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试试找找我们报社主编吧,没准儿能帮上点忙……”韩同港叹了句。这时候该他拿主意了,摸出手机,看看时间尚早,摩挲良久,这个电话却拨不出去,难为地说:“这可怎么说呀?我就说……我一同学把警察打了,去找找人,托托关系,把人捞出来?你们俩知不知道,帅朗到底还有没有其他事,别还有其他案子啊?”
“没有吧,警察没问什么呀,就问常和什么人来往,经常去什么地方吃饭、玩,怎么地,他们什么意思嘛。”田园挠着脑袋,回忆着,揣不清警察的路数了,其实问了一夜,想想净是些扯淡话,根本没有实质性的问题。
“有了……我有办法……”平果灵光一现,腾地起身了,奔进帅朗的卧室,衣服柜、床头、抽屉乱翻一通,摸了个小本出来了,是名片夹,俩人正不知道平果什么意思时,就听平果解释着:“二哥交际比咱们广,他认识的朋友不少,没准儿谁就能帮上忙……咱们挨个打打电话告知一下……”
“哎,对呀。这办法不错!”韩同港接过名片簿,田园凑上来也出着主意:“要不,告诉他家里一声?”
“告个屁呀,他爸就是警察,还用你告,再说就告也白告,就是爹心疼娃,还有后妈呢,两年多了都没回过家,是个像样的爹早找来了。”平果愤愤说着。田园一听,很郁闷地闭嘴了,更觉得应该做点什么,其实这里几乎就是二哥的家了,过年都在这儿过的。
“这个……程拐,一块儿喝过酒,卖盗版的那货……”韩同港看着号码,拨着手机,通了……
“谁呀……哦哦……想起来了,老韩啊,哈哈……什么?帅朗被抓了,什么事?啊?咦哟他大爷的,这孙子真帅啊,回头出来我得好好请请他,掉个了啊,他小子原来是被警察揍的料,这会敢袭警了?哈哈……什么?帮忙?我说哥哥哎,你去帮帮试试,这忙谁敢帮他?谁又帮得了他……甭着急,那小子命大着呢……出来告我一声啊……”电话里流里流气的声音回着,先迷糊后惊讶,胡扯了一通挂了电话。
“喂喂……程洋……啧……”韩同港说着说着电话就忙音了,尴尬地放下了。
“这个……大牛,说话大舌头那个,他们高中一块儿混的……”平果又指着一张名片。韩同港拨着号码,一拨,脸上的表情瞬时变得很怪异,皱皱眉头,开了免提,电话里哦……啊……哟……哦啊……重复的象声词,夹杂着似痛非痛、似爽非爽的声音。三个人面面相觑,被雷住了,大清早办这事,还不忘接电话。跟着含糊的男声叱着:“谁呀,大清早乱打电话,让不让人活了……”
“大牛……是我,帅朗的同学韩同港,帅朗被派出所抓了,我问下……”
“没事……没事……训一顿就出来了,啥逑大事。”
“哎喂……大牛……”
又挂了,三个人有点哭笑不得,这打扰人家,实在是有点不好意思了。不过这帮朋友着实也让三个人纳闷,听着帅朗出事根本不着急,听这意思把这事当家常便饭了,又拨了几个都认识、一块儿喝过酒、来过光明里胡同的,不是根本就没当回事,就是爱莫能助,即便是有心想帮帮的,一听是袭警,得,一边凉快去,哥们儿最怵警察,你让我怎么帮去?
“这个……王小帅,二哥刚给他挣了一笔,出面问个准信总行吧,好歹是小老板……别说什么事,袭警那事吓人。”田园翻着名片簿,找到了王小帅,嘉和超市老板的电话,韩同港拨了过去,把电话给了田园,这王老板看样子刚醒,糊里糊涂接着一听是帅朗清醒了点,带着梦话的口吻回绝着:“哦哟,这孩子怎么这样,真可惜……这个,实在不方便,我在外地,再说我就在中州也帮不上这忙不是?咱和公安不打交道呀……你们想想别的辙……”
“王八蛋……”田园有点气愤,悻然把手机扔到了桌上。韩同港无聊地拿起手机安慰着:“人情从来就这么淡,像咱们这号没品没位的,又是外来户,人家谁看得起咱呀,别说帮忙了,说句话都扬着脑袋。老话说什么来着,屎难吃、人难求呐。”
“我就不信了,二哥这么仗义,到关键时候能没一个人肯帮他。”平果翻着厚厚的名片簿,找着,一页一页翻着,一把夺过韩同港的手机,拨着……
发现了一个名头很大的人物,华辰逸,不过电话拨过去没人接。
还有副总陈昂,看职位也不低,一问,好像对此人没什么印象。
又找到了泰华汽贸刘秘书的电话,一问是个女的,对帅朗有印象,不过人家委婉地说仅仅是一面之缘,这个忙还真帮不上。
分别找到了几个貌似经理、老板、批发商、制作商的电话,一个一个挨着拨过去,客气点的婉拒,不客气的在外地,再不客气点,一听这事立马挂了,还有不知道什么态度的,电话都不接,十几个电话拨过去,田园和韩同港愣眼看着,渐渐地不服输的平果变得越来越焦躁,又拨了个不理会的,气得扬手要摔手机,韩同港紧张地伸着手:“哎哎……别摔,那是我的手机,要摔摔你的。”
“唉……二哥都这样了,你还心疼手机。”平果收回了手,撒气似的又翻着名片簿,不死心地拨了个号码,现在挨个拨了。田园在旁看着打着哈欠劝道:“算了,打也是浪费电话费,等消息吧,今儿回不来,咱们想法子给他送送铺盖卷,我看这回轻不了。”
“送也得有个地方呀?”平果不悦地斥道。话虽难听,不过感觉这预备工作没准儿还真得做做……韩同港正要说什么,电话里话音出来了,很苍老,很醇厚,很简洁:“喂?谁?”
“喂,您是古先生吧……哦,我是和帅朗同租的朋友,他昨天晚上被警察抓走了,我在他的东西里翻到您的名片了,就告诉您一声,看能不能帮帮忙,我们连他在哪儿也不知道……对,昨天晚上快十点吧,我们都是外地人,在这儿没什么熟人……问了好多人都不肯帮我们。”平果低三下四的口气,很稚嫩地哀求着。
电话里沉默了良久,就在三个人以为又要重蹈覆辙的时候,传来了一丝曙光,那声音没有断,又响起来了:
“你们在哪儿?我马上过来。”
“应该是这儿了。”
上午差一刻八点,寇仲驾驶着新购置的奥迪停在二马路街边临时泊位,指着一幢不起眼的小单位,侧头向副驾上的古清治解释着:“我和这个肖所长不熟,是通过张区长打听的,这段时间搞什么打抢反骗百日会战……”
“打抢反骗百日攻坚。”后座的韩同港纠正着。一纠正,居中坐着的田园掐了老大一把:“别插话,就你能呀?”
被打断的寇仲笑了笑,不以为忤,这个大个子中年人圆脸堆笑,看着身家不薄,不过一点派头也没有,点点头道:“对,打抢反骗百日攻坚,重点整治双抢和诈骗案件,市公安局成立了个工作组,指挥部就在这儿,据肖所长说,昨天带人去的是指挥部来的人……详细案情他也不知道,不过人应该被关在这儿。”
寇仲说得吞吞吐吐,断断续续,俱是打探来的消息,也费了不少周折。说完了,古清治看着这个地方出神,没有吱声,而后面已经没主意的仨人,你看看我,我又看看你,还是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不过三个人此时对寇仲和古清治是感激得很,一接着电话,俩人开着车就来了,有了先前没人搭理的经历,三个人都觉得这份人情可大了,而且有点奇怪帅朗怎么会认识这么两位,看穿着和车,应该都是老板一类的人物。
“这样吧……小韩、田园,你叫平果对吧?”古清治半晌换了一副和蔼的面色回过头来,这三位凑上来,有田园在座位有点挤,不过此时都感觉不到了,侧耳聆听着长者的教诲,再说这位大爷慈眉善目,就听他安排着:“这事交给我吧,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有消息我及时通知你们,现在情况不明,再怎么动也是于事无补。”
“可这……我们……能不能帮点什么?”平果有点不忍。
“呵呵……袭警是个偶然事件,而且并不重,这倒不是个什么事,既然来这里了,那应该是涉及什么案子了,要没事你们就杞人忧天了,他自己就会出来;要有事肯定就不是小事,你们等在这儿,他也出不来……你们说呢?”古清治和蔼地说着,看着三个小伙,慈祥地笑笑,这话很中肯,三个人相互说服不了,不过此时都点头认可了。
“那都上班去吧,有事再过来。”韩同港开着车门,后座挤得厉害,早想下来了,古清治安排着寇仲送人,不过这仨哪好意思,坚决推辞,老大招着手拦出租车,平果机灵,走到车前,站到了副驾的位置示好地笑着给古清治鞠了一躬,古清治也开门下来了,笑了笑道:“怎么啦,小平果?”
“古爷爷,拜托您了,我们仨都是外地的,实在没办法才想这辙,也就您出面帮我们了,您一准行的。”平果恭维着。
“要是进去的是你,帅朗也会这样帮你?”古清治笑着突来一问。
“那还用说,我们几个真不如他,要是他,早自己想出办法来了。”平果很肯定地说。
“车来了,去吧……做朋友做到这一步已经难能可贵了。”古清治抬手示意着,韩同港和田园在叫着,平果一步三回头,很期待,很相信地看着古大爷成竹在胸的气势,直觉找对人了。
人走了,三个人招着手走的,古清治再回到车上时,那份笃定的神态不见了,看着面前不远处标着中州市公安局信息监控中心牌子的单位,白色的外墙,进出盘查严格的岗哨,不大的院子里忙碌地进出着警车,应该是临时指挥部,四层灰色小楼,根本无从知道里面的情形。这些事情在他的眼里原本不值一哂的,其实声势一大,有经验的基本就望风而逃了。
不过这一次,他有点为难了,出乎意料的事太多,冯山雄手下几个人不过是去试试帅朗遇事的反应,却不料三个人被打得头破血流,让古清治对帅朗的认识又进了一层,多有意外惊喜,只不过眨眼间惊喜就成了为难。
是很为难,寇仲也同样看着眼前这个森严的地方,为难地小声问道:“师爸,这可怎么办?刚才我没敢说,要能进到这里,肯定就不是小案子,看来我们小看帅朗了,没准儿这小子还背着什么案底呢?”
“不会,绝对不会。涉案有可能,他有顺手牵羊的毛病,不过背案底,应该不会。”古清治摇摇头。
“那也不是小事,打抢反骗是全市警察联动,一般小案子派出所、分局就处理了,到不了这儿。”寇仲判断着。
“找找你这些年积下的人脉。尽人事听天命吧,能帮多少帮多少。”
“哦,那没问题。”
“走吧。”
车发动着,寇仲答应着,缓缓地起步了,也只能抱着尽人事、听天命的态度。车行驶着,古清治有点感慨、有点力有未逮地喟叹,随意地问着:“寇仲,这几个小伙让我想起了你们几个以前的样子……你说要是你进去了,外面还会有谁想着?”
“呵呵……我看除了黄晓那脑袋不灵光的,应该没人了。”寇仲道,笑了笑。
“这就是了,薄财易得,重义难求呀,从这孩子身上让我看到很多我们缺乏的东西……尽力而为吧,能不能出来,就看他的造化了。”
古清治似乎想到了什么往事,往后靠着车座闭上了眼睛,这句话同样触动了寇仲的心弦,默不作声了。
这一日,韩同港回到了报社,打着哈欠校稿,田园依然是在电脑城忙着迎来送往,平果在广告公司一个人躲在屋里生闷气,古清治和寇仲忙着找关系托人打听消息,一直到中午,仍然没有消息……
整八点,一辆警牌的帕萨特驶进打抢反骗工作组临时驻地的时候,副组长童辉快步迎了上去。
组长自然是市局下来的指挥,卢启明副局长,像往常一样上班就来这儿遛一圈,看看工作的进展,或者开个短会强调一下省厅和市局的指示。今天他下车的时候也像往常一样,先拉拉衣襟、整整领子,保持着一丝不苟的警容,尔后才慢悠悠踱着步子,和迎上来的童辉一起进了办公楼。
进门的时候卢启明随意瞥了一眼童辉,这位快四十挂零还挂在刑侦支队副政委位置上的干部看上去比自己还要苍老几分,说是一个大行动,其实对于公安局内部也是一个契机,运气好了真捡个什么让上面关注的案子,那就有晋升的资本了,这个副政委请缨而来估计就有这层意思,毕竟以他这个年龄再过几年,机会恐怕就不会被眷顾了。进了楼道上楼的工夫,卢启明随意地问着:“都到位了么?”
“昨天下午全部到位,按您的布置,我和几位带头的都碰过头了,技侦大队负责电信诈骗,网警大队主攻网络诈骗,经侦支队也来了几位,重点着手经济合同类侵财类诈骗,我们刑侦这一块,重点排查各分局、各大队积压的诈骗案件。”童辉有条理地汇报着。
说到这个,卢副局长笑道:“你说这叫什么事啊,连我这个副局长都不太指挥得动他们……光队伍配备就用了十天,现在的支队长、大队长还有小所长,出门比市局的谱都大啊。”
“倒也不是他们谱大,卢局……诈骗案取证难、调查难、定罪难,现在一大部分又都是异地作案,抓捕更难,各队还不都是担心真是什么也挖不出来,没法向上级交代不是?”童辉说着,紧跟着前面这位白白胖胖的卢局长。
“难也得办呀!?要咱们警察干什么呢?中州现在在全国诈骗类案发都排得上号,省厅只要一开会就拿这个说事,薛局长在会上多次强调,一定要扭转这个不利形势,要扭转靠的是什么?当然就是我们这些基层的干警了……”
“对,那是,知难而上嘛……”
“小童呀,你年纪也不小了,市局的文件精神你要看懂吃透,这次打抢反骗之所以造这么大声势,之所以把十几件陈年的积案翻出来,就是要搞得轰轰烈烈,有声有色,就是要让省厅看到,让市民认可,让领导放心,所以一定要拿出点成绩来,这个事不管从你们刑侦支队的角度还是从你个人的角度,都必须做到……”
“是,这个我心里有数……”
俩人慢步上着楼,一位负手慢行,一位躬身不时地点头聆听教诲。二层是监控中心的原驻地,上了三层就是工作组各警种的办公地点了,刚刚上班人乱七八糟的,抱文件案卷的、抬桌子的、接驳网线的,看到组长和副组长都笑着问好,两个人随意地打着招呼,上了四层,工作组组长的办公室设在这里。看看今天忙活的样子,卢启明原本想开个短会的,不过想想还是算了,等安顿好了再说,直到上了四楼才想起一件案子,出声问童辉道:“市委办公厅打招呼的那案子有眉目了没有?”
“我正要向您汇报这事……三月十六日,俩调包骗走外宾行李的嫌疑人已经被四大队抓捕归案,丢失的相机、笔记本都找回来了,不过钱没有找回来,据这两位嫌疑人交代,他们拿着三千美金到国际大酒店黑市上兑换的时候也被骗了,我们的人在调监控时发现,这个骗汇的女人,从体态和外貌上很像几起宾馆酒店诈骗案的主谋,三大队、六大队、中原分局都有几起在高档酒店、饭店被侵财诈骗的案例。”童辉汇报着。
“哦……来来,进来说,没准儿这就是个突破口,打响反骗第一枪的突破口。”卢副局长一听来兴致了,伸手邀着童辉,把受宠若惊的童辉请进了办公室。童辉进门忙着倒了杯水给领导递上,才继续汇报:“昨天我了解了一下,咱们中州的诈骗团伙据刑侦和各分局掌握的资料,数量几百打不住,历来都是一抓就跑、一松就来,而这起案子涉及的这位女人,在诈骗行当里是个名人,同行都叫她‘女魈’,几次从咱们眼皮下溜了。”
“女……女什么?”卢副局长诧异了。
“女魈……就是女鬼的意思,很滑溜,她不但拣普通人骗,而且连骗子都骗,案值虽然都不算高,大的有十几万、小的几万,不过加到一起就够惊人了,最关键的是这个人没有栽过,所以在行当里很有点小名气,我们怀疑换走两个嫌疑人手里赃款的,就是这位女魈。”童辉介绍着,不过越介绍越让行政出身的卢副局长迷懵,奇怪地问着:“现在这么多监控,能连个女人也抓不住?”
“她叫女魈还有一层意思,就是面貌千变万化,大多数监控拍下来的只有她的背影,踩点工作做得很好,正面拍到的不但少,而且都是化过妆的,和真人有差别,我们现在连她的真实姓名身份都无法确定。”童辉解释道。
“那这个案子……你还汇报什么?”卢副局长期待地问。
“有点意外情况。”童辉笑道,“根据监控,当天案发时,这位女魈和一位男子的动作特别亲昵,我们根据面部识别,地方派出所在暂住人口登记中无意中查到了这位男子,昨天带回来了,根据他的交代,基本可以确定,这位是女魈的情人。”
“哦……那是不是下面就简单了。”卢副局长高兴了,盘算着这事会有多大影响。
“不过问题是据他交代,只和女魈开过房有过一夜情,好像也是被骗了……”童辉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领导的脸色,看不出什么变化了,这才试探地汇报道:“而且这个男子的身份很特殊,准确地说是他父亲的身份很特殊。”
“谁呀?”
“帅世才。”
“他!?”
“对,他。”
“哈哈……”卢副局长哈哈笑了,笑着摆摆手:“出笑话了啊,老帅是铁警系统的反骗专家,春运防骗教材的初稿就是他的大作,职务虽然不高,可受过省厅、公安部的表彰,这次铁路系统和咱们联动,他也是反骗工作组成员之一,你们可真是开门红了啊,把他儿子提溜进来了,哈哈……”
“我们查到底细也有点吃惊……所以请示一下,我们该怎么处理。”
“涉案重不重?”
“不重,我们是以传唤的名义把人带回来的,根据他的交代,加上我们对他近期行踪和周边社会关系的了解,还通过受害人和其他知情人的指认,他应该不是诈骗团伙的成员。”
“那不就得了,没涉案你只能放人,这还请示什么?”
“可是,卢副局长,这个人有可能认识女魈,而且和她有过一段感情,如果真对得上号的话,那可就是一连十几起诈骗侵财案子能全部拿下。”
“哦,对,还有这么层关系……”
卢副局一下子省得下属的意思了,这也是个机会,看着童辉眼睛里的征询之色,稍稍踌躇了一下,起身手托着腮走了几步,有点为难。要是个普通人,估计下面就不会来请示了,有的是办法;而这个人背景稍显特殊,恐怕是下面生怕惹出事来不好交差,向领导要个指示呢。
想了想,回过头来,卢副局长很严肃地说:“帅世才同志我还是有一定了解的,这是个在列车上工作了二十几年的老乘警,这么点原则性他还是有的,你们放手干吧……不过要注意方式方法,不能违反纪律,毕竟是咱们同行,毕竟咱们和铁路干警协作是经常性的,不要因此影响大局,说说,你们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我们准备再留他两天,根据他交代的俩人去的场所实地验证一下,要能去掉对他的所有疑点当然最好。”童辉道。
“那去吧,客气点……毕竟也是警察子弟嘛。”
卢副局长笑着说了句,笑得有点怪怪的,童辉告辞,关门出来了。
童辉直下了三楼,进了刑侦一组的办公室,喊着正整理笔录的女警道:“小方,有新情况吗?”
“没有……我们连问三次,回答得一字不差,时间、地点、干什么了,清清楚楚,今天早上中原分局和六队的都来指认过,不是他,没有在其他案发现场出现过……不过老中州烩面馆那两位嫌疑人能认出他来,他对当天发生的事也供认不讳,除此之外没有发现其他新情况。关于古晓雅这个名字也正在排查,有三十多个古晓雅需要查实,今明两天才能出结果。”那位短发女警利利索索地简要汇报着,忙了一夜,脸色有点疲惫。
“排查的事你们不用操心,你们俩今天带上他,把涉及的地点走一遍,找找疑点……回头不行到支队调两名刑侦的人来查查,对了,领导交代了,对这个人客气点,毕竟也是警察子弟。”童辉安排着,看看这对搭档只有一半在,问了句:“木堂维呢?”
“您不说客气点吗?正给他送饭呢……童政委,这您都不用安排,这个人根本不用对他客气。”
“怎么了?”
“昨天我们到东关胡同口,小木刚问了句,结果被他扭着腕子踹了几脚,横着呢,要不是警察非被他揍一顿。”姓方的女警怏怏不乐地说。
“哟?还袭警了……怎么没听你们汇报。”童辉一听,诧异了句,小方赶紧解释,被袭的那位叮嘱别让人知道,有点丢人的慌,毕竟刚进警队不久,又是临时被抽调到工作组,害怕这事传出去让人笑话。童辉听着解释,笑了笑没当回事,这个职业肢体冲撞在所难免,想较真这就是事,不较真这就不算个事,天天发生着呢,此时他心里被另一件事揪着呢,强调着:“这个女嫌疑人很可能就是女魈,如果抓得住,或者你们找出点什么蛛丝马迹都是大功一件……辛苦你们了。”
“没事,童政委……那我去了……”
女警收拾好了案卷,看看时间,告辞出来了。
侧楼,一层,阴面,封闭着的楼道几层房门,靠东的一间。
听到吸溜吸溜吃喝声音,方卉婷走到窗前,从窗口瞅了一眼,那位带回来的帅朗正端着一次性碗喝着吃着来劲,一旁不远坐着搭档木堂维,这位刚从警校毕业不久的小木,正不时地翻着眼剜着帅朗,那表情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学生,要说起来确实受了点委屈,被人袭警了,还偏偏好面子不敢吭声,回头再给袭击自己的人买饭,这叫什么事呀?
不过谁让人家这位知道的情况重大呢?昨天晚上的内部短会才听到关于女魈的传说,连方卉婷也有点跃跃欲试,要是在基层锻炼期间真抓住这么一位闻名遐迩的骗子,以后可有点拽了。
敲了敲门,进了房间,正吃着的帅朗只是抬了抬眼皮,示好地笑了笑,不过得了女警一个不冷不热的脸。帅朗讪然一笑,又埋头继续消灭着桌上的东西,一碗糊辣汤、四五个肉包子,再加一碟萝卜细丝,吃得是啧啧有声、尝得津津有味,吃着的时候看到了正翻眼瞪自己的男警,帅朗又示好地递着咬了一口的包子故意问着:“警官,要不您来点。”
木堂维剜了他一眼,脸侧过一边,帅朗得意地一抹,大包子塞嘴里了,一晚上问话越来越客气,傻瓜也知道怎么回事了。警察对什么人客气呢,一个是犯了死罪的,人家都不活了,不客气点还怎么着,杀头还得一顿好吃好喝招待呢。另一种呢,当然是没犯什么事的了,客客气气问完,一拍两散谁也不找麻烦,多好。
不过今天恐怕麻烦来了,帅朗吃完,抹抹嘴,刚刚把东西扔在废纸篓里,俩警察一左一右盯着他看上了,看得帅朗心里发毛,不解地瞪着大眼问着:“您二位什么意思?要不我再从头交代一遍。”
“交代什么,我看你长相老实,其实是一点都不老实。”方卉婷冷脸撂了句,有点诈的意思。
“哪儿不老实了?我对警察一向老实,特别是女警察。”帅朗很老实地说道。
“呵!……是吗?”方卉婷冷笑着对其中的调侃不屑一顾,看着帅朗又是傻愣眼一副老实样子,倒也挑不出刺来,话题一转道:“那你父亲是帅世才,这个情况为什么没有反映?还得我们查出来?”
“这个呀,和本案无关嘛,再说十八岁就算成人了啊,我是我,我爸是我爸,别往一块儿扯……你们不用徇私枉法,也不用看他的面子。您放心,就算他来见我,我都不见。”帅朗一听这茬儿,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其实宁愿在这儿跟警察折腾,也不愿意在这种情况下父子相见。
“那好,我们就公事公办了……走吧。”木堂维道。
“去哪儿?”帅朗吓了一跳。
“紧张了是吧?给你说个更紧张的,你交代的公园、旅馆、咖啡屋所有地方,今天要实地和你的笔录验证一下,紧张吗?”方卉婷说着,两眼盯着帅朗一动不动,期待着从这里找到点破绽。
破绽来了,帅朗一咧嘴,啊了一声,声音怪异无比。
一见这表情,让方卉婷难得地笑了笑,木堂维早对帅朗没什么好感,噎了句:“怎么?心虚了是吧?”
方卉婷也趁热打铁道:“好像你很紧张呀?是不是还瞒着什么情况,现在补充还来得及啊,别让现场找到破绽你圆不过来,又得推翻重来。”
“不是不是……你们理解错了,我是觉得在我身上花再多时间也是浪费,我不是为二位警官着想吗?你们有时间动动脑筋去抓骗子呗,老揪着我不放算怎么回事?再说我仅仅是个知情人,你们不能把我当嫌疑人对待吧?”帅朗大惊小怪道。
“不去是吧?”木堂维有办法了,说道:“对,你不是嫌疑人,你有这个自由,那我只好把你交给派出所处理了,袭警、诽谤,说警察是有牌的什么来着?给你办个治安管理处罚?”
“走走走……谁说不去了,还是跟着你们踏实,我可惹不起派出所的。”帅朗一听,起身了,直跟着两位出了滞留室。
这两位一瞧都是文明人,起码不会像派出所那帮人,根本不用嘴说话,用拳脚警棍比说话可管用多了。三个人出来了,找到那辆现代越野车,俩人也不看帅朗,各自开着门上了车,驾车起步的工夫帅朗凑上来,吓了女警一跳,就见帅朗觍着脸笑问:“警官,那把地方看完就没我的事了吧?”
“那总得先把疑点都抹掉才行呀,配合警察办案是公民的义务。”方卉婷说了句官话,侧头瞥着帅朗噎了句:“很着急走是吧?”
“啊,对呀,一沾上警察赔钱赔脸赔时间,谁不急呀?”帅朗吸溜着鼻子,不以为然道了句,细节观察和判断得越多,越觉得自己倾向于没事,说话越来越硬气了。
果不其然,开车的木堂维猛踩刹车,车打了个趔趄,回头刚要叱帅朗几句,那位女警赶紧拦住了,木堂维瞪了帅朗几眼,半天才气咻咻地开着车出了监控中心。
终于出来了,终于看到今天的太阳了,终于让帅朗觉得神清气爽了。打开车窗深吸了一口带着汽油味道的空气,虽然空气不怎么地,不过比那地方的可要好多了,帅朗看着车驶出了二马路,驶过了市公安局,驶上了紫荆路,一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车流,让伸着脑袋的帅朗倍感亲切,亲切之余又多少有点担心,一晚上撒了个弥天大谎,此时隐隐感觉到了那位女骗子对警方的重要性,这让帅朗又多多少少有点后悔了,心里盘算着怎么着才能过了这一关,毕竟满满几页纸的笔录,全是顺口诌出来的,这些警察相信得越深,越让帅朗暗暗倒吸凉气……不过鸭子赶上架了,除了继续谎言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来了,想不想都要来的,车上了民航路,沿着街边嘎声而停,木堂维指指前面标着“舒爽快捷酒店”的营业场所,其实这是一幢沿街的居民楼,一个单元一到六层全部被改装成快捷酒店了。中州这类的快捷酒店既便宜又卫生,还是蛮受欢迎的,这里正是帅朗交代和某女发生一夜情的地方,也是最有可能找到蛛丝马迹的地方,方卉婷回头,看着帅朗抿着嘴很无奈的表情,出声问着:“想好了,要不是就别浪费我们的时间……你们既然在这儿住,就有可能留下监控记录,时间久了没记录,最起码也应该留下你的、或者她的身份记录吧?用的假身份证也算,只要你说得出来对得上号。时间,1月6日,入住时间,晚上十九点到第二天上午八点,怎么样,我没记错吧?”
“没有记错。”帅朗愣着眼,老实地说。
“那走吧,查查记录,核对一下。”方卉婷催促道。
“也没有记录。”帅朗又很平静地扯淡。
这下子把俩警察气着了,俩人都回头瞪着帅朗,木堂维反应最强烈,指着帅朗道:“玩我们是吧?你知道不知道这个女嫌疑人是十几起诈骗案的主谋,我看你是不想出去了?”
“你别急呀,听我说完,我和她是住这儿了,可没留记录呀,住这种地方根本不用身份证,根本不用登记就能住进去……别说这儿了,中州任何一家酒店,不要身份证我都能开出房来。真的。”帅朗大大方方道。
“胡扯。”木堂维不信了,一看方卉婷,方卉婷观察着快捷酒店的方向,装潢很考究,大玻璃门有十几个平方米,算不上高档,可也非路边的野店可比,再回头看帅朗一脸镇定的样子,越看越像扯谎了,哼了哼道:“我就不相信,你们什么也没有,酒店就敢让你们住下……”
“你看你们不相信……那我要住进去算不算?别说这儿了,你随便挑一家,五星级的我住进去,算不算?”帅朗理直气壮,很自信地辩上了。
能住进去吗?
木堂维和方卉婷当然不相信,不过看帅朗这么自信,这可揣不准了,俩人使着眼色,微微点点头,啪啪拍门下车,示意着帅朗下来,那样子,不信邪要试试了……
“你……”帅朗下车,指着木堂维,一个你字拉得老长,后面的没说,有点讳言,这哥们儿奶油味重点了,没穿警服就是个小正太,而且还是生在红旗下、长在阳光里的那号小正太。这小正太看样子脾气也不小,虽然没找帅朗麻烦,不过对于帅朗的态度可近乎恶劣了,没等帅朗吭声,一把把帅朗的手指打过一边瞪着眼斥着:“怎么啦,又找什么借口不敢试了?”
“你不能去。”帅朗直言道。
“为什么?”小警察不服气了。
“你见过俩男人去开房吗?”
帅朗摇摇头,噎了男警一句,跟着又指着冷脸冰面、俏目凤眼的女警,个子和自己差不多,帅朗上上下下审视着,半袖白衬衫扣子绷得紧紧的,浅色长裤呼闪闪的,镂空的罗马鞋翘弯弯的,随便哪一个部位都能引得人遐想无限,几眼看过让帅朗大撇着嘴,实在觉得把她放警察队伍里有点暴殄天物了,要是这妞不板脸来个嫣然一笑,绝对能让男人包括男嫌疑人立马倾倒。
不过话说回来了,就这板着脸,很有点睥睨男人的女王作态,而且面对帅朗不怀好意的打量,躲也不躲,一双俏眼同样在打量着帅朗,似乎想从这个吊儿郎当的知情人身上发现什么端倪。不知道她发现了没有,帅朗可发现了,心里暗道,这妞绝对是个主动兼很难满足型的,不管哪个爷们娶回家,结果肯定是肾亏。
半晌,女警冷笑兼冷声问着:“看够了么?”
“美女永远看不够,呵呵。”帅朗开了句玩笑,方卉婷眼一瞪,手一叉在胸前,明显地看到胸前被挤鼓了,体积不小,要不是个重大知情人,八成得拳脚伺候了,却不料这一瞪没吓住帅朗,帅朗得意洋洋知难而上,一指方卉婷:“她跟我去。”
“嗨,你什么意思呀?你知道方姐什么人吗?连这心思你都敢动。”木堂维火了,上前一步,挡着帅朗的视线,这哥们儿要站出来护花了,不料惹了个没趣,方卉婷一把把他拨拉过一边,刚要问帅朗,帅朗先解释上了:“你们不是想知道真相吗?那天我们是一男一女去的,这位女警官跟我去,我给您演示一下怎么住进去的,不就真相大白了……省得你们来来回回不相信我。”
“小木,你在车上等着,走吧。”方卉婷倒爽快,一摆头,帅朗哎了一声,前头领着路,两个人并肩朝舒爽快捷酒店走去。
刚走几步,帅朗不乐意了,站定了不悦地说:“警花同志,别拉着脸,这像一对情侣去开房么?简直是上刑场……还有,别离我这么远呀,我现在的角色是你的情人,不是你的嫌疑人……哎,我说警花同志,还不知道你芳名叫啥呢?你也不自我介绍呀?”
调侃了几句,女警无奈地走到帅朗身侧,不过报之以一个剜眼、嗤鼻、无视加鄙视的动作,那样子仿佛在说,你不配知道姐的芳名贵姓。
帅朗不恼,笑了笑,一左一右并肩走着,帅朗不时地瞟着女警胸前凸出来的部位,揣度着那个部位的尺寸,自得其乐地意淫着,路过街边的冷饮摊时顺手买了两瓶饮料,递给女警一瓶,不料那女警根本不接受这等好意,帅朗硬塞到女警手里,又劝着:“随意点,我们是以情侣的身份住进去的,您不能扮得咱们像阶级敌人吧?拿着,甭客气。对了……给我钱。”
“啊,我还没说喝呢,你倒先朝我要钱?”方卉婷一下子气着了,买了瓶雪碧还没开瓶就要上钱了。
“不是,别误会……开房钱,用一下,当个道具。省得你说我捣鬼,其实开房很简单,真的不需要身份证。”帅朗拧开饮料喝了口,伸着手,女警气得翻着白眼摸着口袋,拿出几张钱给帅朗,看来是非要证实当天发生的事了,处在她的位置,当然无法相信帅朗说的情况。
走到了快捷酒店门口,抬头再一望,方卉婷更确定了自己的想法,玻璃门厅用着十五厘米厚的材料,门口就装着摄像头,登记处是石材吧台,这么上档次的地方,要说是个什么手续都不要的黑店怎么可能?她刚要踏进去,不料被帅朗伸手挡着停下了,一挡方卉婷不悦地瞪着帅朗,嘴角动着,帅朗明显地看到银牙在咬着咯吱响,生气了,这磨磨蹭蹭没有利索劲,不知道又出什么别扭。
不是一般地别扭,帅朗厚脸皮地笑了笑,胳膊一抬,一弓,不说话,很玩味地盯着女警,那动作是示意女警挽上来。尽管不知道女警叫什么,不过在乘警队就见过五大三粗的警嫂,这会儿对这个长得蛮不错的女警还真想亲近亲近了。
哼……方卉婷很爽快,直接上来挽着帅朗的胳膊,挽着的时候狠狠地掐了一把,鼻子里哼了哼,帅朗脸色一变,吃疼倒吸着凉气,回眼盯着女警,此时那女警得意地从牙缝里迸了几个字:“调戏女警很有成就感是吧,很舒服对吧?”
“嗯……舒服!”帅朗咬着牙,没话说了,痛并快乐着,声音有点变调地安排着最后一句:“等我给咱们俩开出房来,你也会感觉很舒服的。”
进门了,宛如一对情侣进门了,女警很配合,没有再整治帅朗,态度也稍缓和了点。厅堂十几个平方米,吧台后坐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脸上油亮,脑袋半秃的地方也是油亮,这种店面为了省开支,一般都是老板自己坐台收银,顶多雇几个服务员打扫卫生。帅朗和方卉婷互挽着,到了吧台跟前,就见帅朗二流子一般把饮料往台子上一蹾喊着:“老板,开个房。”
“标间一百五,普间一百……钟点每小时三十……几位?”老板抬头,鼓着眼泡看着他们。
“两位,标间,一百五的。”帅朗道。
“拿身份证登记一下。”老板翻开登记簿,找着笔,方卉婷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这老板还是挺守法的嘛。
“没有。”帅朗晃悠着没个正形,直接拒绝了。
“那驾照也行。”
“没有。”
“学生证也行呀。”
“你看我像学生吗?没有。”
一连几句没有,老板此时才抬看着,帅朗两指已经夹上钱了,还是不客气地道了句:“麻利点。”
“哎哟,你这什么都没有,那怎么行?”老板啪的一合登记簿,很为难了。
这边难,有人就乐了,方卉婷得意地看了帅朗一眼,这真相恐怕就是帅朗撒谎了。
一个为难的老板、一个暗笑的女警,加上一个酷似二流子的帅朗,这三角戏开始了,主角帅朗啪的拍了三百元,脸上几分痞色:“废什么话,开个房有那么麻烦吗?”
“不是我麻烦,这是规定……我知道你们什么人?什么关系?怎么让你们住呀?”老板为难道。
“那你说啥关系?都是夫妻关系,你早关门了。”帅朗斜眼忒教训着,标准的中州官话,一指扔下的钱道:“甭找了,办个事就走……连洗床单的钱也有了,你不开拉倒啊,我们走这儿了图个方便,隔上几十米下一家你以为我们住不进去呀?”
老板眼皮抬着,很严肃,看看帅朗,又看看他身边长相蛮不错的女人,瞪了瞪眼,撇撇嘴以示不屑,这下方卉婷更乐了,毕竟是老同志了,知道遵纪守法。
却不料,惊变来了,那中年人看了半晌,保持着不动声色的严肃态度,一拉抽屉,在方卉婷十二分的惊讶中把钱毫不客气地收进去了,然后拿着钥匙房牌“啪”一扔到吧台上,压低了声音说:“六零三,声音小点啊。”
一刹那,帅朗乐开花了。一手摸着钥匙,另一只手遮在额前,谑笑着回过来头,看得女警脸色煞白,气着了。帅朗边咬着嘴唇笑着,边把钥匙递给女警道:“听见没?六零三,声音小点……我都说了,开出房来,你会感觉很舒服吧?”
估计是把俩人当成偷情吃野食的一对了,老板看着俩人没走,生怕俩人不满意,解释着:“高楼层方便,白天没啥人来。一看恁都(你们)自己人,没事,我嘴牢着呢,就当你们没来过。”
看来老板挺讲诚信,拿人钱财与人方便了,一听帅朗呲笑得几乎趴到吧台上了,脸侧过来对女警做着鬼脸,这下子方卉婷吃不消了,“啪”一声重响,正低头的老板吓了一跳,一抬头吓了第二跳,那位女的拍到吧台上的是警官证,老板一看愣了,嘴唇哆嗦着指着,这……这……这……还没说出来,方卉婷叱喝着:
“治安管理条例你知道不知道?没有身份证怎么能登记入住……你们的监控呢,全调出来,我要带走。”
“监控……坏……坏了。”老板紧张地看着一位冷脸、一位嗤笑的,不知道这咋回事,不过被那警官吓住了,生怕有误似的看了看警官证,绝对不是假的,又紧张兮兮地放到吧台上解释着:“坏了好多天了,不怨我们,给派出所打好几回电话了,他们光管装、光管要钱,不管维修,让我们自己找人,你说这可找谁呀?”
“那以前的呢?保存几个月的?”方卉婷抱着一线期望问道,一般都保存三个月,没有清除会保存得更久。
不料老板给了句更雷人的:“就上个月的存了点,以前坏坏停停就没好好用过。”他战战兢兢说着,眼看着女警脸色更难看了,老板躬身赔着笑脸辩解着:“警察同志,咱……咱……这儿没坏人,就大街边呢,坏人不敢来,就来对小年轻开个房亲热亲热啥的,再不就是做生意啥的,都老实人……这……”
“你……你等着……”方卉婷气着了,无处发泄了,这恐怕又是个死无对证的事了,恐怕就处理下旅馆、给个治安处罚也于事无补了,她一把摸回警证,气呼呼地先行一步出了门厅。
帅朗可乐坏了,看着这秃头老板恨不得抱着亲一口,这些地方只要你操中州口音,带个妞来,老板一般都给你个方便,没准儿有些地方老板还提供招妞的服务呢。今天果真是一试就灵,方卉婷气得一走,帅朗笑着把钥匙往老板柜台上一扔,看着这老板有点心虚了,拍拍吧台喊着:“嗨嗨……装什么傻?警察暗访呢,你把暗访的钱也收了?”
“哦……对不起,对不起。”老板吓住了,赶紧拉开抽屉,哆哆嗦嗦把三百块钱摸平整了,战战兢兢地放到吧台上,苦着脸要说句什么讨好的话,可明显都不是认识的片警,这话又有点不太敢说,尴尬地看着帅朗捻着钱。帅朗一见老板吓成这样,坏水冒出来了,拿起钱来又放下了,很不客气地问着:“我刚才给你的,你确定是三百?”
老板一愣,刚要回话,不料看着帅朗斜眼瞪着不怀好意的样子,一下子恍然大悟,大拍前额紧张地说:“哦哦……我老糊涂了,您瞧我这记性,不对不对,是五百……不对,少给您五百……您拿好,警官,您您……您二位哪个单位的……”
老板又从抽屉里抽了五百,和先前的放一块儿,又套着近乎,不料帅朗得意地把钱一收,装模作样很严肃地说:“都说了暗访,能告诉你呀?”
说完转身就走,老板紧张地说:“警察同志,千万别开罚单,我们下午就把监控修好。”
“没事,坏着吧,没人找你麻烦了,有了监控多不方便。”
帅朗背过身,眯着眼笑着回了句,推门大摇大摆走了,背后,老板被貌似便衣警察的这句雷得目瞪口呆,半晌没回过神来……
出了门笑得肚子有点疼,这个诌出来的临时现场可没料到顺手牵羊还得了五百块,等乐得颠儿颠儿到了车前,帅朗早变成了一副严肃诚实的表情,上车没吭声,把女警给的道具钱递回去,那女警拿了钱,狠狠地剜了帅朗一眼,估计是被又是开房又是洗床单的钱调戏了一番,还没得到想要的结果郁闷上了,转过身一声不吭。
“哎……”木堂维叹了口气,很无奈地看了帅朗一眼,又有点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捎带讨好女警的意思,边开车边道:“这些人真没办法,有法不依,看来法制还是需要很长进程的。”
叹了句,发动了车,看了一眼女警,那女警正生着闷气没搭话,不料后座扑哧一声笑了。木堂维回头不悦地瞪了眼叱着:“你笑什么?”
“我笑什么?”帅朗笑着反问,解释道:“这不是有法不依,是执法不严哎,也不是法制需要很长的进程,那过去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怎么来的?那可连法制都没有。”
“可不说什么呢?风气就是被你这种不重视道德责任的人搞坏了,你还好意思说。”男警接了句,秀才训痞子的口吻。帅朗看这小警察痛心疾首斥自己的样子,却连争辩的心思也没了,拧着饮料咕嘟喝着,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没治,身份不同看到的东西也差异太大,和这位道德君子话要投机,可比开房难多了。
第二站往中州大道走,看样子是去公园,行驶的过程中谁都没吭声,到了公园门口下车,仨人这会儿相随上了,帅朗领着俩人到了当天遇到古清治骗钱的地方,这个地方常来,一指湖心亭,那是遇到佳人的地方,一指公园小道,那是俩人漫步的地方,几个细节和笔录毫无二致,甚至帅朗能说出来从长椅到湖心亭有几步距离,听得那男警一愣一愣的,这刺端得一根也挑不出来。
女警呢,黑着脸,喀嚓喀嚓拍着照,这一拍可让帅朗迷懵了,小声问着:“哎,我说警花同志,您拍这个干吗?”
“这是你该问的吗?”女警噎了句,收起相机不理会。
不料她不理会了,还有一位呢,那位男警瞪了帅朗一眼斥着:“这是刑事侦查懂吗?方姐是犯罪心理学专业毕业的,从嫌疑人出没的环境、场所可以判断出规律,最终把你们绳之以法。”
帅朗捂着嘴,扑哧一声又笑了,这回连女警也气得回头剜了木堂维一眼,生怕外人不知道警察干吗似的,木堂维赔着笑脸,不敢吭声了。帅朗却笑得更欢了,此时已经十成十断定,这俩纯粹是嫩警一对。
“你笑什么?很好笑啊?”女警剜了男警一眼,回头又瞪上帅朗了,帅朗脸色一整,摆摆手:“不不,不好笑。”
“看你都不像个遵纪守法的人。”女警呛了句。帅朗立马做大惊失色状,双手环抱害怕的样子:“哇,好眼光,您办案是凭看呀?”
“你……你等着,找出你的破绽没你的好。总有你圆不出来的时候。”女警气着了,那位男警也上来帮腔了,指着帅朗训道:“你别装啊帅朗,虽然没有证据证明你涉案,可我们怀疑你肯定知道女魈的下落……知情不报也有罪啊,包庇罪,听说过吗?”
被嫩警这么训斥一通,像给法盲上法制课一般,让帅朗想保持正色都不成了,嘿嘿低头笑了笑,反问道:“我说警察同志,您这法律学得好,没证据凭怀疑,就能吓唬出罪来?既然证据都没有,那包庇罪如何成立,就你们想定,也得保证检察院不打回来呀?”
木堂维立时省到了自己话里的语病,侧过脸,不接茬了,那女警也不悦地瞪了他一眼,打抢反骗临时组织起来的队伍,像样的、有经验的警察都不愿意来,净凑了一堆局里、支队的闲人和新人,隐隐地觉得俩人连个知情人也搞不定,更别说以后对付嫌疑人了,现在是看着帅朗郁闷,再看着木堂维,比看帅朗还郁闷。
俩警察不吭声,帅朗倒不闲着了,一想刚才话里的关键词追问着小警察道:“哎哎,木警官,什么女枭?不是个骗子么,成枭雌了?”
“魈,鬼字旁一个肖字,女鬼的意思。”小警察义正词严纠正道。
“那个字念肖?啊?那你说,我是碰上女鬼了?整来整去成倩女幽魂了?”帅朗大惊失色,貌似紧张地问着木堂维,木堂维知道帅朗没好话,不屑道:“你是心里有鬼。”
“哦……”帅朗笑着,恍然大悟道:“那你们能治啊?”
“当然能治,治你没问题。”木堂维没省得进套了。
“厉害厉害……”帅朗一竖大拇指赞上了,“现代警察就是厉害,驱鬼也管。”
“你……”小警察立眉瞪眼,憋不出来了。
女警听不下去了,快步走着,木堂维顾不上和帅朗打嘴官司了,跟了上去。帅朗在背后边走看着男警献殷勤的衰样边笑,这哥们儿忒有意思了,估计是刚从警校出来,心眼儿没那么多,这套来套去,倒让帅朗更心安了,最起码知道现在警察根本没有什么有力证据,更知道整这么俩新人来回折腾,不过是抱着万一之想,碰运气似的想找点什么蛛丝马迹呢。
可能么?帅朗想到这茬儿又笑了,心里暗道,要真能找着,我还想见见呢。
上了车,不笑了,又驾车向下一站驶去,后座的帅朗拆着从公园门口买的一包烟,不料刚点火,那男警又犯病了,一刹车回头训着:“嗨、嗨,有点公德心好不好,方姐最烦烟味了,一点都不尊重女士呀?”
那护花的表情说不出的正义凛然,看着帅朗如同看到阶级敌人般的仇恨,就这根烟似乎比案子还重大,帅朗皱着眉头,哭笑不得地摆摆手,好好不抽了,我怕了你了,掐了烟扔到窗外,那男警这才扭头坐正,驾车前行。
又过了十五分钟,到了客栈路中段的蓝凤凰咖啡馆,方卉婷翻着记录,据帅朗交代,俩人在这里曾经啜着咖啡谈情说爱,此时此处地方还在,招牌依旧,只不过门上贴了张大白纸,上书:空房转让,非诚勿扰,下面有一个联系手机号。
俩警察不约而同地回头盯着后座坐着的帅朗,帅朗正襟危坐,无辜的眼色中放射着诚实的光芒,不过在俩警察看来,越看越像成心了,成心干吗呢?成心消遣咱呗……
“我当时就坐在这个位置,你们的位置没有人,我可以看到斜对面的一女俩男,发生了什么我想你们知道,只是她上前来吻了我一下,自始至终,我都没有向三米之外的另一桌挪动半步,我相信你们是通过监控找到我的,不过那份监控同样能证明,我与此案无关,即便和你们说的什么女魈,也是偶遇……不管指认、排查,不管你们干什么,就即便是将来把女魈抓捕归案,也证明不了什么……就这些。”
帅朗指指点点,手势比划着当天的情形,小声地说着,对面就是两位警察,他们仔细地听着,不时地回头看当天案发的另一桌,桌上坐了一对情侣。
此时身处的是帅朗最喜欢的饭店,老中州烩面馆,坐的位置就是当天那个位置,中午了,熙熙攘攘的食客早把饭店占了个七七八八,嘈杂的人声中只有烩面的香味格外突出,没人注意到这三个人正在说一件两旬之前发生的案子。
如果是普通人,或者是来中州旅游的哪怕是外国人,这也不算什么大案子,不过有市政府领导出面打招呼,这案子就不得不引起重视了,只不过重视的结果依然是落空,在饭店的叙述和其他几个指认地点如出一辙,严丝合缝,无懈可击。
方卉婷盯着帅朗,一言不发,像在斟酌此人的表情、语言、动作,下意识手支在面前张合着手指,不过被帅朗盯了几眼自己的双手之后,又触电似的缩了回来,似乎这个可能泄露出自己心里游移不定的细微动作已经被对方窥破了似的。
肯定窥到了,方卉婷不经意捕捉到了帅朗嘴角歪歪一丝浅笑,心里暗暗地下了这么一个判断。
当然窥到了,这俩新警早被忽悠得晕头转向了,要不是面前坐的这妞实在可人,帅朗连说话的兴致都没有这么高,与天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那与妞斗更是其乐无穷了,要不是警花的话,帅朗没准儿还真敢有试试深浅以及饱满程度之想。
点的面和菜上来了,两大一小,三盘菜肴,凉拌牛肉、素拼再加一份尖椒肉丝,端着碗帅朗可不客气,吸吸溜溜吃着,大块肉夹着,流星赶月地往嘴里塞着,不时地抬头看俩警察,俩人还没有动筷,正看着帅朗不雅的吃相,帅朗谑笑了笑不以为然,依然我行我素。
饭依旧,菜依旧,不过人已经不依旧了,低着头的帅朗吃着的时候,又莫名地回忆起了那天的情形,即便是为那个很香艳的吻付出今天的代价,帅朗依然觉得恨不起那个女骗子来,就像很多男人心甘情愿拜倒在美女的石榴裙下无怨无悔一样,即便是被骗了、被涮了、被玩了,爷们总还有一句“英雄难过美人关”来搪塞自己。没错,帅朗此时就用这句话安慰着自己。
上次被女骗子涮了一回,帅朗可学乖了,这女警察嘛,调戏几句可以,动歪心思可不敢,更何况这妞对自己根本不假辞色,没准儿在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相信就抓住你的破绽呢。
吃着,大口地吃着,几片牛肉一挟狠狠地嚼着,如果说吃东西也算一种发泄的话,那帅朗此时绝对歇斯底里了,木堂维还没动筷子,被帅朗恶狠狠地挟着嚼着的那盘牛肉已经见底了。
“吃啊,方姐,我再要一份……”
木堂维劝了句,方卉婷也拿起了筷子,这位男警此时有点悻然,又是一无所获的一天过了一半了,喊着服务员交了钱又要了一份,尔后不时地看看身侧的方卉婷,看看对面的帅朗,有一搭没有一搭地往嘴里送着面条,吃相那叫一个文雅,帅朗注意到,这货半天都没有吃完一根面条,比方卉婷吃得还慢。
牛肉又上来了,帅朗又不客气地挟了一大块塞进嘴里,嚼着的时候,和抬头的木堂维正对了个眼,姓木的警察这会儿没啥脾气了,一言不发脸侧过一边,实在不想再见帅朗这张让他郁闷的脸。
帅朗眯着眼笑了笑,知道这小警黔驴技穷了,除了用目光表达愤怒已经没有拿得出来的东西了。
“帅朗。”方卉婷在叫。帅朗把目光移过来,只见方卉婷边吃边从随身的包里掏了张名片,很小心翼翼地贴在桌上,手动着,移到帅朗面前,示好地笑笑解释道:“这是我的名片,我都忘了,我们还没有正式认识。”
“嗯……”帅朗嘴里嚼着,拿起名片一瞧念着:“方芮婷,好名字。”
木堂维“扑哧”一声笑了,斥着帅朗:“大哥,方卉婷,花卉的卉,你听过花芮。”
“呵呵,sorry,sorry,我水平就这么高。”帅朗嘿嘿笑着,念错了美女的名字,这倒诚心地道了个歉。木堂维也给了张名片,两张都是警民联系统一制作的,看做工都差不多,帅朗把玩了片刻收起来,筷子不停,含糊地问着:“二位,什么意思?硬的不行,准备来软的?我还是强调一句,我真不知道她在哪儿,这里面有很简单的反证,你们看我这穿着,你们看我的住处,你们可以再查一下我的经济状况,我要真和什么名闻遐迩的女骗子一伙,至于过得这么贫下中农么?请客还是木警官掏的钱,对吧?”
真真假假,大惊小怪几句,那顺来的钱帅朗自然不往外拿了。一提这茬儿木堂维气就不打一处来,刚下车帅朗就嚷嚷着要在这儿吃饭,吃饭当然不能让女士掏钱了,帅朗还装模作样付款,木堂维自然不能等闲视之,落下这个口实,抢着付了钱,不过付了钱看帅朗得意的样子,又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冤大头一样有被宰的感觉。
其实就是被消遣了一番,外加还请人家吃了早午饭,细数经过,可把木堂维给郁闷得不行,时不时地瞪帅朗一眼。
“其实咱们差不多。”方卉婷看帅朗开口了,笑了笑说道:“小木参加工作不到三个月,还没定级;我工作一年多了,不过就在市局宣传部打杂,我们这次调到工作组都是负责外围工作的,你如果还看得起我们两位小警察的话,交个朋友怎么样?”
方卉婷伸出手,笑吟吟地要和帅朗握手,不料帅朗得瑟上了,摇了摇头说了句,不敢高攀,尔后端着大碗喝汤,挡住脸了。如果为调侃而调侃,帅朗倒可以接受,不过这样有目的示好,最好还是不要接受。此时连木堂维也吃惊地看着方卉婷,不知道方姐何来如此几句,前倨后恭简直判若两人。
方卉婷尴尬地缩回手来,此时也在细嚼慢咽,给了木堂维一个噤声的眼色,边嚼边注意着帅朗的表情,那表情依然带着几分痞气,不过很无辜,而且方卉婷感觉得到帅朗很坦然,不管说的是真是假,从头至尾的表现都很坦然。在警官大学学习的心理学知识告诉她,心里有鬼的嫌疑人总会表现出某种不自然的端倪,可一天一夜,她愣是没有从帅朗身上发现任何一点端倪。
要么是根本毫不知情,要么是掩饰得滴水不漏。方卉婷揣度着,不过不管哪一种,她都毫无办法。
一想到这里,方卉婷看着帅朗突来一句:“我相信你说的话。”
这也是一个试探,试图从突击中看到帅朗的表情或者动作有所停滞,出现惊喜或者其他不自然的表现。不过她又一次失望了,帅朗喝着汤理也不理,咕嘟一声咽了一口汤,等放下碗,早吃得干干净净,他舔着嘴唇,笑道:“你信不信随便,我说的就是实话。”
“我当然相信。”方卉婷说,“我听分局的刑警说这个女魈很漂亮,能让美女倾情一吻的人,肯定有特殊之处。不过我有点眼拙,在你身上还没有发现。”
“甭下套,太不专业,案情以外的事我懒得理你。”帅朗翻着白眼,不客气了。
这表情太恶劣,木堂维刚要发作,脚底一动,是方姐踩着了,示意他别吭声,一出声就坏事。木堂维勉强压抑住了,就见方卉婷笑道:“对我们有意见是吧?为什么会这样呢?我觉得我们可以化敌为友,我们之间应该没有刻骨仇恨吧?”
“方警花,您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呀。”一听这话帅朗不乐意了,凑了凑,边抹嘴边说着:“还是那句话,谁愿意和你们警察打交道呀?赔钱赔脸赔时间,和你们坐到一起,你们就用高高在上对待嫌疑人的厌恶眼神对待我,谁的心里会好受?还有,你不是知道我父亲是警察么?对于警察这个职业,我比你了解得更清楚,就我身处的境地而言,我如果不说,我的嫌疑很大,你们会拖着我不放;我说了,你们不相信,我的麻烦同样很大,你们同样要拖着我不放;我说错了,你们肯定要收拾我,我没反抗能力;我说对了……得了,更麻烦,没准儿要把我当同伙吃公家饭去,这像囚徒困境一样,我根本走不出去,你们这哪儿是办案,简直就是欺负人。”
“这……配合公安办案是公民应尽的义务,怎么叫欺负人了?”木堂维插了一句。方卉婷不悦地侧头瞪了他一眼,没来得及阻拦。
“是啊,配合是配合,生活都给毁了……幸亏我失业,否则我就不失业,也得被你们整失业,就这样跟你们耗着,一星期过去我连吃饭都成问题,你们有公务员工资,你们怕什么?咱们换位思考一下,你要是处在我的位置,你明明没涉案,被警察揪着不放,你能舒服了呀?”帅朗嘴尖牙利,几句质问。
这是两难,虽然配合警察办案是公民的义务,可这个义务未必谁都愿意履行,毕竟要拿正常生活的秩序来换,在现实中不阻挠就不错了。
“这是我们的工作,希望你理解。”方卉婷试图舒缓帅朗的不平情绪,一说帅朗立马接上来道:“你们的工作就是毁了别人的生活,对吧?”
“不对,是让更多的人生活得更好……我是学心理学的,我觉得你的态度有点偏激了,这份对警察的偏激态度应该来自于你的父亲吧,我听说你们父子关系很紧张。别生气,我无意窥探你的隐私……其实我们不比你强多少,小木定级后没准儿会分到郊区、远郊的派出所、刑警队什么地方。我呢,一工作原来的专业都荒废了,我们在工作组搞外围其实也是想多学点经验,没准儿对以后有所帮助,不过看来我们俩都不行,没白没黑忙活,里外都讨不得好……真是因为这案子影响到了你的生活,我道歉。”
方卉婷很诚恳地说着,一说这个木堂维眼睛瞪大了,不知道方姐何来这么谦虚的态度,而且是对一个自己怎么都看不惯的嫌疑人。更奇怪的是,这话明显是撒谎了,工作组的都讨好这位下基层镀金的方姐还差不多。
木堂维一惊,这表情让帅朗捕捉到了,帅朗一指木堂维顺竿爬了,教训道:“听听,美女多有素质,人家都道歉了,你也不吭声?总得表示表示吧?”
“我……”木堂维憋得眼睛瞪大了,看不惯帅朗这么嚣张了,不过霎时觉得脚底在疼,是被踩着了,一时不敢发作,硬生生把气憋了回去,很难为地憋了句:“……也道歉。”
“哈哈……我要告诉你,是我踩你了,你生气不?呵呵……”帅朗促狭地一问,吐着舌头,他早发现了俩人的小动作,踩了这货一脚,谁知道这货真改口了。又被调戏了,木堂维咬牙切齿瞪着眼,不料脚下又疼了一下,附带着方卉婷很生气的眼神瞪过来,这回可是真的,于是又愣生生把表情变得笑意盎然,摇摇头:“不生气……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这笑比哭好看不了多少,尴尬的木堂维埋着头,不看帅朗了。帅朗抿着嘴笑得浑身直颤,现在他倒有点喜欢小木这警察了,确实是个小君子,粗话都不会说一句。
每每得空调戏小木几句,方卉婷有点无奈地摇摇头,对帅朗没招了,干脆直言问着:“帅朗,虽然小木对你态度不怎么好,你也不用这么捉弄他吧?你打他在先,这事要发生在派出所或者刑警队,我想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吧?”
“无所谓,我皮粗骨头硬,挨得了揍,你想干什么随便,顶多拘留几天罚俩钱,你还能怎么样?”帅朗不屑道。
“我们不想怎么样,只是不想兜圈子了,我觉得我们俩最起码是以诚待你,其实就想换一句实话……很难吗?你说的,我实在不知道哪一句是实话。”方卉婷放下了筷子,凝眸脉脉地盯过来,直看着帅朗。
心理学上讲,如果要取得对方的信任,这个对眼,也就是凝视、注视对方的眼神至关重要,这一招,被方卉婷运用得纯熟了,最起码她有把队里那些光棍警察瞧得心猿意马的自信。
于是方卉婷对付男人的杀器使出来了,这一眼,看得那叫一个秋波殷殷,如同情人在用眼神表达一种复杂的感情;这一眼,扮得那叫一个百媚自生,眼波流转中似乎带着某种欣赏;这一眼,又有点像爱侣之间用眼神表达的诉求,是那么期待;甚至这一眼,凝视着的双眸,有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信任。
帅朗愣了,被警花猝来的一眼看愣了,斜眼看过去,然后又摆正姿势,诧异地看过去,很大胆、很无所顾忌地看着警花美眉,瓜子脸、丹凤眼、鼻如悬胆、唇线翘弯,沾着油迹的红唇很润,让帅朗瞬间感到有点眩晕。
吁……半晌帅朗叹了一口气,脸侧过了一边,叹了声,大有白菜虽好、可没咱拱的机会那种喟叹。一侧脸之后又回过头来,方卉婷惊省之后,有点讷言,不知道该说什么,似乎也正是自己俩人对此人苦苦相迫,如果再继续下去,恐怕正如他所说,即便他清白无辜,也要被这事毁了正常生活。
“你们想听实话对吧?”帅朗出声道。这句话引得俩警察顿时心神一凛,下意识地瞪着帅朗,帅朗叹着气道:“实话就是你们根本抓不住她。”
当然抓不住,连帅朗也栽了这么大的跟头,别说这俩嫩警了,帅朗见俩人脸上的诧异之色,无奈地笑了笑:“我不是贬低警察,而是以你们初出道的水平确实抓不住她,你们应该从她每次作案的环境、对象、手法、现场痕迹入手,研究她的出没和选择下手对象、时机的规律,她犯的案子越多,露出来的破绽就会越大,只要她不收手,总有失手的时候……你们的方向是错的,不去研究实际的案例、没有确定情况,就揪着个外围知情人死缠烂打,这是派出所的侦破水平,要是这么能找到人,就不是女魈了。”
呃……木堂维噎着了,噎得直瞪眼咳嗽了一声,这丫的专业素质快赶超警察了,童政委经常就这么教的,可说得容易做到难,能有几个罪犯是分析出来的?哪个不是连敲带打、顺藤摸瓜揪出来的。此时木堂维倒真怀疑帅朗有隐情未讲了。回头看看方卉婷,同样惊讶的眼睛一动不动盯着帅朗,此时证明了她心中的一个疑问,反骗警察的儿子肯定耳濡目染了不少案子,根本不像先前所想的那样,是个未经世事的小青年,一进门就把诸多不利于己的情况全部暴露出来。
“谢谢,我相信你……非常相信,我们确实和这个神出鬼没的女魈不是一个档次。”方卉婷压抑着心里的好奇,沉声说了句。
“别套了,我真的不知道她在哪儿,连我也被骗了……快点吃,吃完回去休息,你们还想查、还想审,随便喽。”帅朗无所谓地说,表情有点无奈,撇着嘴,找了根牙签,很没风度地剔着牙。
“不用了。”方卉婷低下头,同样无所谓地说了句:“你可以走了。”
“什么?”帅朗眉一皱,这回可真惊讶了。
“你可以走了,刚才我上洗手间的时候请示过工作组,工作组授予我决定权,如果有疑点,我可以再滞留你,直到四十八小时;如果没有疑点,可以让你离开……”方卉婷说着,抬眼微笑着看了稍稍吃惊的帅朗一眼,加重语气道:“我选择相信你,我觉得你很可信。”
说着话很信任的眼神从凤眼水眸中附送过来,帅朗愣了愣,顾不上放纵下流想法了,一扔牙签说了句:“早说嘛,瞎耽误工夫……”
帅朗腾声一起,起身就走,一刻也不愿停留,刚走两步,方卉婷出声叫着:“等等。”
帅朗一惊,一耸肩膀,人没动,只有脑袋贼忒忒扭过来,看着方卉婷和木堂维,笑了笑没吱声。像是在说,你敢试我,我就敢跑。
“你真不够意思,我本来可以威胁你的,最起码我可以以此作为交换条件和你周旋,不过呢,我觉得那样有侮警察的荣誉,所以我一概不用,小木也一样……你打了小木,小木还请你吃饭,我又在工作组组长面前极力采信你,你不至于连句谢谢也没有吧?”方卉婷揶揄地说着,此时没来由地很自信的感觉浮现在脸上,看着帅朗的时候同样在玩味地笑,甚至玩味到了暧昧的程度,帅朗有点消受不起了,客气地说了一句:“对,应该谢谢……那二位,多谢了啊。”
帅朗说了句,毫不客气地抬步就走,几步穿过人声鼎沸的饭桌,眨眼出了门厅,这回真溜了……
攘攘熙熙的饭店,来来往往的食客,都被热气腾腾的烩面和香飘溢桌的美食吸引着,只有领座的几位注意到了这一桌三个人刚刚的怪异之处,不过更愿意把这当成都市两男一女的三角恋爱的烂事,仅仅是报之以一个打酱油人等的旁观眼光,顶多再下意识地对这桌的女人多看几眼。
对,那个女人,颇有看点,此时她保持着遐思的姿势,优雅地把玩着修长的手指,手指和手背,手背和皓腕形成了一个优美的弧线造型,造型之后是浅笑着、眉飞媚生的眼,每每无意中看到此景的异性,都会不自觉地多看上她几眼。木堂维看着她不动,悄悄侧过头瞧了一眼,愣住了,每一个女人都有最美的一面,总会在不经意间绽放出来,而此时似乎就是,似娇而嗔、似媚亦美、眼波流转的方卉婷,每一个细微的动作似乎都有撩得人怦然心动的魅惑力,木堂维注意到,三米之外一位貌似中学生的自作多情了,嘴里吸着面条看傻了,以为美女青睐自己了;五米之外的两位爷们,心不在焉地吃饭,不时地偷瞟着这里……丝毫不用怀疑,如果不是环境嘈杂,这里会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会有更多的人停箸忘食。
半晌方卉婷回了一下头,诧异地看着小木发呆的表情,眉头皱了皱,小木惊省了,赶紧掩饰地问:“方姐,你就这么把他放了?”
“不放你能怎么样?他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到现在没挑出一点毛病来,再多滞留一天又能怎么样?”方卉婷低着头,挑着根烩面,面已凉,她干脆把碗推过一边,双手交叉着。小木很不解,感觉这俩人从对话到对眼,玄得有点神神鬼鬼的意思,又小心翼翼地问:“那放就放,也不用对他这么客气吧?简直是低三下四了,至于么?”
看小木不服气的表情,方卉婷笑了笑,解释着:“你真以为他是个普通人呀?根本不是我请示的,是童副政委专门安排的,要没找到疑点让咱们把人放了……我听童副政委的意思,好像还不是他爸打的招呼,没准儿还有其他人出面了,让咱们客气、客气再客气。”
“哇,不能吧,要有那么硬的关系,还至于这个样子,他自己都形容自己是贫下中农。”小木越听越迷懵了。
“他是什么人,咱们暂且可以别考虑,不过你发现了没有,小木,咱们……咱们忽视了最大的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他父亲。”
“他父亲怎么了?”
“你想想,帅世才是个反骗行家,我刚进警校就听过他的先进事迹,那年打拐案件,在他们铁路系统全市一共抓获嫌疑人二百多人,有四分之一是他从火车上解押下去的,全部是当场识破,很厉害,我刚参加工作时到他们乘警大队学习过,非专业比专业的干得漂亮,甚至现在咱们市局和省厅的诈骗案都要调这个奇人……”
“那又怎样?”
“你想想呀,这么个行家的儿子从小能没有受点熏陶?能没有点耳濡目染?再说还没准儿遗传了他爸一点基因呢……要真是那样,他要存心误导咱们,还不是小菜一碟?你看他自始自终惊慌过吗?说话打过结吗?逻辑比咱们都清楚,我现在甚至怀疑他跟咱们说的有几句是真话,总不能这么多事,都是死无对证吧?”
方卉婷终于捋清自己的思路了,这也是和这位知情人打了几天交道之后最后的判断,结果是无法判断,一连几句反问,小木也省悟过来了,自言自语道:“对呀?他告诉咱们的都是无法证实的事,住店没记录,公园没旁证,咖啡屋关门了,就在这儿留下监控记录,还证明不了什么……这要是警察培养了个作案的,那出山可就是高手……”
小木愣住了,细细想想,还真有此患之虞了,他惊讶地看着方姐,方卉婷把玩着纤长的手指,有点自嘲地笑了,如果真是随口能诌出这么多无法证实的事来,就这水平都是一般嫌疑人望尘莫及的,现在除了帅朗的身份,剩下一切他所说,还真分辨不出真假来。
“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等着。”
“等着?”
“对,等着。我给了他很多暗示,不知道他会不会回来。”
“暗示?什么暗示?”
“心理暗示。”
方卉婷嘴角泛着微微的笑意,像是回味着凝眸中那种特殊的感觉,边回味这个另类的心理体验边解释着:“我极力刻画我们的境况糟糕,是在激发他潜意识中的同情心,消除我们和他之间的隔阂,像他这种很要强很自信的人,硬来没有用,你看他的履历都知道,如果我们逼迫,只会引起更大的反感和仇视,有时候博得同情未必不是一种很好的办法,虽然不会帮警察,不过我想他不会介意帮忙境况糟糕的美女吧?我也暗示着他做过的事,比如打了你,这等于袭警惹了警察,虽然是示之以诚,可总归是让他知道我们没忘了这事,他这么个聪明人,肯定知道我们还会去找他……最关键的是,我还在暗示他,一位女人对异性的欣赏和信任……他要是个男人,我想他不会一点心思都不动吧?所以我觉得他会去而复返。”
说着,她下意识地摩挲着手指,这是在凝视中释放出的信息,女人要释放这种信息都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说完了,她回头得意地看着木堂维。木堂维愣着眼,这玄之又玄的东西听不懂了,他苦着脸问:“这样也行呀?”
“那我问你,男人最根本的理想是什么,不要想,直接说……”方卉婷突然来劲儿了,笑着压低声音凑上来问木堂维,小木对着美靥素面方姐一紧张,眼睛一动,方卉婷警示道:“不要说荣誉和责任啊,刚上班还想这个,过两天你就没了。”
“那就没什么了,金钱、美女、权力、地位……就这些呗。”小木喃喃不好意思地轻声说着。
“这就对了。”方卉婷笑着赞了一句,不无得意地说:“传说上帝用男人的一条肋骨制造了女人,所以呢,女人就成为男人无法弥补的一个软肋,如果有一位美女用眼神向他传递着欣赏和喜欢,又有这么多利害关系,你觉得他会无动于衷吗?”
“不会,肯定要想方设法和你接近……”木堂维笑了笑,认可了,要是这么说倒能理解了,不过这么说又不理解了,又笑着问:“方姐,我怎么越听越像勾引,怪不得您刚才含情脉脉看着他,吓了我一跳……呵呵。”
“呵呵……要能勾引回来也算呀,他肯定能帮我们。”方卉婷没心思吃了,挪开椅子起身,此时她心神已定,觉得这个嘈杂和燥热的环境有点不适应了,边起身边说着:“走吧,面都凉了。”
“要是他不回来呢?”木堂维笑了笑,起身跟着方卉婷的步子。
“连女人的眼神也看不懂,连回来的胆量都没有,那就连勾引也不值得了……放心吧,你以为我名片白送的?过不了今天就有电话……我甚至怀疑他根本不会走,从进来开始,你觉得他害怕么?”方卉婷道,很自信,不知道是对自己判断有自信还是对自己的魅力有自信。
两个人出了饭店,方卉婷下意识地看着停车的方向,没人,只有车。归途上这回是方卉婷驾着车,有意开得很慢,似乎在期待停车场、路口,或者街边某处有去而复返的一位。
没有,早溜了。大晌午毒辣辣的太阳,要是有人一眼就看得见。
快开到二马路,快到单位了,看到方姐的脸色有点失望,还不时地掏出手机看看,小木打趣着:“方姐,我觉得他没有那么大胆,真敢回来骚扰你,那他要成警察公敌了。”
据说方姐的追求者涵盖了市局、刑警队以及交警支队包括省厅若干部门的同行,基本是多警种联合队伍,这么一说不无酸酸的成分在内,以他这个刚参加工作的小学警明显是机会少有,条件不够,说话的时候又倾慕地偷瞟了她一眼。
这句恭维让方卉婷很受用地甜笑了一下,摇摇头:“你错了,小木,你知道天下什么胆子最大?”
“什么?”小木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色胆呗,色胆包天……这点你不如他。”方卉婷打趣着,说得小木闹了个大红脸。
说的时候她不经意地又想起了在舒爽快捷酒店的一幕,没有解除嫌疑的时候胆子都那么大敢调戏,现在解除嫌疑了,要真是溜了回来也不敢,那就让方卉婷失望得厉害了,每每在和男人做这种心理游戏时,她自认都会占据着主动,鲜有失误。
又前行两公里,快到单位门口的时候,毫无征兆地车子猛一刹车,停到街边了,小木诧异地一侧头看方卉婷,此时方卉婷得意更甚,脸上浮着笑意,抬抬下巴示意了个方向,小木一看,目瞪口呆了,悻然说着:“哦哟……男人不能都这么没出息吧!?还真没走。”
方卉婷咬着嘴唇笑了,未置可否。
前方二十米外,树阴之下,黑黑的帅朗正灿烂地笑着,嘴里咬着根老冰棍,那样子像在街头物色对象的小痞子,看着车停了,招着手,过来了……
敲敲车窗,帅朗自己人一般不客气地上车,呼咚一坐,咯吱咯吱咬着冰棍,方卉婷和木堂维回头,都一言不发地看着帅朗,直到这货吃完,棍子一扔,这才抹抹手,得意地说:“惊讶吧?想不到我在这儿等着你们吧?”
方卉婷点点头,“嗯”了一声,貌似意外之喜。小木咬着嘴唇没敢笑出声来,此时真不得不相信美女效应了,看来还是卢副局长有眼光,下工作组调了市局的几位女内勤帮忙,这比下命令还管用,呼里呼咚就吸引了各单位一大帮光棍自告奋勇来了,现在貌似连嫌疑人也没逃过这个效应。
“咦?怎么了,你们这样看我……”帅朗没明白这俩人什么心思,还以为自己的行径让俩人惊讶,笑着解释道:“反正我失业,大热天回去也没事干,要不,咱们再遛一会儿?”
“可以呀,没问题。”方卉婷高兴了,似乎根本没有发生过先前的不快。帅朗一指张口结舌的木堂维问着:“怎么?你不愿意呀?”
“愿意,愿意。”木堂维乐了,点着头,这主动送上门了,没准儿真有什么惊喜。
“那……化敌为友了啊,以前啥事都不提了,甭拿袭警说事啊,我这人向来遵纪守法,违法的事从来不干,对吧……来来,握握手。”帅朗伸手握着木堂维的手摇着,搞得木堂维哭笑不得,不过也拒绝不得,点点头道:“得得,我就没当回事,你好意思提,我都不好意思提呢,都说了不跟你一般见识。”
“哎,那就好,省得我走了你们找后账……那,你呢?”帅朗手伸向侧头过来的方卉婷时,又是一种异样的感觉升起了,像夏日的清凉袭身,格外亲切。方卉婷款款伸出手来,笑着和帅朗握着,凉凉的小手让帅朗倍感舒爽,而且最欣赏这女警的大胆和泼辣,握着的时候根本没有抽回去的意思。帅朗看来还真受用那双眼睛的凝视,此时握着小手瞪着大眼,很玩味地看着方卉婷,似乎要再来一次眼相见、心相连的那种触电体验,方卉婷抿嘴笑道:“我想你都不会置我们不顾的,再怎么说你也是警察的儿子,对了,顺便说一句,你父亲是我的偶像。”
方卉婷原本想套近乎的,不料这句话一出,惹得帅朗不高兴了,腾地把手放了,不凝视了,怏怏不乐地斥道:“你谁不能崇拜,崇拜个他呀?告诉你们啊,要没那身警服,我爸就一暴徒,我就是在家庭暴力中长大的……还有,生活作风不好啊,娶了俩老婆,你是不了解,一了解你会很失望的。”
小木听得诧异不已,回过头看,看帅朗说得振振有词,又不解地看看方卉婷,这意思很明白,就没见过这么说自己亲爹的,简直是奇也怪哉……方卉婷倒知情达意,看帅朗不乐意了,笑了笑,转着话题道:“好,不提他,你是你,他是他……那你还回来干什么?不会又想消遣我们一下午吧?”
“我不放心呗,别回头找我后账。”帅朗强调着,瞟了方卉婷几眼,不知道是找托词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看看小木又强调了一句:“小木,你别怀疑我,我确实不知道女魈的下落,我真的是受害人。”
没戏,小木侧过脸没搭话,方卉婷索性来了个大方,款笑着安慰道:“这个不用强调了,我都说相信了。”
“我知道你们想干什么。你们够意思,我也不能太不够意思。”帅朗道。一句话很隐晦,小木和方卉婷心思一动,都注意上了,就见帅朗凑上来,神神秘秘道:“你们不就想抓几个骗子么?这个太简单了,一个女魈算个屁呀,我告诉你们一个超级骗子团伙怎么样?逮着了绝对比女魈轰动效应大。”
啊?小木眼睛瞪大了,方卉婷皱眉了,一个有点激动,一个有点怀疑。
帅朗见俩人没搭话,又加重了语气:“当警察不是你们这么当的,小木我看你第一眼就知道你是新人,胆这么小,打架都不敢怎么行?方姐你,我见面一看你就是个内勤,社会上这形形色色的人你们根本没见过……这犯罪要过瘾,那得做大案;当警察要过瘾,那得办大案,我爸说的……你们想不想办大案?”
方卉婷一听这口吻,直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诧异地瞪着帅朗,一眨眼形象又被颠覆了,知情人更像嫌疑人了,此时又有点揣不准了,小木可来劲了,乐颠颠地问:“多大个团伙?”
“都说超级的,有一百多号人吧,涉案金额得几百万才打得住,那窝点我可知道,直接告诉你们,你们带队回头把他们端了,那可省大事了……这事真办了,你们俩牛大了,没准儿给你们整个全国优秀干警都说不定,玩就玩大点。干不干?”帅朗神情凛然地打着小报告,小木血涌上头,眼凸嘴撇惊住了,不过可当不了家,紧张地看着方卉婷,方卉婷倒是靠谱点,狐疑地追问着:“你确定?一百多人的骗子团伙,我怎么听着有点玄?”
“都知道了就轮不到你们插手了……你们不信拉倒啊,不过以后别说哥们儿不够意思啊……还有,再提袭警什么的事,我是一概不认啊……要不是怕你们找后账,我还不告诉你们呢。那我走了。”帅朗说着,不含糊,说走就要走,小木一急,“嗨、嗨”把帅朗揪住了,要再问详细情况,帅朗看样子也不是真要走,窝在车里,神神秘秘地和俩人嘀咕上了。
嘀咕了半天,方卉婷又打电话请示了很久,过了很久,车上的人下车,换了位置,这才重新起步,不过驾车的人,换成帅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