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劳而无获的三辆车回到了中州,下了高速收费站,此时已经过早晨七时了。一辆黑色的帕萨特副驾上坐的正是所谓一夜暴富的传奇人物梁根邦。关于暴富的神话有若干个版本,有人说此人天生异禀,伺候了几个富婆发财了;有人说是倒卖文物发家了,中州这行发财的倒也不少;也有人说是跟着某炒股炒期货的庄家捞了一笔,那生意里头黑幕很多,发财和败家都很容易;更有人猜测没准儿是搞什么地下钱庄、赌场之类的事发财了,不管哪一种吧,反正不是勤劳致富。好在这个时代谁的发家史也不会那么干净,谁也没有深究这事,都知道梁哥确实是富了,典型的表现是和所有富起来的人一样,有了车、有了别墅、有了出入随行的手下,还有三天两头换的女人。
不过如果细看此人并无甚出奇之处,面皮白净,浓眉小眼,很瘦,眼神很忧郁,就像“祖国未统一、心情很郁闷”的那种长期忧国忧民所致,像这样的人,混到人群里和朝九晚五讨生活的城市阶层没什么区别。此时的忧郁更甚,加上一夜无眠累得神情有点委顿,司机没太敢搭讪,手下人不少都知道梁哥被一位神秘女人狠狠坑了一笔,追了半个月好容易追到了人,为了安全起见还专门关在很偏僻的乡下,出了中州一百多公里,没想到还是给溜了。
传说那位神秘女人比梁哥出道还要早,连梁哥见面都要称呼一声“玉姐”。这一次终于也见识了“玉姐”的奇异之处,三位孔武有力的大汉两个被关了起来,一个被打蒙了,干这事的那一对男女还被手铐锁着,这事究竟怎么发生的实在让人有点匪夷所思,更匪夷所思的是十几个人往三个方向找了一夜,人影都没见着,又像以前一样凭空消失了。
“有留下的什么线索没有?”梁根邦想了很久,出声问司机。
“哦,梁哥,东西都在这儿……我看了一下,玉姐手机里就撮三一个号码,手机号是新的;这个男的憨强说叫费洋,手机里可杂了,光手机号就五百多个,还真不知道是什么人……”
开车的平头男把塑料袋里的东西递给副驾上的梁哥,解释了一句。这些是把桑雅和帅朗关到乡下时搜出来的东西,钱包、首饰、两部手机、两块表,原本就防着生怕出意外,把这俩人身上搜罗了个干净,不料还是没防着意外。
此时梁根邦仔细看着价值不菲的钱包和那块劳力士运动款特型表,下了一个判断:“哦,这应该是个有钱的主……没准儿是小玉钓的金龟。”
梁根邦说了句翻查着手机,女式翻盖手机里几乎是空白,看到另一部手机就有点皱眉了,是一款几年前的老诺基亚手机,性能稳定经济实用不过样式巨难看那种,随意地翻着手机,诧异地念着手机上的名单:“……程拐、骚包、老肥、木头、卉卉……臭豆腐、大牛……这是人名么?”
“是不是也是个混主儿……手机里还有一堆裸女图片。”驾车的小心翼翼说着,说了一种可能性。
“管他什么主儿,挨着个找出来,不信他能飞到天上去。”梁哥把袋子一扔,气生大了,这个货搅了好事,自然要挖到底了,更何况还有几十万被骗的钱无从找回。不料一扔,袋子里的手机响起来了,蓦地一响,梁根邦拿出手机看着,摆手示意手下把车停到路边,手机上是个固定电话号码,区号中州的。
梁根邦没有接,等着手机响罢没音了,这才掏着另一部电话递给手下:“拨这个号,问问什么地方的电话……”
干这事都是行家,手下一拨通电话,换着一副很亲和的口气问着:“喂,噢,您好,我找费洋……没这个人?不对呀,我朋友留的就是这个电话号码,请问您是……噢,对不起,打错了……”
平头男摁着手机明显发抖了一下,忙不迭地挂了电话,瞠目结舌道:“大哥,公安局的电话……”
“什么?”梁根邦惊得差点从座位上掀下来,惊道:“怎么说的?”
“说是公安局反骗中心的电话……好像不知道费洋这个人。”手下也同样惊讶道。“骗”、“公安”都是他这类人最敏感的字眼。
梁根邦愣了,一抹不安现在脸上,腮帮子抽搐了几下,想到了一种最担心的可能,忙着安排:“赶紧都关了……手机都关了……让歪嘴和老铲他们别回中州了,还有,相互联系的号码都换一下……这批取钱的飞车仔暂时都别联系,过段时间再说,回头咱们也挪挪地方,不能老在中州干……”
条理清晰地安排着,司机应着拨了几个电话小声传达着,收起电话再起步的工夫,稍有不放心地问:“梁哥,不会把咱们捅给公安吧?”
“都他妈是骗子,谁捅谁呀?小玉不会,我是怕她身边那个男的来历不明……这事先放放,暂且别多事。”
梁根邦狐疑地说着,手下轻声应着,踩了脚油门,车向着中州市区加速驶去……
中州,二马路,防抢反骗中心。
接了那个莫名其妙电话的是木堂维,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个电话有什么蹊跷,而前一个电话是方卉婷打的,此时正整理着桌面,拿着大笔记本插着一支笔准备开会,是紧急会议,提前了一个小时卢副局长召集的人马。
“方姐,等等我……”小木拿着东西起身追着方卉婷,小声问着:“出了什么事了,一大早就把咱们都召来了,那传销案子还没结呢。”
“不知道,省厅来人了,肯定有什么大案……对了小木,你和帅朗联系了没有?”方卉婷问道。
“没有啊,这小子真不够意思,就发了个短信,连到医院都没看我去。”小木埋怨着,笑了笑,瞥眼看方卉婷的时候愣了一下,全身警装的方姐显得英姿飒爽,不过眼睛里却布满了血丝,看样子这些天忙得不轻,又关切了一句:“哟,方姐,看您眼睛红得。”
“哦……没事,这一个月比我以前一年都忙,我现在理解为什么都不愿意下基层了啊。”方卉婷手捂着嘴,打着哈欠说了句,说得小木理解地笑了笑,边走边问着:“哎对了方姐,您找帅朗干吗?”
“也没事,突然想起来了……”方卉婷一怔,掩饰了一句,这表情的不自然连小木也看得出来,不过他一直以来对方卉婷抱有的是尊敬和倾慕,没有追问。
两个人进了会议室,不再说闲话了,偌大的会议室里聚来了三十多位各警种的代表,刑侦的一拨、技侦的一拨、经侦的也有一拨,找着座位坐下来。省厅的来人都没见过,是位三十多岁的精干小伙,一自我介绍是省厅经侦处的。随着壁挂LED的画面展开,在场的人都有点诧异,是一副遍布亮点的示意图,不像治安范畴的。卢副局长进门后,这个会就直入主题了,省厅来人介绍着:
“……通报最新一起诈骗案,昨天晚上七时左右,邻省山西大同发生了一起诈骗案,案犯冒充公安机关人员给受害人打电话,谎称受害人涉嫌非法洗钱,要求受害人把账户金额转至指定账户备查,初步查明,骗走了受害人一百八十二万……”
轰的一声炸开锅了,大家窃窃私语的同行,有的在质疑受害人的智商,有的猜测案犯的巧妙手法,莫衷一是,不过惊讶却不小,连公安机关也敢冒充,嫌疑人的胆子可是越来越大,不过讨论几句都是集中在犯罪手法上,就算公检法真去执行什么经济案件都是困难重重,人家一个电话就忽悠一百多万,这难度着实是不小。
解说的笑了笑,接着说道:“大家一定奇怪他是怎么骗到手的吧?他们使用VIOP网络电话,这种网络电话可以任意变换电话号码,他们变换的是当地公安局的电话,受害人即便不相信,回头一查号码来源,是公安局的,马上就确信了,普通人特别是商人对警察很敏感,再加上嫌疑人语言巧妙,很容易实施诈骗犯罪……这个通报上有,大家可以细看。为什么在咱们这儿重点通知一下呢,大家看屏幕,在案发后三十分钟内,涉案账户的一百多万赃款被分流到了一百个不同银行的账户里,这个手法大家理解,方便在ATM机上取款,限额两万……之后又过了不到两个小时,一百八十二万的赃款里有九十六万全部从中州各银行的提款机里取走,而另一个取款地却在漳州和厦门……大家可以看屏幕,这就是昨晚咱们市分布的ATM取款机,我算了一下,最远相隔十七公里,而取款时间相差不到一个小时,甚至有同时取款的……截获到的监控画面也看得出,这是一个多人团伙的协同作案……省厅指示我们防抢反骗工作组下一步的工作重心,要对这伙活动在中州的电信诈骗团伙深挖细查……详细的布置卢副局长会给大家安排,这里我再给大家通报一下近期全国各地发生的类似诈骗案例……”
悄然无声的会议室里,大家在听到冒充公安机关作案,而且比几地警方联合还迅速的作案手法,都有点倒吸凉气,胃里有反酸的感觉了,最担心就是这种两头不见面的诈骗案,受害人不知道嫌疑人的长相,监控里看不到取款人的面目,就像捉迷藏一样,不过游戏地点却是相差上千、几千公里的城市,这其中的难度可想而知。
方卉婷听着身边几位经侦的女警咋舌说着,现在的骗子真是胆子大,敢冒充警察作案……另一位小声开着玩笑小声道,这还稀罕呀?前段中原分局抓了个冒充中央首长家属的,市、区政府给骗子送礼都不止一百万了,分局抓人的时候还有不少人蒙在鼓里给人说情呢……
方卉婷听着,无言地笑了笑,又是一个恐怕殚精遏智也未必能顺利侦破的骗案,她打着哈欠,明显心思不在此处,摸着关成静音的手机,在身下悄悄摁着键,发着短信。
是发给帅朗的,短短一句:回电,有事找你。
短信发出去了,她无言地摩挲着把玩着手机,脑子里却萦绕着一幅画面,一幅让她回忆起来有点心跳的画面。每每她夜里闭上眼睛,辗转反侧的时候,总能回忆起那一晚心跳、刺激和几欲窒息的感觉,在接触的男性朋友里第一次遇到如此大胆、无耻和放肆的人,不过同样也是第一次留给她如此深刻而另类的印象。在方卉婷自己看来,当然觉得优势在自己这一边,在男女之间女人占着天然的优势,那天之后方卉婷一直在等着电话,一直想象中这位给她另类感觉的男人一定会像其他男性朋友一样,会找着种种借口来约她……她甚至在心里已经重复了很多遍设计好的台词。
台词当然无所谓,无论是应约还是爽约那得看当时的心情,只不过连邀都没有就说不过去了,一连数日别说邀约,电话都没有一个,在方卉婷看来就更说不过去了……怎么说呢,亲了就跑,问候也没一声,很伤女人自尊的啊。
震动,手机的震动,短信来了……方卉婷做贼似的低头翻查着手机,终于有个短信回来了,不过一看怔住了,短信内容是:亲爱的QQ会员,您手机绑定的QQ号××在××公司周年庆典抽奖活动中荣获二等奖,奖品为三星笔记本电脑壹台,请尽快致电客服电话400333××××领取奖品……
“骗子……骗子……”
方卉婷失望之后恨恨地扣了手机,没来由地生气,不知道是为这个拙劣的诈骗短信生气,还是为某个骗心的人生气……
其实不怨帅朗,此时的帅朗正在距离中州近二百公里的长曷市,一夜骑了多少公里不知道,全身发软、发疼,扶着车,与桑雅相互瞪着眼看对方,眼光里绝对不是欣赏,好像俩人间出了很大的问题。
问题在哪儿呢?噢对,在肚子里,俩人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咕作响,更严重的问题出现了,是到了市区边上出现的,两个人摸遍口袋包括顺来衣服的口袋,愣是一毛钱也没找着。
惨了,帅朗盘算着就算想办法通知哥们儿谁来接应,从中州来也得几个小时,人倒是可以等,肚子实在难等呀。
惨了,桑雅也在盘算着,随身的钱包、手机、银行卡全部被搜走了,又落到这个陌生的城市,马上吃饭都有问题,别说出行了。
“我饿了……”桑雅看着帅朗,一点也不委婉,好像理所当然帅朗应该解决这个问题似的。
不料帅朗一翻白眼:“好像我不饿似的?”
“那怎么办?”桑雅道,哀怨地看着帅朗,从来没有想到问题会这么严重,即便身怀绝技怕也要被一文钱难倒了。现在倒觉得跑得太快了,要是还在乡下路边,没准儿能偷个地瓜烤个玉米棒子什么的,可到了钢筋水泥筑就的城市里,没钱就得饿肚子,毫不含糊。
“我不正在想吗?哎我说你别问我呀?你不让我跟你混么?先给解决解决吃饭问题,驮你走了一夜,饿死我了。”帅朗靠着自行车,发着牢骚,歇了口气,汗落了,更饿了。
“喂,别这么没风度啊,照顾弱女子是你义不容辞的责任。”桑雅揣准了帅朗吃软不吃硬的德性,笑着拽着车把,凑上脸来正视着帅朗。不料帅朗此时可达不到饱暖思淫欲的程度,看着桑雅无精打采地说:“谁说不是呢?我可想照顾你了。”
一说桑雅一乐一感动,不料帅朗后半句又强调着:“可谁照顾我呀?说起来我还是被你连累的。”
“嗯,我很难过……”桑雅没生气,莞尔一笑,又故意很深沉地说:“在你的感召下我准备金盆洗手,不再去骗人了……你说得很有道理,其实我每天也过着心惊肉跳的生活,怕被骗的找到我,怕警察找上门,怕同伙出卖我,所以我不停地换着装束和身份,我决定,从今天开始,我再也不过这种胆战心惊的生活了……”
说得很委婉,很动情,像要下定决心要脱胎换骨一般,帅朗莫名地很欣慰地笑了,一夜未眠,看着桑雅有点疲惫,凌乱发际遮掩着一侧显得有点肿的脸,凤眼长睫忽闪闪的,披着那件男式夹克有点不伦不类,不过说话的时候很恳切,凝视着帅朗,帅朗笑道:“这就对了嘛,我肯定是为你好,不是坑你……”
桑雅一笑,话锋转了:“我相信……不过帅朗,你既然想救人就得救到底,你把我劝得都放弃专业了,接下来的吃住问题你总得解决吧?”
看来是要把难题扣帅朗头上,毕竟现在这个样子,自己就算再有奇骗之术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施展不开手脚。桑雅温言软语地说了几句,帅朗露出难色,看着落魄的桑雅,总不能让桑雅陪着自己挨饿吧,可实在是……是什么呢?帅朗挠着后脑勺为难地说:“我也没办法,这不正想呢吗?”
“咦?不知道是谁说的,他比我、比梁根邦都要强;不知道又是谁说了,劳动人民的生存智慧是层出不穷很伟大的,是任何困难情况都能生存下去的;我说他是不是吹牛呀?连自己的生存都有问题……别说管我了。”桑雅故意刺激着帅朗,放开了自行车,看来求将不行成激将了。
“这个……也不难,不过只管吃饱别挑剔啊……办法多得很。”帅朗推着车,桑雅慢步跟着:“不难?你吹吧你……”
“你行你来呀?你不是个骗术高手吗?甭说骗多少钱了,去给咱们骗顿早饭我就服你。”帅朗翻白眼了,反激上了。
桑雅可是真没治了,一摊手无奈地说:“那得有本钱呀,再一个还得有帮手、有目标呀,现在人生地不熟,什么准备都没有,我成这个样子了,真有办法我还用求你?”
是啊,这个样子实在惨兮兮的提不到台面上,帅朗一瞧她,乐了。夜里倒没有太注意,这会儿注意了,她一只脚绑着撕开的裙边当鞋带,好在裙裾够长,此时勉强在膝盖以上,不过也好不到哪儿,撕开的地方飘着几缕线头,上身的男式灰夹克裹着实在有点不伦不类,再加上脸上的疲惫和耳光的痕迹,就像被人强行施暴后扔在路边不管的受害妇女。
帅朗越看越乐,越看越笑,没料到世事变化真是无常,昨晚还在萨莉西餐点着牛排,轻啜红酒,今天就流落街头了,帅朗笑得眉眼挤到了一起。
“笑……再笑……”
桑雅追上了,走到咧嘴窃笑的帅朗背后咚咚擂了几拳,擂着再看自己的装束也忍不住笑了,笑着拽着帅朗问道:“到底怎么办?这个地方我还真没来过,要是回了中州我有的是办法。”
“你不是想看劳动人民的智慧吗?那,早饭来了……”帅朗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笑了。桑雅顺着帅朗的示意方向,看到了一位拉平车的人,帅朗扯着嗓子一吆喝,那人停下了,他让桑雅等等,直骑着车到了那人身边。桑雅一看一下子恍然大悟,是个收破烂的,帅朗这是要把贼赃换成钱呢。
对,确实是早饭来了。桑雅忽然眉眼绽笑,每每帅朗都会让自己惊讶,那么大难处都蹚过来了,说不定身无分文对于帅朗来说确实不算什么问题。
人口十几万的长曷市与中州还是有差别的,明显的差别在空气和景色上,掩映在绿林成荫、园林数处的楼群虽然少了几分现代气息,不过更显得人文了一些,和气势磅礴的中州大市相比,这里更像一处别具风情的小憩之地。
帅朗和桑雅是从国道直接进城的,到了离客运站不远的长社路边,饥肠辘辘的俩人在路边的早点摊吃上了。不是非要选择这儿,而是那辆摸来的破车给收破烂的只换了十五块钱,也只够在这种地方消费。
小摊的花样不多,胡辣汤方便面,主食有油条和小笼包子,盘算着兜里的银子,要了份煮方便面和胡辣汤,两份包子,基本凑合了。饭食一上来,俩人互视了一眼,笑了笑,心有灵犀,你拿着勺子我拿着筷子,流星赶月地头碰头吃上了。一夜奔波的疲惫让俩人胃口大开,吃的时候宛如一家人,你递给我一碟辣椒、我挟给你一个包子,饭食去了一多半,这才长长吁了口气,好像从来没有感觉到路边的小吃摊也能吃得如此之香,对嘛,就是香,现在想想昨晚上那什么牛排、什么沙拉,和这可差远了。
“帅朗,你来过这儿啊?”桑雅抽空问了句。
“嗯,来过,这儿是卫浴之都,陶瓷产品多,初中时候来过,好多年了。”帅朗端着碗喝着汤,应了一句。
“绿化不错啊……嗯,饭菜味道也不错。”桑雅挟着包子放到嘴里含混地说着,帅朗看着此时惬意吃着的桑雅,落魄的样子自然和昨晚在西餐厅不可同日而语,笑道:“那是你饿了。”
“好像你不饿似的……一点风度都没有,抢着吃,吃得比我多。”桑雅笑着回了句。
“拜托,我骑着车拉了你一夜,就应该多吃点。”帅朗道。
“半夜好不好,前半夜还被关着呢……”
两个人斗着嘴,帅朗不怎么迁就,桑雅也不怎么客气,大事小事总要争个长短,吃完了,一伸懒腰,那叫一个舒服,帅朗很牛地拿着十五块钱付了账,找了两块五。不料钱刚拿到手里,一眨眼就不见了,抬头却是桑雅给抢走了,帅朗赶紧追着桑雅的脚步轻声说:“喂喂喂,就两块五了,还靠这两块五混呢,你干什么?”
“你说早上起来该干什么?”桑雅脚步不停,几步走到了刚出市的冷饮摊边,两块钱买了两瓶廉价矿泉水,剩下的五毛扔给帅朗,拉着帅朗拐过路口,水往帅朗手里一放:“拿着,洗把脸。”
“啊,这么奢侈!?矿泉水洗脸……”
帅朗说着,觉得这事可乐得紧,笑了笑,给桑雅倒着水,桑雅用手掬了洗了把脸,又漱漱口,清爽了几分,看着帅朗不知道想到什么了,突然眼光亮了亮,凑上来揪揪帅朗的衣服说:“衣服脱了。”
“脱衣服干吗?”帅朗突然意念乱了,看着裸肩红裙的桑姐,觉得这话很不对味道。又看看所在地方,是长社路中段的一个胡同,虽然人不多,不过也不少,好像地方也不对呀?
“我穿着这个怎么走路……”桑雅示意了一下,敢情她上衣开了大口子,正在腋下,如果不夹着胳膊走路,春光得泄一大片,怪不得桑雅一直把那件夹克夹在胳膊下,敢情是遮羞呢,不过在帅朗面前好像不需要掩藏。一看春光泄露的地方,帅朗嘿嘿笑着,桑雅却把衣服往帅朗身上一扔催着:“快脱,你穿这个。”
“光顾你自己漂亮啊……”帅朗接过衣服,发着牢骚,不过还是依言把那件亚麻衬衫脱下来扔给桑雅,自己穿上了夹克,很难看,灰色的,而且又大,正要发牢骚,不料看到桑雅换衣的时候愣了愣……衬衫上身一系扣,一拉展,即便显得宽了点,被桑雅一系腰身也是挺挺玉立,胸前鼓鼓囊囊很有型的显出来了,本来显得很短的裙子被放了放,腰间一系,顿时又成了长裙过膝,就像上次见到的那样,不过一件很普通的衬衫,立时能把人变一个样子。
可不,变了,脸一洗,几缕头发遮住有点伤痕的脸蛋,领子一整、裙子一拉,修长而挺拔的桑雅不比T台上走的模特逊色。一眨眼换就,桑雅很优雅地转了个身问帅朗:“好看么?”
“嗯……不错。”帅朗机械地应了声,竖条纹的衬衫显得桑雅个子更挺拔了,而且这种男性化的装束更让她妩媚中多了几分英气,新妆上峰,前凸后翘的幅度似乎更明显了几分。笑了笑,看着桑雅得意的表情,帅朗说坏话了:“别高兴,我是说我这衣服不错,好几千呢。”
“女人三十岁以前,衣服因人而美;三十岁以后是人因衣服而美,现在姐是人漂亮,所以穿什么都漂亮……呵呵,对不对呀?”桑雅整着衣服,抿了口凉水,笑着问。
“对!”帅朗递过矿泉水瓶,色眯眯笑着补充道:“人这么漂亮,衣服其实都不用穿,那不更漂亮。”
扑……桑雅喷了口水,刚要斥帅朗一句,不料看到帅朗披上大夹克像半大衣的样子,又忍不住咯咯笑了。姐美了,弟可糗大了,估计这衣服是憨强的夹克,套在帅朗身上像个小麻袋似的,忽悠悠地兜风。桑雅谑笑着逗了帅朗好几回,帅朗兜着衣服悻然一脸,像小男人受了点家里气一般很不悦,桑雅倒知情达意,挽着帅朗胳膊,头侧靠着他,给他受伤的小心灵来了点安慰……
长街,行人,陌生城市,因为有了彼此而不再陌生。帅朗沿着长社路闲庭信步地遛着,身旁挽了曾经梦里意淫过若干回的美女,一夜的变化恍如一场春梦未醒。此时暖暖的太阳刚刚升起,幽闲而美丽的小城市似乎也在向这两位不速之客展现她最美丽的一面,踏着花纹满布的阶石,帅朗几次瞥眼看长发及肩、笑意盈然的桑雅,总有一种不太现实的感觉。
“嗨,你看人怎么偷着看。”桑雅挽着胳膊示意了句,发现了。
“你眼真尖?我偷看了一眼你都发现了。”帅朗笑着,脸不红不黑。
“要看你正面看,好像我不让你看似的。”桑雅前踏一步,挡在帅朗面前,很豪爽地脸对脸,不过却做着鬼脸,而且撩拨似的来了个拢发动作,撩完头发的兰花指一变,指挑着帅朗,轻佻地端着帅朗下巴往起抬了抬,抿着嘴唇,嘴唇抿成了一条弯翘着、带着笑意的弧线,两眼水盈盈地凝视着帅朗。帅朗被逗得小心肝忽上忽下乱颤了,不迭地把桑雅的手拨拉过一边很不高兴地说:“喂喂,你这干吗呢?咱们就即便有发生奸情的可能,也不能你这么倒过来调戏我啊……这动作应该是我做的。”
“你羞答答不敢,我就替你做了,哈哈……”桑雅扑哧笑了,豪爽得又让帅朗有点脸红了。再次挽着帅朗的胳膊,桑雅笑着问:“哎,接下来干什么?我可快支撑不住了,总得找个地方先休息吧,一夜都没睡了。”
“这样,还剩五毛钱……找个地方打个长途,我找个哥们儿送钱过来……不过得等几个小时。”帅朗一亮手里的脏兮兮的五毛纸币,说着办法,最后的救命稻草了。
“要那样,咱们就得分开喽。”桑雅突然道。
“为什么?”帅朗不理解了。
“不方便喽,你别误会啊……你的手机和东西全在梁根邦手里,很可能他通过手机找到你周围的人,要是你一个人知道还好说,不过要让你朋友也知道了,恐怕这事你想守口如瓶也不可能了……所以,除了你,我谁也不想见……”桑雅很勉强地找到了一个理由,头侧了侧靠着帅朗,似乎很不舍地说:“我不想带给你麻烦,要不,我一个人走?”
“那你呢?”帅朗心里忐忑不安了。
“流落街头喽,反正你也不给我好脸色,嫌我累赘是不是?”桑雅故意问,眼瞟着帅朗。
帅朗眉色一动,赶紧辩白说:“哪有?嫌你累赘在路上就把你扔了,至于驮这儿再扔吗?”
“你不扔我也得走呀?和我在一起你不能用真实身份,否则一堆麻烦;再说你朋友能给解决身份问题吗?没有身份证住店都成问题。”桑雅轻声问。
“这倒是个问题啊……”帅朗站定了,愣眼想想,还真有这样的担忧了,自己周围这帮狐朋狗友,除了漏嘴就是烂嘴,要是稀里糊涂拉个来长曷送钱,甭指望这事能保密,而且总不能带钱再带着假证来吧?
“要不,想想办法,咱们自己解决……正好咱们一起在长曷玩一天?谁也别通知。”桑雅提议着,看着帅朗,附耳轻声补充了句:“就咱们俩……”
帅朗当然乐意了,不假思索地点点头,不过一点头,又为难了,亮亮右手那五毛钱:“桑姐,就五毛钱啦,咱玩什么呀?只能买根冰棍啃着玩了?”
“呵呵……靠你的生存智慧呀!?”桑雅激将了一句,笑逗着帅朗,想着自行车换钱的事出着馊招,指指路边说:“我给你想个办法,你扛俩井盖,要不拔俩铁花栅栏,卖给收破烂的,马上饭钱、住宿费不都有了。”
“啊!?大白天怎么干?再说偷井盖太下三滥了,把人陷坑里,那不造孽么?”帅朗愣着眼,这事危害太大,又是大白天,自然是行不通的。
“要不……我给你想点办法?”桑雅话锋一转,得意之情更甚,好像就等着这个峰回路转,好像就等着帅朗无计可施求自己一般。不过帅朗却从桑雅戏谑的眼神中看到了隐藏着的什么秘密似的赶紧婉拒:“别,你别出手,什么梁菜邦抓住咱还有跑,要是警察逮着你,跑都没地儿跑……”
“那你说怎么办?你要解决不了,我只能自己解决了。”桑雅说道,似乎在有意无意激着帅朗,把貌似很难解决的问题都扔给帅朗,看帅朗有点为难,桑雅笑了笑征询道:“要不,姐给你解决,就姐这姿色,到这小地方钓几个凯子小意思……”
“算了,我弄吧,你办得太不安全……”
帅朗想了想,终于被激起好胜之心了,在这情况下总不能倒吃软饭让桑姐养活着,他拉着有点不解的桑雅就走,折而回返,向进城的方向倒回去了……
对于在城市里混久了的人,身无分文肯定不算什么问题,俗话叫各卖各的俏、各有各的道。帅朗可能不知道桑雅的想法,可桑雅更无从理解帅朗的心思,比如揪了鞋扣开铐子、摸辆自行车跑路、再把自行车换早餐,这之中的生存之道不可谓不巧妙,而现在她对于帅朗究竟要怎么“弄”到钱,“弄”到身份证,看样子兴趣不浅。
第一站去的地方是还未散尽的长兴路早市,桑雅站在早市边上眼瞅着帅朗在几个摊位前巡梭,最后才盯上了一个卖劣质日用品的摊主,看着像讨价还价,不过桑雅奇怪的是帅朗身上只有五毛钱,就那身家在这种地方也是消费不起的。不过结果却让她大感意外,帅朗没买东西,而是把身上那件夹克换了做小买卖的一件短衫,浅蓝色的。
明显吃亏了,待帅朗得意洋洋从早市出来,桑雅一瞧他刚上身的衬衫直说吃亏了,那夹克好歹是个国产牌子,而这衬衫就差了,质地很劣,几处留着线头,针脚颇大,一看就是小厂加工的货色,不料帅朗却神神秘秘地拉着桑雅转了半条街,钻进胡同口,小声嘀咕着,说话的工夫还亮亮裤兜里的一样东西,是手铐,取下来的手铐。
一听帅朗的想法,桑雅吓得脸色顿变,紧张地小声叱着:“啊?你要扮警察?”
“不是光我,你也要扮……你听我说,别紧张啊,你就当自己是警察……”帅朗说着,又亮着个换回来的小本子,洒银色的警徽,就和地摊上卖的驾照本、工作证一样,假得忒厉害,直看得桑雅银牙顿咬,恨不得踹帅朗几脚。不料帅朗根本不觉得这把戏拙劣似的,瞅着墙上乱七八糟的小广告,试着往下撕着贴上去的征婚、寻人广告纸,桑雅越看越懵,追问着:“到底要干吗?你准备去派出所骗?”
“开玩笑!那叫自投罗网……到那儿。”帅朗指指胡同深处,胡同口就有标牌,叫好人家旅店。桑雅发愣的工夫,帅朗早撕好了一张纸,一张富婆征婚小广告上的照片,黑白的,拿在手里端详了片刻,招呼着发愣的桑雅:“走……拿着这个,进门你这样……这样……骗到就骗到,骗不到赶紧跑啊,逮着可没好……”
桑雅噤若寒蝉,原本以为帅朗胆小如鼠,看来是自己眼拙了,这简直是胆大如虎,大白天要扮警察进旅店查房呢!?
好在桑雅的职业素质很好,保持着正容跟着帅朗,忍不住强烈的好奇要一探究竟,怎么干呢?
大摇大摆地迈步、眼神直视要眼高于顶、表情要严肃,像上门收债的黑社会一样,俩人一前一后进了旅店门口,然后很虎气地把假证一亮……注意仅仅是拿在手里一亮:“市局刑警队的……”
身份一亮,事由即来,跟着把那张很不清楚的画片往柜台上一拍:“老板,看看,这个人见过没有?”
得,年届四十的中年老板,听名头就咯噔了一下,看架势又吓了一跳,哪敢要证件细瞅,紧张地端详着面前这位貌似便衣警察的小伙,面相倒不算恶,不过很冷,两眼炯炯有神。老板不敢不上心了,细细看着那张打印的相片,还没吭声,后进来的那位貌似便衣女警的女人“吧嗒”一声,铐子掉地上了,明晃晃的铐子,晃啷啷一响,她弯下腰去捡的工夫,就见帅朗回头斥着:“小心点,别吓着客人……咱们这是暗访。对……老板,您放心,不查您店里的其他问题,不过你要是见过照片上这位女人,一定得及时向我们汇报……”
“哦,好好……不过,这人我没见过呀?”旅店老板抹抹大酒糟鼻子,很配合公安机关的来人。
当然没见过了,见过才有鬼呢,只听帅朗继续忽悠着:“老板,我再郑重强调一次,千万别有所隐瞒啊,这是一个负案累累的女骗子,我们警方已经追了她很久了……再仔细想想,近期你们这里住进过形迹可疑的单身女人吗?”
“没有啊!?我们这小店就三十多间,一半都是来进陶瓷的老客户……没有,没有见过……”老板很肯定地说,即便不肯定也得用这种口气,桑雅扮着一个冷眼旁观、表情严肃、一言不发的女便衣,状似在很仔细地观察店里的环境。
俩骗子联袂了,而且几个小动作恰到好处,老板实在不敢置疑这么有型而且有专业素养的便衣警察,真要找麻烦那可不是一点半点。
“这样,照片你留下,有笔吗?给你留个电话……”帅朗说着,在照片上草草写了个子虚乌有的电话号码,很郑重地递给旅店老板,边递边说:“对了,你们监控留存我要带走,拷贝以后会给你送回来……”
“带走电脑?”老板诧异了,看着柜台下的电脑。
“不用,只带存储录像的硬盘,要不带电脑也成,你给我们送队里……我们就俩人,哪扛得动,还有好几家需要排查呢。”帅朗不动声色说着,给了一个无懈可击的理由。
“那还是带硬盘吧,我哪走得开……”老板比较之下,选了个折中的方式。
于是老板很信任地把帅朗请进了柜台里,于是帅朗堂而皇之地打开电脑机箱,揪下盒仓式的硬盘,这手法如此熟练,让老板不信是警方来人都不成,更何况那位貌似便衣女警的女人又给他讲了一番一定要注意治安防范,严防流氓、流莺和流窜犯,要出事了影响旅店经营不是……讲得头头是道,几句话让身肥腰粗的老板顿感还是警察有眼光,咱这小旅店常来什么人,其实人家警察都知道啊。
被胖老板真当警察送出了旅店,几分钟的表演就结束了,出了巷子,俩人不约而同地飞步快跑,直奔出数百米,桑雅捂着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指着帅朗要说句什么,不过一看帅朗就忍不住想到他扮警察凛然的样子,又笑得花枝乱颤,俩人钻到暗处笑了好久,桑雅揪着帅朗终于恍然大悟说:“还劝我别骗人,我看你比我还会骗……啊,还扮警察骗人,我都怀疑你是职业骗子。”
“那能一样么?你骗是几万几十万地骗,那叫犯罪,咱这顶多是恶作剧,谁当真呀?”帅朗道,嘿嘿笑着。他从小受父亲的影响就很了解这一行,实在是没警服,要有警服就更像了。
桑雅笑着,细细揣度着,此时才觉得这个貌似拙劣的骗局其实很巧妙,撕个照片当逃犯、穿个似是而非的衬衫扮便衣,进门一亮先声夺人,然后配合地再一掉铐子打消对方的疑虑,再加上帅朗惟妙惟肖的几句台词,心里原本就虚的老板不敢那么较真。
“怎么样?再来一次?”帅朗笑着,来劲了。
“嗯……”桑雅点点头,俩骗子终于有共同事业和追求了。
于是俩人捉迷藏一般专拣在胡同深处的小旅店下手,同样的剧本,同样的演出,又扫了三家旅店,而且之后更容易了,诈诈唬唬一说,手里提着几个盒仓式硬盘一晃悠,不客气地催促着旅店小老板:麻利点,还有好几家呢……
这到底要干什么?
其实很简单,十一点多的时候,俩人遛到了人民路的电脑市场,桑雅眼看着帅朗提着四块硬盘进了电脑城……然后,过了不久帅朗空着手洋洋得意地出来了,到了桑雅面前,神神秘秘一亮手里,赫然多了几张百元大钞,桑雅也窃喜着拿到手里数了数,五百块,一想这来路不正的钱,小声问着帅朗:“这贼赃他们也敢收?”
“谁也不认识谁,这么便宜,咋不敢收,里头有几个不是奸商的?”帅朗笑道。
“不会出事吧?打着警察的旗号骗东西,你可够胆大啊。”桑雅小声道。
“放心吧,屁事没有,旅店老板巴不得警察永远不给他往回送硬盘呢,那样他想干吗就干吗……再说才多大案值,谁查呀?”帅朗说着,没当回事。
“嗯,我得买件衣服……然后,咱们中午到哪儿吃去呢?呵呵,我说帅朗,看来我是得跟上你吃香的喝辣的啊。”桑雅笑了,放心了,不由自主地伸手爱抚一般地拧了帅朗脸蛋一把以示嘉奖。
“吃饭前我给你弄个身份证啊。”帅朗道。俩人并肩溜达着,钱到手了,心里有底了。
“怎么?这个你也有路子?”桑雅讶色问道。
“我打个电话……十分钟就给咱送来,而且是免费服务,你信不?”帅朗笑笑,瞥眼看着桑雅。
桑雅愣了愣,要说调包、要说换汇、要说搞个几个人组织的骗局,那她是行家里手,不过对于帅朗稀里古怪的办法还真揣不准了,想了想,出声道:“不可能吧?就做假证也得用些时间……再说不掏钱谁给你?”
“都说你不懂了吧?想不想学学,以后走遍全国都不怕……”帅朗诱惑着。
“嗯,当然想学学,你这套还真有点意思。”桑雅道。
“不能白教你,给什么报酬?”
“请你吃饭……”
“钱都是我骗回来的,什么叫你请?”
“喂,有没搞错,我打掩护的啊,总有我一半吧?”
“共有财产,不能算请……”
“那你想要什么报酬呢?”
“我想……我想……”
桑雅揶揄地问着,帅朗扬着脑袋,说了半天没说出来,桑雅笑了笑,侧着脸飞快地在帅朗脸蛋上吻了吻,悄声问着:“是不是这样?”
“嗯……差不多。不过感觉不够强烈。”帅朗乐滋滋地说。
不料帅朗小觑了豪放姐的激烈程度了,一听此言桑雅拉住了帅朗,又是轻佻地一端帅朗的下巴,当街旁若无人地“啵”声亲了口,笑着饶有兴致地说:“早知道你这么帅,这么拽,姐那天晚上就委身给你了……来,再让姐亲亲。”
说着话捧着帅朗的脸,不容分说,附身呶着嘴来了个侵略式的湿吻,不过这是带着几分戏谑开始的,又在街头,帅朗这下脸上挂不住了,嗯嗯哦哦地挣扎开来:“行了行了,怕了你了,第一回见脸皮比我厚的,还是女的……”
一挣扎开来,做贼似的看着四周,这丫在大街上这么流氓帅朗以前可没尝试过,好在城市里谁也不管谁,只是有路人诧异地看过一眼,搞得帅朗心里扑通扑通乱跳,直比去骗人家硬盘还心虚得厉害。
“呵呵……敢扮警察不敢亲女人,胆子也不大嘛。”桑雅促狭地笑着,胳膊还环在帅朗脖子上,帅朗不迭地把状似爱得不得了的桑雅胳膊放下,拉着她轻声说:“低调……保持低调,别招人现眼……我这次可是逼不得已干坏事啊,再弄个身份证,咱就收手,行吧?”
“嗯,同意……”桑雅点点头。
两个人腻歪着走到了市中心的小广场,帅朗附耳教着桑雅,馊主意又上来了……
“喂……您好,是办证的吗?”桑雅在公话亭拨通了第N个电话。
“对呀,本公司办证业务涉及签证类、文凭类、资职类、户口类、部队类、车牌类、汽车档案、房产证类、刻章类等等……热烈欢迎您的到来,相信我们的优质服务一定能够助力您的事业再创高峰……”
“身份证能办吗?”
“当然可以,不管您要哪一类证件,本公司出品严谨,讲究质量,尽己之力做到最好,让您买得舒心,用得放心……”
“……”
电话里男音长篇大论滔滔而来,桑雅蹙蹙眉,举着听筒让身边的帅朗听着,帅朗摇摇头,很明显地示意道:骗子。
桑雅拿起电话打断了对方的扯淡,直入主题:“甭废话,身份证现成的有没有?”
“当然有了,不过您首先需要向我们定购,并通过银行转账五十元定金,然后提供一张免冠照,一到两个工作日内制作完毕……方便告诉我您的手机号码吗,我把账号短信告诉您。”
“呸,真你妈五毛,五十五十骗还不累死你呀……”桑雅对着听筒骂了句,嗒声扣了电话,回头看着帅朗,很不屑,这办法有点瞎驴走夜路了,电话已经打了好几个了,快失去方向感了,都这德性,反正就是忽悠先交定金,都是此道中人岂能不知?其实大多数街头小广告就是下饵钓你定金,定金一收,你的电话直接就进黑名单再也拨不通了。真要像他们吹嘘的什么证都办得了,还至于费尽心思在街头乱贴广告么?
看着帅朗,桑雅很专业地指摘着:“你这办法不对路,这里头百分之九十九都是骗子,而且都是来自南方的骗子,普通话都说不清,一张口就是假的……就这骗法真寒碜,简直是破坏骗子的声誉。”
这话说的,还嫌人家骗法太拙劣了,帅朗嘿嘿笑了笑,摇摇头不同意了,解释着:“你错了,正是因为大部分都是假的,所以真办假证的才容易隐藏行迹,也正因为大部分都是假的已经容易识别,那些真办证的才更安全,没人把他们当回事呀……”
说着话帅朗又示意了一个号码给桑雅,这是俩人一路抄回来的电话,这个不难,沿街走一圈,商铺门上、橱窗上、甚至脚底的路上、街头的长椅上都是,边念着号码边催着:“再来一个,既然存在,就是合理的,要真没有一个能办出假证来的,那就没有骗子存活的环境了……”
“哼……最后一个啊,再要打你打。”桑雅拨着号码,有点不耐烦了。
“你也是骗子,这么没专业素养呀,没耐心怎么成?哦哟……”帅朗斥着,不料拨电话的桑雅抬腿就是一脚,豪放姐对他可是整个不当外人,帅朗笑着躲了一步,正要开个玩笑,不料桑雅嘘一声捂着听筒,轻声说:“有身份证么?”
“你住店还是上飞机?”
这话专业了,凑上来的帅朗一竖大拇指,正色一点头:真的。
“能凑合住店就行,我现在就要,两张,一男一女,照片差不多就行,你们能送来吗?”
“长曷本市没问题……不过加急的得二百,你要不挑照片,我给你真件。”
“钱不是问题,我证件丢了没法住下,你要十分钟能送过来,给你二百。”
“地址……”
“八七路,工贸商厦对面的电话亭,我穿白底花裙,提一个米黄色的女包,十分钟见不到你我自己想办法……”
“放心吧,用不了十分钟……”
电话主动挂了,桑雅怔了怔,看着帅朗,帅朗笑道:“这就对了,找的就是这种人,现在分辨骗子很简单,只要吹得天花乱坠、只要先要定金,一律假的,正经八百做这生意的,那是铁打的信誉,说拿出来绝对不含糊……”
似乎很像真的,不是似乎,是肯定是真的,桑雅狐疑地问了句:“他们手里有真件?”
“当然有了,每年丢多少身份证呢?正常丢的、贼偷的、你以为流到哪儿了?黑市上一个真证都能卖三五十块,都被这帮人收回去了,零买批发都成,这也是生存之道,毕竟有这种需求嘛……哎桑姐,见了人你淑女一点啊,别把人吓跑了。”帅朗笑道。
“得了呗,你离远点……还嫌我不淑女?我还嫌你不像爷们呢?去去……”
桑雅摆着手,打发着帅朗,帅朗笑着走开了几步,俩人眉来眼去,守株待兔正式开始了。
帅朗整整刚换的衣服,还是那件亚麻衬衫,被桑雅还回来了,再看桑雅,倚着电话亭宛如清水芙蓉,当然是拜那几个硬盘所赐,去了趟女装商店,桑雅挑了件白底黑花的连衣裙,换了双透明的高跟凉拖,不贵,只花了一百多。不过也正像她所说,因为年轻,所以衣服因人而美,这身廉价的衣服穿在桑雅身上显得档次提高了不少。
看着养眼的美女,悠然地点了一支烟,靠着街边的花栅矮墙,帅朗深吸了一口,此时已到正午,阳光的光线有点刺眼,每每目光看到桑姐的裸臂和长腿,总觉得白花花的会给眼神来一个瞬间的冲击,而且冲击产生的电流会直达心里某个敏感部位,最直观的感觉就是在脑海里形成某部艺术片里两个人缠绵的镜头,镜头花样很多,不过拍摄的地点应该在床上……
对了,这叫精虫上脑。
不是非要上脑,而是主观意念无法克制客观诱惑的强大力量。帅朗目测着桑雅个子,有一米七以上,穿上高跟鞋要比自己明显高一截,高挑的个子不管站在哪儿都有鹤立鸡群的感觉。偏偏这鹤立鸡群又是如此出众,估计是在长曷没有案底心情放松的缘故,此时桑雅身着白底黑花的连衣裙如此清凉一身,微风掠过,隐隐约约露着身材的凸翘,不经意地稍稍身动,精巧状似雕就的踝、染着甲的美足,恰如伫立在路边的艺术极品忍不住让人回眸多看几眼……
吁嘘嘘……几声轻声口哨打断了帅朗的癔想,眼神一动,正瞧到桑雅用眼睛在指示着方向,前方、右前方,路对面,从商厦边的胡同里拐出来辆电动车,停了不知道多久,隔着几十米的距离,应该是朝这个方向看,也应该是看到了电话亭旁边的桑雅。
来了,帅朗没动,抬着手准备抽口烟,不料不知道何时烟已经燃尽只剩下了烟屁股在手指间夹着,他随手朝垃圾桶里一扔,正好看到了那辆电动车男把车锁在商厦门口,横穿着马路,步行朝这儿来了。
好眼光,商厦进进出出人不少,左近还有冷饮摊、小吃摊、修车摊,粗粗一看应该有上百人了,能在这众多人群中发现目标,看来桑姐的专业素质还是不低的,人又近了近,正是朝桑雅的方向,帅朗暗笑着,证件来了……
是位留小胡子的年轻人,三十郎当的光景,手插在口袋里走到了路边,隔着几米没有搭话,打量着桑雅,桑雅只是瞥了一眼,故作不知地把眼光投向别处,左右一瞧感觉到没什么危险,小胡子往前凑了凑两三步调侃道:“哎美女,你要身份证呀?”
“那你是?”桑雅问,像证件丢了那份急切。
“一看你就是身份证丢了吧?我是办证的……钱呢?”小胡子开门见山,站到了桑雅面前。
“证呢?不就二百块钱么……你看我像赖账的。”桑雅提着包,生怕被抢似的。
“是一张二百,两张四百啊……”小胡子提醒着。
“我知道……哎大哥,人都没见面你就能办出证来呀?你那证能用么?”桑雅拉着拉链,貌似要掏钱,很慢。
“呵呵,差不多有个样子就成了……谁看你那么清呀。我给你挑一张……”小胡子掏着皮夹,看了桑雅几眼,皮夹里蹭蹭蹭抽了若干张二代防伪身份证,挑了一下就递给桑雅说:“这两张,脸型差不多,就上飞机也能蒙过去……证可都是真的啊,我们收都得花不少钱呢……”
“嗯,不错……”桑雅看着,眼瞟了瞟帅朗的方向,身份证一看放在包里,那办证男突来一问:“姐们,你不是长曷人吧?”
“不是啊……”桑雅道。
“来长曷找钱来的……不会是干那个的吧?”办证男眼光贼忒忒打量着桑雅,眼光聚焦的中心从脖子往下盯到胸、腹,又回到了脸蛋上,眼珠骨碌碌转着。得,桑雅鼻子一哼哼,心里暗骂着,把老娘当小姐了,一思忖嫣然一笑反问着:“那大哥你说我干什么的?”
“呵呵,那个呗,你懂的……要不跟哥们儿玩玩,证白送你……给你介绍个找钱的地方也成呀?”小胡子男笑了笑,试探着。
“我倒是没问题,不过……有人恐怕不愿意……”桑雅笑着,终于完全地拉上拉链,根本不准备付款,手指点点小胡子男的身后。那人惊声回头,一下子愣在当地。
背后,突兀地站着一位男子,正是帅朗,笔直站着带着几分蔑视,手里把玩着一个貌似警徽的小本,那人眼睛一凸未等分辨真假,又见突兀出现的男人另一只手从裤兜里伸出来了,手指上套着裎亮的手铐,蓦地眉宇里掠过一丝得意的笑容。
“兄弟,身上揣的假证不少啊,都拿出来瞧瞧……”帅朗手里摔着铐子,不咸不淡睥睨地来了句。
警察!?
办证男来不及细想,尖叫了一声,掉头就跑,帅朗装腔作势喊了句站住,桑雅也帮腔作势喊抓住他,这假证佬吓坏了,慌不择路越过栏杆,飞也似的穿过街道,直往胡同里蹿,眨眼不见人影了。
当啷一声,是帅朗把掏出来的手铐和证件本直扔进了垃圾桶,笑了笑看着桑雅,一抬头示意:“走吧,身份证送来了,人家不要钱就走了,你还等什么?”
“这王八蛋……居然把我当小姐。”桑雅骂骂咧咧,上前挽着帅朗,俩人不紧不慢转过八七路口,桑雅摸着到手的身份证,笑着问帅朗:“哎,你怎么把吃饭家伙扔了?”
当然是不解帅朗为什么扔手铐了,帅朗笑了笑说:“坏事不能常干,差不多就行了啊……怎么样?这手不错吧?”
“切,差远了,等了这么长时候才弄俩身份证……你看,这是什么?”桑雅又从包里掏出来个黑乎乎、鼓囊囊的钱包,一看这东西帅朗吓了一跳,一把夺到手里,一看钱包里一摞身份证,这才想起来了,刚刚桑雅为什么和那办假证的站那么近、为什么把包放在胸前位置,敢情是挡着那货视线方便下手呢,再一想桑姐在中州调包的手法,没啥说的了,悻然道:“你厉害……手真快啊,我都没注意到。”
“这小子只顾看我,我摸了他钱包他都不知道……哈哈……怎么样?我看有多少?”桑雅又夺将过来,一看里面除了一摞身份证尚有几百块,哈哈乐了,帅朗却稍有担心,拉着桑雅:“走走,赶紧,我说姐呀,你干个事吓死个人了,弄人家俩证就行了,怎么还把人家钱包偷了?”
“这王八蛋没安好心,偷他的活该……”
“得了吧,好像咱们安好心了……快走,别等人家反应过来,回头找麻烦……”
“哪有那么快,早吓跑了……”
“万一,不怕一万怕万一,你还真不把自己当外来户呀,这些人多数都是地头蛇……”
帅朗拉着桑雅,拦了辆出租车,上了车,一溜烟走了……
一个小时后,益民路羊蝎子火锅店,帅朗和桑雅挑了二层的一个雅座,人兜里一充实,心里就踏实了,桑雅连点了几个荤菜,帅朗要了几瓶啤酒,一上来看是当地产的东岳啤酒,桑雅又挥手让服务员换换换……换什么来着,换蓝带呗,总不能亏待小兄弟不是。
帅朗嘿嘿傻笑了一番,既是桑姐做东,那只得客随主便了,不一会儿火锅汤滚,浓白漂着的滚油的火锅药味和着肉香味都出来了,桑雅挟着菜殷勤地劝帅朗吃着,至此时,从惊惧和茫然中蹚出来的俩人已是心中大定,大快朵颐地吃得滋滋有声,不多会儿面前都堆着羊脊骨,这东西说起来是最适合冬天的吃食,先啃肉再吸髓,肉是既不塞牙,又无腻味,那吃相虽然不太雅观,可多了几分豪爽。亏得出租车司机介绍,边吃着的工夫,边挹口羊龙骨汤,微麻含辣的味道帅朗尝得滋滋有声,桑雅却比帅朗还豪爽,吧唧着嘴呼了口热气,然后很享受地对帅朗说:“过瘾!”
一句说得帅朗赶紧侧头四下看看,生怕有人注意似的,这桑雅不知道以前什么样子,不过自打认识就没见她雅过,别再说一句更过瘾的话,那脸上可挂不住了。桑雅却不乐意了,筷子直戳着帅朗很不高兴地问:“喂,怎么了,怎么了?又嫌你姐不淑女了?”
“你什么都不在乎,还在乎我的看法……”帅朗啜着汤,莫名地来了句,笑了笑转着话题道:“我是看看,别失主打上门来,好有个防备。”
“切……”桑雅给了个鄙视眼神,明显言不由衷。不过桑雅对于对面这位现在已经是芥蒂尽去,引为知己了,真要是身无分文把俩人任何一个扔在陌生的城市估计都有办法,只不过联袂来了这么一上午,又是扮警察叔叔、又是钓假证佬,心跳刺激可全乎了,桑雅很享受这么个玩的方式,邀帅朗道:“帅朗,我有个想法,你想不想听?”
“什么想法?”帅朗愣了一下。
“没听刚才出租车司机说吗,长曷这片有几家星级酒店……”桑雅压低了声音。
帅朗吓了一跳,瞪着眼问:“你……你又想干什么?”
“弄俩钱去呀!?咱们开个房住进去,找俩金龟,我负责敲开门,你拎包怎么样?”桑雅笑意盈然地说,就自己的模样气质再加上帅朗的手脚利索,那肯定是天作之合。
看来她想玩加强版仙人跳了,帅朗听得直皱眉头,有点哭笑不得了,难受样子一出来,桑雅吧吧嘴小声训着:“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不是为你着想吗?多整俩钱不好呀,你不正失业吗?”
“别别,差不多就行了,哎我说桑姐,你到底什么专业出身,又骗又偷,这转眼又要改抢啦?”帅朗小声问。
“现在不都复合型人才吃香嘛,光会一样哪成?我都干过。”桑雅很不以为然地说,附带剜了帅朗一眼,似乎嫌帅朗见识浅薄了。
吁……帅朗轻嘘了一声,有点感觉不到自己心里泛起的滋味了,如果在中州是一时冲动、如果在乡下的关押地是情非得已、如果刚到长曷是迫于无奈,那么此时就有点心虚了,身边虽然陪着这么一位美女,可同样是一颗大雷,要落魄了吧你看着可怜,可要翻过身来,连骗带偷加上抢,还没准儿要捅出多大的娄子来。
没错,人是吃一堑长一智,帅朗在这上头吃亏可不算少,亏吃多了人就学乖了,知道有些事的轻重。
“嗨、嗨……发什么呆?”桑雅敲敲桌子,像在追问帅朗,帅朗笑了笑婉拒着:“先歇歇吧,忙了一夜,你坐车不累我骑车累呀,这都几个小时我还没休息过呢……找个地方睡觉。”
“嗯!?没出息……”桑雅不屑了句,嘴里嚼着东西说着,看帅朗又躲着自己的目光,放下羊脊骨,直接用油腻腻的小手伸着直端帅朗下巴,端着了,很严肃地说:“喂,我问你句话,别撒谎。”
“撒谎不你的专业么?问什么?想查我户口?”帅朗把桑雅的手打过一边,找着纸擦着油,桑雅这才笑着抽了张餐巾擦拭着手问帅朗:“我问你啊,你到底什么人?”
“都说一百遍了,真是失业青年。”
“不相信。”
“不相信我也是。”
“那我就看不明白了,失业青年都像你这样,会开手铐?”
“哦,那是家传手艺。”
“呵呵……那扮警察呢?也是家传?”
“那跟电视上学的。”
“少来了,你肯定来路有问题。”
“我说桑姐,你浑身问题,怎么现在怀疑我有问题啦?什么问题?”
俩人脸对脸凑一块儿,小声嘀咕着,似乎都比较喜欢这种捉迷藏的谈话方式,帅朗此时有点怀疑,面前不拘小节的桑雅没准儿才是这位女骗的本色。而桑雅就有点迷懵了,忽灵灵闪着一双美目,打量了帅朗很长时间,这才狐疑地说:“说你是好人吧,你又会打又会骗还会假扮警察;说你是坏人吧,你还挺身出来救别人;说你胆子小吧,憨强几个人都唬不住你;说你胆子大吧,姐不就顺手摸走个钱包么?把你吓成这样……你到底是什么人?”
“呵呵,不好不坏喽,有贼心当不了好人,可贼胆也不大,更当不了坏人,只好不好不坏啦。”帅朗笑道,看着桑雅,给了她个无辜的眼神,劝道:“现在吃住钱都有了,该适可而止了啊,我说桑姐,你不是真准备还干几票大的吧?路上不说都金盆洗手啦?”
“没有……我就试试你,看你到底什么人……呵呵……小样。我要洗手不干了,你养活我呀?”桑雅食指轻佻地拨了把帅朗直视的脸,拨拉过一边,消除了对视的尴尬,又埋头消灭上菜肴了,边吃边擎着啤酒和帅朗喝一大杯。
患难消失之后那份显而易见的间隙在俩人之间慢慢出现了,因为立场差异,还是因为话难投机?更或是因为俩人根本不同路,只是偶遇,反正帅朗觉得瞬间之后桑雅变得不那么开朗,不那么豪爽,轻啜慢咽着汤,优雅而轻柔地劝着菜……得,淑女味道上来了,反而让帅朗觉得更不适应了。
吃完饭,付了账,那假证佬钱包里有七八百块,全部便宜桑雅了,出了饭店拦了辆出租车,问着司机,到了一家像样的酒店,大摇大摆地开了房间,累极了的帅朗呼咚声把自己扔到床上,抱着枕头,心里就想美美睡上一觉,不料桑雅抬腿踢着半躺床上的帅朗催促着:“去洗个澡再睡……”
“哦,还真是……”帅朗又一骨碌爬起来,一看桑雅怔了怔,开门进房间却是包不离身、人不沾床,像马上要走似的,他问桑雅:“你不准备一起睡呀?”
桑雅稍稍蹙眉,帅朗登时省得单间双人,似乎这话有点不对了,笑了笑解释着:“别误解啊,我没想那事……我是说,你不累呀?”
“连那事都没敢想,看来你胆子确实不大。”桑雅取笑了句,手像爱抚般地抚过帅朗的脸,笑了笑转身说:“我出去一会儿,你先睡吧……”
声落人走,帅朗还没来得及多问一句,人已经掩门而去,没来由的淡淡失落感觉升腾在心里,让帅朗有点讪然地进了卫生间,泡了会儿热水澡,不久拉开被子睡了,这一日过得确实是累极了,累得连个春梦都来不及做……
生活,除了日复一日的烦琐和重复,有时候免不了有很多意外发生,在可以料及或者不可料及的意外发生时,总让人觉得很不可能……
下午四时,古清治和寇仲从凤仪轩美容养生会所踱步出来,盛小珊和养生会所的经理把两位直送出了门厅,对于像这种只图舒服不问价格,就为喝喝茶、聊聊天、泡泡澡而愿意花上数千上万办个VIP卡的顾客,店里总是不吝给予最高尊崇的。不过今天古清治是带着疑问来的,因为前一日被盛大设计师带走的帅朗杳无音讯,免不了让他有所担心,不过闲聊之下从盛小珊暧昧的眼光和隐晦的话里,听出来帅朗可能是勾搭了位单身美女,没准儿温柔乡里不思归了……这事嘛,所谓少年色、老来财,都是避免不了的,古清治、寇仲,识人多矣的盛小珊都觉得无所谓。直憋到上车的时候,寇仲按捺不住了,向师爸提了个疑问:一直说这小子聪明过人,是不是已经觉察到了什么?
“绝对不可能!”古清治摇摇头道,不可能的原因是,帅朗如此而为究竟要达到什么目的,连他也拿捏不准。
至于拿捏不准的原因也简单,虽然见面总是从放大优点的角度来看帅朗,但从越来越深的了解也能差不多下个定义了:酒色财气,应该基本全乎了;吃喝嫖赌,应该哪样都不缺;这坑蒙拐骗嘛,说不定都沾点……加上在盛小珊这儿,不过稍做了做包装,眨眼就勾搭个女人不见面了,这类货色,谁又拿捏得准!?
下午五时,青龙电脑城。三层一个电脑散件经销门面,一个很意外的巧合发生在田园身上,其时田园正和电脑城一帮IT光棍讨论游戏攻略,铺面里来了个访客,赶紧支应来了,却发现是嘉和超市的蓝店长蓝冬梅。惊喜确认之后,聊了几句,话题不经意地转到了帅朗身上,虽然她说是来看看电脑,不过田园感觉得到,这巧合绝对是故意的,没准儿就为帅朗来了,听话里意思好像电话联系没有联系到人,问帅朗现在干吗呢……田园很诧异,回答很直接,瞎晃悠呗,他能干吗?这话似乎让蓝冬梅很失望,一失望让田园有心理感应了,似乎揣到了什么,不过打量来打量去,一袭裙装、清凉一身的蓝冬梅,虽然到不了让人流口水的水平,可也不是二哥那流氓能般配的档次,直到把有过一面之缘的蓝店长送走,田园从蓝冬梅貌似很关切的神情里想到了很多种可能性,不过细揣之下,还是觉得有点……不可能。
下午整六时,城北纺织路建行分理处,木堂维、方卉婷从即将打烊的银行里出来,送行的银行负责人握手作别着。今天的任务是全部出动,以经侦、网警为主,重点排查昨晚涉案ATM机的监控,木堂维和方卉婷连走了三家,银行方面除了提供监控录像,其他的就无能为力了。两个人返回的途中有点失望,走了三处银行,提取到的录像都是蒙面取款,手法匪夷所思到搞笑的程度,放大了几个画面,取款嫌疑人头上套的居然是女丝袜,黑色蕾丝的……不过不得不承认这办法是很直接且方便的,丝袜就套在头顶,进门的时候一抹,蒙面了;出门的时候再往上一抹,正常了,和头发一个色,根本看不出异样来,没有比这更方便的伪装了。
“小木,你学痕迹检验的,你说能不能通过面目识别把他们的肖像恢复出来?”方卉婷问了一个很关心的事。
“够呛。”木堂维摇摇头,做了个捏颊的动作示意着:“这个化妆虽然简单,不过很巧妙,丝袜本身有拉伸弹性,会让面部肌肉变形,进而改变面部轮廓,肖像恢复本身就有误差,只能作为侦破的附属线索,再这么来一下,误差有多大就不好说了。而且这东西不能作为证据的啊。”
“那你说,这还没办法了?”方卉婷征询道。
开车的木堂维明显没什么办法,笑了笑道:“方姐,马上省厅的市局就要抽调刑侦和经侦专业力量充实来了,到时候来了高手,自然能挖出线索来,咱们今天这么多录像,说不定就能找出线索。”
“过于乐观了,受骗人在大同,取款人在中州、泉州、厦门,作案人在什么地方?这中间隔了几层跳板?即便把取款的挖出来了,是不是还是一层跳板?他们要是根本不知道上线是谁怎么办?就算抓住了上线,说不定我们离真正的作案人还有很长的距离……”方卉婷沉思着,连来了几个疑问。听得驾车的小木怔了怔,咦了一声:“方姐,您不是侦察专业吧?这专业思维太强了啊?”
“不是专业思维,而是普通思维,犯罪的手法是随着技侦科学的手段的改善而改进的,它和科学技术发展几乎是同步的,比如方便沟通的通信工具、方便储户的取款工具、方便出行的交通工具、改善生活的新科技,都可以成为犯罪工具……我一直觉得咱们跟在嫌疑人的背后走,跟在案子背后走,恐怕很难找到他们的踪迹。”方卉婷手托着腮,两眼有点迷茫。
木堂维从未想到方姐的心思如此之深,瞥眼瞧了瞧,多了几分敬佩,随意地问着:“那怎么办?您想到什么了?”
“要找到他们思维的缺陷。世界上没有完美,当然也包括诈骗犯罪,只要找到他们的思维缺陷,我们就可能瓦解他们的组织、运作甚至可以预防……”方卉婷欠了欠身子,看了眼小木,感觉到小木不太相信,笑道:“我上警校学心理学的时候,导师给我们讲过1967年美国芝加哥发生的系列爆炸案,嫌疑人潜藏了十年,联邦警察和FBI、CIA都调了不少高手来彻查此案,排查、侧写、不管是描蓦,都没有成功……最后有一个根本没有到过现场的人分析出了嫌疑人的行为特征,详细情况我记不清了,不过我记得他分析嫌疑人属于强迫症候患者、有固定工作且工作压力大、由于幼年不幸或者家庭问题导致了反社会性格倾向,通过外在的分析引到了嫌疑人的日常表现,他甚至分析出了嫌疑人穿双排扣的风衣、喜欢在小咖啡馆逗留、固定在一个生活小圈子但没有固定的朋友、给人的表现应该是沉默寡言之类的日常特征……最终抓获嫌疑人的时候,他正穿着双排扣的风衣在咖啡馆里小坐,脚旁就放着一包准备实施下一次爆炸的炸药……”
“哇,这么神,什么人分析出来的?FBI?”
“不,精神病医生,一位FBI探员无意中请教了他,从分析到落网只用了二十天,之前查案的时间是十年……”
“我明白方姐您的意思,不过您说嫌疑人也恰巧是强迫症患者……所以精神病医生分析得出来,可咱们要找的是高智商的电信诈骗嫌疑人,找谁分析去?总不能找个骗子吧?”
“呵呵……有什么不可以,找个会骗人,特别是能骗过警察的,应该不难吧?”
“您是说……帅朗!?”
“对了一半……帅朗他爸。”
“噢……可咱们和他不是一个系统的。”
“私下请教总没问题吧?我这段时间研究帅前辈几年前写的《春运防骗指南》,很有点意思啊,本来准备让帅朗引见引见,可这死东西你找他时候,还就不见人影了,一天了连手机都不开……”
“要我说呀,连他爸都不用找,帅朗都行……你看他干过多少种职业,犯罪嫌疑人都是从他这号人堆里成长起来的……他当骗子都没问题。”
“呵呵……这个我信,哈哈……”
两个人说笑着,回到监控中心已经快七点了,把提取回来的监控标号、送检,监控中心又专门辟出了一间技侦分析室,奉调到位的技侦人员联合工作组成员要对六十多份现场以及外围的监控记录排查,十数台电脑已经就位了,机器的温度加上天气的炎热再加上嗡嗡作响的机器声,把这个环境变得如此燥热,已经开始排查的警察不时地拭着一脸一头的汗,站在技侦室的门口的方卉婷和木堂维互视了一眼,心里泛起同样的想法,和海选一样,这么个海查,简直是一个不可能的任务。
整七时,西装笔挺、皮鞋锃亮的韩同港出现在卡布其诺饭店门口,今天是应了前女友雷欣蕾的邀约,是那份按捺不住重续旧情的憧憬让他如此重视,咬牙用不多的积蓄买了身很上档次的西装赴约来了。
刚刚坐下,佳人应约而来,高挑的个子、豹纹的短襟、潇洒的裙裤,当年的校花虽然气质大变,却依然那么漂亮,漂亮中透出来的成熟韵味让韩同港一时有点局促,更局促的是雷欣蕾还带来了一位女人,一介绍是锐仕猎头的师娅妮,一位很有书卷气的女人。虽然不是俩人的情意绵绵,不过同时和两位美女就餐韩同港倒也觉得有面子得紧,点了牛排套餐,比萨饼,再加上几份女孩爱吃的冰激凌、圣女果、炸薯条之类的,为了这回邀约虽然腰包瘪了,可面子足了……只不过话题一开让韩同港纳闷了,两个女人都在问着一个名字:帅朗。校花对于这位当年的烂仔已经记不清了,不断地打听帅朗从事什么职业,这两年一直在干什么,他的家庭情况到底怎么样之类的话题,而那位姓师的女孩兴趣似乎更大,韩同港粗粗略说的情况明显不够,听口气似乎想通过韩同港约帅朗出来。
郁闷了吧,精心打扮的韩才子郁闷了,可不料美女之意不在自己,敢情是想结识老二帅朗,听了半天迷懵地问着这其中缘由,师娅妮解释了一番,是锐仕猎头公司有意邀请这位帅先生入职试工,原因当然是那份IHCE答题,据说锐仕老板看到这份答卷惊为天人,很想见识一下,而那天帅朗草草答了题,只留了个名字就走了,师娅妮无奈之下只得求助于同是中州大学毕业的雷欣蕾,雷欣蕾因为跳槽和锐仕有过业务来往,也认识这位师娅妮,中州说起来也不大,一眨眼就撞车了。
说话的当会儿,雷欣蕾想起了当日通过MSN传的那个笑话,抿着冰激凌看着师娅妮笑;师娅妮想起这茬儿也是苦水没地儿倒,被人骂了一通回头还得来求人说好话,寄人篱下可得多难哟。
不过话听在韩同港耳朵里就不是滋味了,看着落落大方的前女友,又看看文文秀秀的师娅妮,警告着俩女人:“你们搞清楚了啊,确实是帅朗?还有件事我得提前说啊,他干什么工作都没长性,高兴了就干几天,不高兴了捅个娄子就溜了,这段时间兜里有钱了,连工作也不想找了……对了,你们那儿月薪多少钱?”
“三千左右吧,新人都这个样……后续就得看他的能力了,猎头公司的职员都是按创利提成的。”师娅妮解释了句,也不确定地说:“其实我们老板只邀请,能不能成,人家愿意不愿意,还得两说。”
“三千块,有点少了啊,让我去还差不多……呵呵。”韩同港笑了笑,发了句感慨,不过要真去也未必去,这些私营的企业都没有什么归属感,工作再好含金量也不如公务员里的小职员,说倒就倒了,除非你能做到行业的顶尖位置,可能吗?可能性很小了,韩同港想了想替帅朗答应下来,反正这货一天瞎逛悠也没个正经事干,试试也好。一答应留了电话,不过心里的怀疑不小,当然这最大的怀疑是有人、居然是有女人追着来找帅朗,小心翼翼地问师娅妮道:“师女士,我问一下,您说的那什么IHCE答题是什么玩意,我怎么没听说过。”
“噢,这是个意外,我本来是给他做智商测试的,不过打印错题了,IHCE是我们猎头公司在招聘从业职员时候用的测试题,主要测试一个人观察细微度、反应速度,抽象思维能力以及思维的协调能力……一般情况下,能做到60%合格、80%优秀,90%做对就罕见了,这份题库的设计者原供职于情报机关,据说他是依据招募情报人员的思路设计的测试,毕竟我们这个行业很特殊,不可能给你更长的时间去了解要猎的人才,除了资料就是简单的会面,所以对识人能力有很苛刻的要求……”
师娅妮解释着,下意识地看看手指,又下意识地蜷回了手指,想起了那日帅朗看到她手指做出的判断,生怕此时自己的动作又泄露心迹似的,不过韩同港可不注意这些,打断了师娅妮的话问:“等等,我问下,帅朗究竟考了多少分?你们巴巴地绕这么圈子找他。”
“呵呵……说出来你一定不相信。”雷欣蕾笑了笑吐了俩字,“满分。”
“什么?”韩同港果真吓了一跳。
“我也不相信,那草包不能毕业了反而成材了吧?”雷欣蕾笑着评价道。韩同港有点不相信地朝师娅妮求教,师娅妮点点头:“没错,是满分,一道都没答错,要不是调监控出来,我们老板都不相信。”
“不可能吧?帅朗在学校考及格都是抄的,有时候抄都抄不够六十……特别是英语,过四级都是我给他找替考的……”
韩同港正色说道,认为是锐仕搞错了,师娅妮坚持没错,强调这个测试和知识学历无关,时不时被这个话题逗笑的雷欣蕾则催着韩同港找帅朗来见见面,不料电话拨出去居然是关机……
这场并没有恢复旧情的约会一直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回到住处的韩同港觉得很不是滋味。回到住处一问之下,仨兄弟才发现一天一夜都没见帅朗了,以前也出现这个情况,但凡遇到搂钱的事一准儿消失不见面,多则十天半月、少则也有三五天,三个人已经习以为常了。只不过韩同港心里有点纳闷,把饭店的事一说,仨人面面相觑,田园也突然想起来,直说今天邪了,嘉和超市的蓝冬梅专门到电脑市场找帅朗,恶意的揣度自然是发展奸情了,看蓝冬梅怅然若失的样子,没准儿是被始乱终弃,再狠点往下猜,没准儿中招了,找他小子算账呢……这俩一说,平果愣了愣,兴奋异常地又补充了点料,说是今天接了个电话,那中大的王雪娜找不着帅朗,居然把电话打到他手机上了,说不定……得,还是别往下猜了,再猜又落俗套了。
“不可能呀,这才一天,就变强变帅变聪明啦?”韩同港诧异之处正在于此,昨天出门前还和兄弟几个卫生间前抢蹲位呢,怎么变得像不认识似的。
“是啊,以前天天失恋,现在美女倒贴?不可能吧?”田园有点不太相信。一直以来二哥都是靠电脑里的美女安慰心理、自慰生理,什么时候成实战家了。
“哎哎,我说,不会是二哥骗财骗色了,人家找上门来了吧?”平果找着可能性。
“嗯……这个倒有可能。”韩同港和田园同时点点头,三个人达成共识了,即便有此共识,也觉得同时骗这么几个貌似不错的妞儿,可能性不太大。
就在这一天即将结束的时候,没有变强也没有变帅的帅朗睁开了眼,一片黑暗,昏沉中下床,还以为自己是睡在中州出租屋里,一夜一天的奔波累极了,睡得糊里糊涂抬步就走,不料哎哟一声撞上了椅子,摸索着,看到了卫生间的灯光,慢慢恢复意识之后才想起不在中州,在长曷,摸索着上前推开了卫生间门,眯着眼糊里糊涂进门放水……
“啊……”尖叫猝起,泼溅的水声像谁栽到了浴室里……出事了。
是谁在尖叫?在这个房间里除了桑雅恐怕不会再有来人。
对,是桑雅,卫生间门猝开之时,她正悠然地躺在氤氲热气的水中,看到穿着内裤的帅朗懵头懵脑闯进来,下意识地尖叫了一声,双手护在胸前,腾声站起来,满池的水哗声泼溅了一地。
帅朗在一刹那像被施了定身法定在了原地,虽然对类似的全裸镜头在电脑和脑袋瓜里都有过无数次经历,可真正摆到眼前,那会是一种什么结果?想也想得出来,裸浴、美女、酥胸、长腿以及最隐秘和最诱人之处、寤寐逑之而求之不得的一下子全部冲击到了视界之内,那股剧烈的感觉让帅朗如同被人勒着脖子缺氧似的眼往外凸,眼珠几乎迸出来了……
“出去……”桑雅猛地发现手再快也赶不过眼快,下意识护胸之后又下意识地想到有更重要的部位暴露出来了,慌乱中分不清左右手,护着三点部位。不过她很愤然的叱喝丝毫未见效果,帅朗人像钉在地上一般根本未动,抑或是根本没有听到声音。
“滚,再看我剜了你那对猪眼……”
桑雅没来由的羞赧,声音放低了几个分贝,一只手抹着胸前,一只手捂着私处,冷眼如霜,目光如电,瞪着帅朗,进门的时候这货睡得像死猪,想趁着他睡觉快速洗漱一下,却不料赶了个正着。
“呵呵……”帅朗反应过来了,傻笑了笑,乐了。
“呵呵……哈哈。”帅朗傻笑之后,继续傻笑,乐歪了,堵在门口不动,很诚实地道歉:“姐,我真不是故意的啊,您什么时候回来也不吭一声……您放心,就当我不存在,看见也当我没看见……其实你不用挡,我这眼神特不好……哦哟,今天才发现,桑姐你这身材真好啊……”
帅朗充分发挥这若干年赞美老板、赞美顾客和赞美女人练就的口舌,嘴吧嗒着不停,眼珠忽悠悠乱动,边说边把这无边春色尽收眼底……惊艳的刺激让帅朗语速飞快,不过却有点语无伦次,只因此时新浴出池、盈盈站着的桑雅,正如一尊无瑕的玉雕,凸凹优美、玲珑剔透,在蒸汽氤氲中似梦似幻,偶尔雪白肌肤上滑落几滴水珠,更如芙蓉出水、春花带露般让人如此心旌飘摇。
哇,美死了,美得要死……帅朗的嘴唇上也滴了颗晶莹的水珠,好像应该是口水,痴痴地看着,挖空心思只想到了这句欲不可耐的赞美。
是玉人美不胜收,还是观者美得好死?抑或是二者都有?帅朗不知道,脑袋里一片空白,只剩下眼中传递的这幅绝美画面,甚至生气、发怒、嗔怪的桑雅,更像多了一层另类的诱惑,在一刹那撩起了帅朗心底最原始和最奔放的欲望,于是凸着的两眼有点发红、有点充血,身上的某一部分挺翘着,已经接近兽性大发的边缘了……
帅朗僵立,像挪不动步一般僵立着,桑雅骂着、剜着、叱着都没有奏效,在看到帅朗状似魔怔般的眼神之后,那份羞恼中淡淡地升了一分得意,虽然有点唐突莽撞了,不过好像从另一个侧面证明了自己的引以为傲的本钱多么丰厚……于是异变突生,桑雅嫣然一笑,两手放开了,随着两手猝然一放开,春光全泄,她明显地看到帅朗如遭电击一般全身痉挛了一下,是被这个动作刺激到了。
似乎要将刺激进行到底一般,桑雅第一次如此优雅地伸展双臂,和肌肤几欲同色的双手顺着额头,捋着贴在身上、滴着水珠的长发,纤腰一展,一个女人最美、最温柔和最性感的一面在帅朗面前展露无疑……帅朗脑袋前伸着,像探头偷窥一样,直愣愣站着、直勾勾看着、眼珠一动不动,好像想动,而手脚又不怎么听使唤一般。
“来呀?”桑雅一捋长发,食指勾勾,帅朗惊得向后退了一下,愣着看着桑雅。
“来呀!”桑雅催着,加重声调,声音带着磁性,优美的磁性,手抚过胸前,明显地双乳微鼓,然后张臂欲抱,那一刻的眼神如此销魂,帅朗终于兽性大发了,不顾一切了,窃喜地喊着“来了……”踏步一扑,饿虎扑食一般,直扑向站在浴池中的桑雅……
哦哟……帅朗吃疼在叫。
泼剌剌……水花四溅。
没有发生期待的浴室激情,在帅朗扑上来的一刹那,桑雅的腿一抬,轻轻松松把神志有点模糊的帅朗顶了个正着,尔后、尔后就没有诱惑的销魂眼神了,手一搂,反搂住了帅朗的脖子、顺势一搬,站立不稳的帅朗被结结实实溺到了池里。
一刹那形势逆转,掉进浴盆的帅朗刚要抬头,不料被重重摁了一下,一滑又进去了,紧跟着是噼里啪啦几声脆响,帅朗只觉得背上、臀上,巴掌、脚丫连挨了若干下,边挨边听施暴着发泄似的叫骂:“让你看,再看、再看……偷看女人洗澡……看够了么?看爽了吧!?”
咚咚手脚并施,连打带踹,发泄了一番,桑雅抽着大浴巾一裹,出去了。出门的时候又不过瘾似的,裹着浴巾返回来助跑两步要来猛踹,可不料正看到刚站起身抹了一把脸的帅朗,两腿间翘得几欲脱颖而出,动作一下子停了……帅朗一惊,省悟到了什么,马上双手护着下部要害,紧张地侧身生怕那里遭殃,本来怒气冲冲的桑雅猝然大笑,啐了两口,转身关门出去了……
说得太慢,发生的一切又太快,笑声持续在房间之外,卫生间一地水迹,帅朗抹了把脸上头上滴滴答答往下滴的水珠,愣了很长时间,很难相信这是自己刚刚经历过的事……
“妈的光顾看了,动手太慢……要不……”抹着脸上的水迹,帅朗很痛悔地总结了一句,从来没觉得和那个妞儿相处会有这次如此遗憾……
过了很久,准确地说,应该是桑雅觉得卷着毛巾拧过的头发已经潮干的时候,才听到了卫生间门吱哑轻响,眼瞟着,只见帅朗做贼一般穿着湿短裤猫着腰出来,拿着床上的裤子又奔回了卫生间,生怕被非礼似的嘭声关上了门,窸窸窣窣地开始换衣了。
笑了,照着镜子的桑雅抿嘴在暗笑,暗道这个贼胆没有贼心大的帅朗,色胆好像也没有色心那么大。对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张脸似怒而嗔、似笑非笑,桑雅蹙蹙眉做生气状,又抿抿嘴做微笑状、然后又瞪瞪眼做发怒状,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好像找不出一个很合适给帅朗的表情……其实,其实呢,桑雅整整刚刚穿上的罩裙,最真实表情显现出来了,谑笑着,在潜意识中并不介意俩人有这种关系,但接受不了的是如此猝然、如此没有感觉,当然更谈不上情调了。
女人嘛,是感性的,在温情脉脉的欺骗和不苟言笑的真实之间,即便明知道是欺骗也会选择前者,其实差别就在这个“情”之一字上,可以是爱情、可以是调情、可以是温情、可以是情调,可以是任何一种情包括奸情,就是不能像这样是个猝不及防的突发情况。
有点突然了,已经平静的桑雅下了如是定义,甚至也有点悔意,不该那么狠,把个可怜刚睡醒的帅朗绊浴池里踹一顿,毕竟俩人好歹共患难一天了,再怎么说人家也没有歹意,刚刚顶多是临时起意……虽然从他的眼光中不止一次看到了那种心思,不过人家终究还没有付诸实施不是。
胡思乱想着,门又吱哑轻开,一瞥眼,帅朗快步蹿着,腾声上床,吱溜钻进了被子,既像害羞又像害怕,还带着几分不好意思似的。桑雅笑了笑,嗒声开了灯光,然后提着一袋东西往床头柜子上一放,又开了床灯,看帅朗捂着被子蒙着头,半天不吭声,捅了捅不客气地说:“嗨,怎么,话也不敢说了……你还委屈是吧?”
蹭一声,被子掀开了,帅朗掀开的,吓了桑雅一跳,就见得已经清醒的帅朗两眼炯炯有神,躺着,看着坐在床边的桑雅,除了眼珠滴溜溜乱转没有其他多余动作,眼光有意无意地在桑雅的脸上、胸前打量着,似乎在回味刚刚的惊艳。
“再看,想挨揍了……”桑雅似笑非笑地看着帅朗,貌似咬牙切齿地威胁了一句。
“那你先揍,揍完再让看行不?”
帅朗接着就来一句,眉眼绽笑,疼在身上,恐怕要乐在心里了,咱皮粗肉厚根本不惧那几下。桑雅扬手作势要打,不料看着帅朗避也不避的眼光,手一扬停在空中顿住了,笑了笑,收了回来,慢慢地起身了,那分玩笑的表情不见了,趿踏地走到了椅子边坐着,倒了杯热水,轻抿了一口,像在想什么,沉默了。
想什么?帅朗一骨碌起身,女人的心思真是难琢磨,大街头搂着你敢亲,没人了吧看看都发这么大火?帅朗坐在床上看着还没有来得及打量的房间,三星的标间,房间不大,两张小床,睡觉的时候确实不知道桑雅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了,只见另一张床上扔着几件衣服,都是没见过的,床边靠着一个旅行皮箱,像是新购置的,心里想到什么,再看桑雅,穿着的是一件蓝色罩裙,低头一看,连鞋都换了。
意识到了什么,一瞬间帅朗也沉默了,痴痴地坐在床上。从镜子里看到了帅朗的表情,桑雅端着杯子抿了口热水像自言自语地说:“你心里可真坦荡啊,我一个人出去你一点都不担心?睡得这么死?”
“担什么心?”帅朗诧异道。
“不担心我行骗失手?你可再也见不到我了。”桑雅道,她回过身来,很复杂地看着帅朗,似乎对于没有得到的那份关爱有点怨念,下午走时感觉特冷,是帅朗的表现让她特冷。
“调包、换汇,还有搞梁什么邦的钱,你是串骗的,再笨你也不会去单干吧?”帅朗道。
桑雅的眉头一动,心微微抽了一下,这倒说到正点上了,而且让她有点惊讶,讶色看着帅朗问:“那你不怕警察找上我?或者梁根邦把我抓走?”
“老骗都给自己留后路,以便落难时候不至于走投无路,你这是准备跑路吧……这些事你不至于想让我和你一起,也让我知道吧?”帅朗指指皮箱,又指指桑雅的装束,很理解地说。又一次被道中心思的桑雅这会儿是真蹙眉了,奇怪地打量着帅朗,很奇怪这位不是同道的人对这一行了解得如此之深。她一打量,帅朗补充着:“理论上你应该是已经走了,为什么又回来了?离中州越近你的危险就越大,你树敌不少吧,是不是连警察也在追你……下午我想你出去就应该远走高飞了,所以就坦然大睡喽。”
“你……”桑雅打量着帅朗,惊讶中带上了几分怀疑,轻声,咬字很清地问:“还知道我什么事?”
“我听到了一个传言……”帅朗眼睛瞟着桑雅,端坐着的桑雅不像今天白天表现得那么花痴,会在大街上给你一个香吻;也不像老中州烩面馆所见的那么精明,时刻盯着腰包,此时倒更像带着某种威严在谈论专业问题。不知道是对桑雅的变化不适应还是对这种谈话的方式不适应,帅朗变得小心翼翼,轻声说道:“好像这个行当里有位女骗子叫‘女魈’,不少同行也被她宰过,不过很少有人知道她究竟姓甚名谁,连警察也无法确认她的真实身份,不过却通过体型和容貌留下了她不少化身的面目……听说她犯的案子不少,典型的手法是出入高档公寓和酒店寻找下手目标……”
帅朗说得很慢,慢到了一定程度,状如读到了艰涩的古文,停下了。
“还有呢?”桑雅眼皮跳了跳,追问着。
“还有,可能你不知道,老中州烩面馆你们那次换汇,不该找两个盗窃的嫌疑人下手,那俩栽了,虽然金额不大,不过他们偷的人不对,好像是来中州考察的外宾,这个事差点连我都脱不了身……既然我脱了身了,那你们那天到场的三个人恐怕就都瞒不过去了,万一漏下一个,剩下的就有危险了……”帅朗依然艰涩地说着,想到了此事的经过,想到了可能发生的事,要是别人可能看不出来,不过万一不小心让他那个反骗老爸看一眼,不经过大脑都知道这是伙串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