迎面扑来,让毫无准备的凌若夕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她定眼一看,却是惊住了,这间宽敞的房间,被人改造成了冰窖,晶莹的冰块布满四周,寒气在空中弥漫、聚集。
“我回来了。”小丫笑吟吟的走向床榻,娇小的身躯在这冰寒的气温中,有些瑟瑟发抖,可她似乎没感觉到,手臂挑开帐幔,木板床上被四方的冰块包围着的身躯映入凌若夕的眼眸。
那是……暗水?
瞳孔蓦地缩紧,她满脸惊诧的愣在了原地。
小丫温柔的坐在床沿,手指轻轻抚摸着暗水面目全非的脸廓,“我今天把嫁衣定好了,是很漂亮的红色长衫,你说过,最喜欢看我穿红色了。”
缱绻甜蜜的腔调,和这满屋子诡异的装扮格格不入。
凌若夕无力的闭上眼,这种时候她还能说什么?责备小丫的疯魔?斥责她的自作主张?她做不到!只能手脚冰冷的站在这里,听着她独自一人与暗水交谈,听着她宛如走火入魔般的痴狂。
“夫人刚才答应我,会在七日后,让我们完婚,暗水,你高兴吗?”小丫伸手将他面颊边垂落的青丝拂去,极寒的温度,让她的小脸很快就染上了一层冰霜,嘴里呵出的气流,变作白茫茫的雾气,她不停的在暗水的耳畔告诉他,出门做了什么事,同哪些人说过什么话,事无巨细,通通讲给他听。
“够了!”凌若夕再也无法忍耐心头的悲怆,大步向前,一把将小丫从床沿拽了起来,“他已经死了!”
她刚才在街头表现出的平静,并非是接受了暗水离开的事实,而是为她自己营造了一个虚幻的世界,那个世界里,有她,也有他。
“夫人,这些我都知道啊。”小丫甜甜一笑,空洞的眼眸里什么也没有,像是一片荒芜的沙漠,“我只是想把每天做过的事说给他听,这样,就算他在地下,也不会觉得寂寞,我做错了吗?”
她似一个无辜的小孩子,神情无措的问着。
错了吗?
凌若夕不知道,她只觉得这个屋子让她压抑,让她快要无法呼吸。
紧握着小丫手臂的手掌缓缓松开,她后退了数步,才堪堪站稳。
“夫人?”小丫茫然的眨着眼睛。
“送他走吧。”似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四个字,轻飘飘的,却又如利刃般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