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了高经理的电话,他语气急促,让蓝家山赶紧下楼到大堂来。蓝家山有种不安的预感,不妙的事发生了。
一位很富态的老板模样的人坐在沙发上,高经理站在他身旁,神情焦虑。
“这是小蓝,”高经理给双方做了介绍,“这是我们刘副总。”
刘副总没空寒暄,直奔主题:“我看过那块飘叶石的照片,现在你赶紧带我们去看看实物。”
蓝家山疑惑地望着他俩,希望给自己一个解释。
高经理悄声说:“出问题了,那张报纸……”
蓝家山心里一沉,肯定是报纸披露了原价,老板不愿意当冤大头。
刘副总冷静地说:“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姐夫很可能不会接手这块石头,我们今天是来想个对策的。”
高经理解释:“他姐夫就是我们老大,刘副总是我们老大的内弟,目前负责宣传这一块。”
蓝家山的心凉了,语气中充满沮丧:“可是,今天中午不是就要见面了么?”
高经理无心做更多解释,他脸上盛气凌人的表情也被懊恼所替代:“我们现在就去仓库看看,然后想个补救措施。”
他们快步走向停车场的路上,蓝家山已做好最坏打算。
坐上车后,蓝家山忍不住问:“出了什么事?”
刘副总说道:“我们中午要拿一块石头来交差,你还有没有别的备选?”
高经理强调:“30万价位左右的石头。”
刘副总咄咄逼人地问:“飘叶石,你们的真正成本是多少?”
高经理答得很快:“25万,我交代他的底价是这个数。”
刘副总在后视镜中仔细观察蓝家山的表情,似乎要找出破绽,蓝家山坦然地回望他一眼。
刘副总点头:“比较合理,大家挣点辛苦费也是应该的。”
蓝家山偷偷透了口气,心里埋怨高经理为什么不事先打个招呼,至少好统一口径。
高经理心有余悸地说:“我也是刚从刘副总口中得到这个消息。差点就坏了事。”
原来,高经理本人对飘叶石很满意,照片也给老大看过,老大对石头印象也不错。但他扣下了报纸,想在买卖双方见面时再把报纸拿出来增强说服力。
幸亏刘副总今天早上提前看了报纸,大吃一惊。因为老大和范画家的关系似乎很不错,“昨天晚上还在一起吃饭”。所以,如果买下这块石头,就等于是打了范画家“一记耳光”。
真是节外生枝,蓝家山一下就泄气了,原来还以为能想出什么补救措施,这下看来是基本没戏了,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蓝家山硬着头皮建议道:“那不是正好找个机会讨好范画家。”
刘副总摇头:“花30万讨好他?我们疯了?那不值得。”
蓝家山被逼急了:“用这块石头换他爸爸的画啊。”
刘副总啼笑皆非,道:“我们现在不是用石头来公关,而是要在大堂里放块石头,图个好彩头的。”
“别急别急,我们就是来想办法的。”高经理安慰蓝家山道,“我们就是因为老大和范画家关系不错,所以估计老大不会轻易买下这块石头,我们现在过来有两个目的,一是来看看石头本身,二是看看你有没有更好的备选。我们得给老大交差啊。”
原来高经理发愁的是这码事,但这几个小时内要定一块符合标准的石头,太异想天开了。
马鞍山公园后面有片仓储区,是用旧厂房改建的,都被石老板租下来放石头了。
蓝家山让人打开仓库,他们走进来,在清晨的光线中,飘叶石飘逸挥洒,像一幅写意的书法。
那两人看了好一会儿,虽然见过照片,但见了实物,依然觉得震撼。
刘副总叹道:“我真想自己掏钱把它买下来,这块石头真他妈的绝,再找一块类似的行不行?”
高经理心照不宣地看了蓝家山一眼。
高经理说:“市场主流还是大化彩玉石,磨刀石档次不够,这一块是因为有了报道,所以算是特例。”
刘副总点头:“你们选这块石头,是剑走偏锋啊。那我们就看看其他石头?”
仓库里还有几块正在做底座的大石头,有四川绿泥石,有三江彩卵石,有来宾黑珍珠,当然还有大化彩玉石。他们一一地看过去。真是病急乱投医,这些石头连主人都不知道是谁,他们已经在考虑拿来充数了。
蓝家山先打电话给启明星,告诉他这块石头暂时无法出手,启明星听上去比他还失望。
蓝家山又传呼徐微微,没想到,徐微微一开口就告诉他一个不好的消息。
“最好能把石头卖给酒店,我妈妈的后备计划泡汤了,因为她昨晚和范画家在电话里彻底吵翻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个范画家怎么老是和自己捣乱?
蓝家山绝望地说:“也许送他石头就可以重归于好呢。”
“不可能,他俩恨不得都吃了对方。”
“那就买块石头羞辱他啊。”
徐微微停顿一下,猜测道:“你的酒店计划也泡汤了是吗?”
得知情况后,徐微微抱怨道:“这个范画家真是阴魂不散啊。”这句话有失公允,明明是他们想借助范画家的知名度来炒作石头,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徐微微感叹一句:“聪明反被聪明误啊。你不觉得很巧合吗?为什么事到临头,才发现你老板认识他,他又找茬和我妈妈吵架?莫非范画家早就发现了我们的计划?还有谁知道此事?”
蓝家山想了一下,说:“张会长,廖辉波,小培。”
徐微微推理:“可能是廖辉波坏的事,你要小心这个人。”
心里郁闷得只想一个人待着,她却还在转移视线,挑拨离间,廖辉波有什么动机破坏他的交易?
她豪爽地说:“钱的事你不用担心,那5万借我哥的就算我投的一份,卖了钱再给我。”
“卖给谁啊。”蓝家山闷闷不乐地挂了电话,看来找到那块岩滩玉是当务之急了,他的钱全砸这块没有买家的石头上了。
这两天的连轴转,最后落得这么一个结果,疲惫、失望的灰暗情绪把他笼罩了。除了那块石头,除了野心,他还剩下了什么?
韦娜舅舅刘新平、黄记者、徐微微、谢云心、卓越、莫尔、启明星、张会长、作家、歌星、亿万富翁、林小珍,再加上高经理、刘副总,这些人围着他不停地唱啊,跳啊,说啊,笑啊,他的头都要炸了。
他想从这圈人影中找到卓越的手,他抓不住她,她的面孔越来越模糊,成为一道变幻的光影。
这一局,他赌输了,他不是输不起的人,他开导自己。卓越父母的冷淡,伯父的盛气凌人,卓越的泪光,逼着他急于得到承认,得到赞许,他想成为一个奇迹。他以为自己已经成功了,因而膨胀,因而卖弄小聪明,凤凰石就是个例子,紧接着就是飘叶石的跟头。
蓝家山打开窗帘,凝望着阳光中恬静的园林和不远处的柳江,叹了口气。
他感受不到暖意,因为他的心是凉的,他有点伤心。他把自己冒险的成本转嫁到了他和卓越的前途,包括感情和事业头上了。他清楚这一点,但自尊心和虚荣心使他无法调整自己的心态。他知道自己对不起卓越,那个晚上,她眼里的泪光,其实他都读得懂。
如果爱一个人,就要为了她而忍受委屈,为了她而做出牺牲,不管这段感情能走多远,让这段感情纯粹,让两颗相爱的心没有后悔,自己没有做到。
他审视着自己内心的伤疤,那儿正经历着成长的阵痛。
他有什么资格要求卓越把感情停摆,就为了等待他所谓的成功?在感情上,他最大的冒险,就是在赌,赌他们内心纯粹的爱情,可以让他俩坚持多久。
这是不公平的,爱情,需要时间,需要相处,需要朋友,需要家人,给它搭建一个空间,爱情才能自由生长。把爱情残忍地剥离出来,置放于恶劣环境之中,验证出来的,固然是真爱,而夭折的,又有谁能说那不是一生中最动心的缘分?
在感情上,他是个没有担当的逃兵,他只能靠事业来救赎,他就活该承受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