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一眼,十分震惊。这些申诉状是我递到各个部门的,怎么会都在这里。
我说,是我写的。
他把材料一丢,说,不属实。
我说,是真的,不会错。
我们是调查过的。他说,而你是听说的,你说法院会相信谁?相信你妹妹吗?你有什么证据?
我没吱声。
他看着我,没有证据,就是诬告,诬告有罪,有罪就要判刑。我们可以起诉你。
我低着头,憋出一句,好,我也起诉你们。
他说,行,你就试试看,和人民为敌的滋味。
他把材料塞进黑包,走了出去。
我又被带到留置室,我一看就认出就是我上次进过的那间。里面又是三个陌生的犯人。我知道完了。我身上的肉缩起来,毛孔都张开了。
我说,我和你们无冤无仇,你们不要打我。
为首的一个大个子看了我一眼。这人很高,足有一米九左右。他说,不打你,只让你闻闻味儿。
我的头被他们插进马桶的尿水里,我呛得脑袋要爆炸了。一下子咽了好几口,不停地打喷嚏。大口大口地喘气。
我说,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打我?
高个子说,没你这么笨的人,傻B!
他们开始推我,三个人像玩木偶一样,把我从这里推过来推过去,我就从这面墙撞到那面墙,我的额头破了,鼻子也出血了。
一个人把酒瓶里的白酒倒到我的伤口上,我痛得大叫。
他们开始踢我,把我摁在地上,把白酒从我的鼻孔灌进去,我极度痛苦,脑袋深处好像有一把锥子在钻。
我说,你们。。。。。。。太坏了。
我好像昏过去了一阵。
后来我痛醒了,我看到可怕的一幕:一个人用钳子在拔我的手指甲。我痛得在地上打滚,他们就不让我滚,把我死死摁在地上。我的右手食指指甲和左手大拇指指甲被拔掉了。
我再次痛昏过去。
等我醒来的时候,好像已是第二天早上,那三个人不见了。我躺在地上。我动了一下身体,背一阵刺痛。我这才发现我的背上和手臂上竟然订了几十个订书钉。
我哭了,可怜地哭着。好像快疯了。我跪在地上,说我再也不上访了,再也不闹事儿了。我一个一个订书钉往下拔,每拔一个就痛一下。
我在留置室里关了十多天。有一天我突然被带去洗澡。是在他们的厕所里的水龙头下。洗完澡他们把我带到医疗室清理伤口。最后来到一间办公室里。
那个姓钱的警察坐在我面前,另一个年轻一点的给我倒了一杯矿泉水。我一见他们给我倒水,就害怕起来。
我面前的警察问我,对上访的事情怎么个看法?
我说,我不上访了,我再也不上访了。
他说,谁让你不上访了?
我说,我真的不干了。
他说,上访没有错,但不能无中生有。
他拿出一张暂住证,说,我们知道你们很困难,给你做了一张暂住证。上次是买的,不合法,这张是真的。你可以在这个城市好好找个工作做,我们不会找你麻烦,只要你遵纪守法。你妹妹的事情是子虚乌有的,我们调查过你妹妹的事,她在工厂做工时已经因为过度疲劳,精神出现过问题。你不能相信一个精神病人的话。从今天开始,这事儿就算了了,你不要再纠缠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好吧?
我没吱声。他们给我办暂住证,我感到很意外。
警察又拿出一个信封,说,这里有六百块钱,是我们对于困难人员的补助费,你可以用它租个房子,好好找个工作做。这个事情就算了结,好不好?
我低下头。我想,我先出去,出去了再说。
我说,好。
我以为他会要我签什么东西。但他们没这样做。他让我换上一身新衣服。然后拿出一包药来,说,你的伤口回家有这药处理。号子里有些乱,有些时候会发生一些纠纷,我们也没办法,管理上很头痛,社会渣滓嘛。
我拎了药回到上访村,见到了老六。我说,张德彪呢?老六说,你怎么不问问你爸呢?
我问,我爸呢?
他又不说了,说,张德彪又被收容了,十五天,还没出来呢?
我说,干嘛又收容他?
老六说,说是人数不够,凑数呗。
我说,还有这样的事儿?
老六说,有啊。不过这次不像,我想,还是警告我们,我们和你走得近。
我说,我害了你们。
老六叹了口气,说,告诉你你爸的事。
我说,他出什么事了?
老六说,昨天派出所来人,找到我,要我转告你,你爸在派出所里失踪了。
我很奇怪,失踪?
老六说,就是逃跑了。
我很吃惊,我说,他怎么会逃跑呢?他有病,胆又小,他怎么会逃跑呢?
我不相信。立即回到派出所去问,没见到钱科长,是另一个科长。他问,你就是马木生,马贵的儿子?
我说是。他说,我正要找你,你父亲逃跑了。我们找了几天都没找着。你能告诉我他在哪里?
我说我刚放出来,怎么知道他在哪里?
科长说,你有他的消息向我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