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树半人高,种得密密麻麻,根本没有空地,100多号人就站在那半人高的松树中间。
树枝上挂着雨水,弄得人身上都湿漉漉的。
赵红兵站在泥泞的小路上,回头看了看身后那些小兄弟们。那些20出头的孩子虽然刚才一个都在豪言壮语,现在却,全安静了。这些孩子们的面部的表情都很僵硬,喉结紧张的不停的上下抽搐,手不断的在哆嗦,腿也在抖,没人说话。
参加过此战的丁晓虎后来回忆说:在等待省城的黑社会上山时,几乎所有人的神经都快崩断了。
这世上,即使混黑社会的,又有几个人经历过这样的阵势?在这场即将开始的接近战争的斗殴开始前,又有谁能不紧张?看着眼前这个象征着“生死状”的大泥坑,谁的心都会一哆嗦。
这是和平年代风花雪月的南山,不是共和国南疆的曾血流成河的老山。
丁晓虎还回忆说:那天,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沈公子,在所有人的脑子都是一片空白时,沈公子居然捡起了一块沾满了雨水和污泥的石头,朝着低飞的燕子的就扔了过去,没打到。“看我的!”小纪也捡起来一块石头,又是一扔,也没砸到。
众人哄笑,紧张的情绪稍显松弛。
“过来了!”赵红兵说的很轻松。
省城的黑社会也是从正面上山,然后从山顶的小路走下来。
看着那100多人从山顶走下,大家反而都不紧张了。只见吴老板也在人丛中,而且走在最前面,他们这些人多数也都是廉价T恤,牛仔裤。看来,无论哪里,混黑社会的小弟,都没几个钱。
路滑,而且是下坡,吴老板他们走到并不快。天上又下起来小雨,看不见太陽,天是灰白色的。
吴老板看见了站在松树林里的赵红兵、张岳,看见了他们身后头戴钢盔的20几个兄弟和松林里站着的数不清的人。
看到这些,吴老板脚下一滑,一个趔趄,滑倒在地,跌坐在了泥泞的小路上,十分狼狈。
据说赵红兵也忍不住笑了,他知道,吴老板是怕了,吓得腿软了。
只见身后有人扶起来吴老板,继续向下走。
路很窄,只能容纳三个人并排站着,赵红兵、费四、沈公子三人站在了路的中间,身后站着几个头戴钢盔,身穿钢制防弹背心的兄弟。其它人,都站在了小路两侧的松林里。
满身泥泞的吴老板走到了赵红兵面前,相距不足3米,停下了脚步。
吴老板身边也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光头胖子,还有一个是个罗锅。后来知道,这是吴老板找到两帮人马里的带头大哥。
吴老板找这些人来是吓唬赵红兵的,震慑赵红兵的。找来的这些人也不是各个都是杀人魔王,上来就敢开槍。雇佣兵的责任就是:把事儿办妥,拿钱走人。这些人也不愿意发生槍战,肯定是希望不战而屈人之兵。如果黑社会都通过开槍来解决问题,那就是黑社会头子再手眼通天,有八百个头也不够杀。
吴老板就是想展示一下实力,挫一下赵红兵的锐气。
结果,吴老板和他身后的那些“黑社会”成员,全被赵红兵身边那些头顶钢盔,身穿钢制防弹背心的兄弟们给震了!就算是省城,也没见过这阵仗!赵红兵和沈公子真得感谢当年第一个穿钢制防弹背心的赵山河带给他们的灵感。
赵红兵这边钢盔防弹衣各式槍支,吴老板那边也不孬,来的人多数手夹着包皮,包皮里肯定都是手槍。
这是实力展示,展示实力不是目的,谈才是目的。
谈不拢,再开战。
两军对峙。赵红兵的人是横向排,从山路上下来的省城黑社会是纵向的,多数都在小路上挤着,零星的20几个散在松树林里。
“看见了吗?”赵红兵指了指吴老板侧面那个大泥坑。
这大坑,忒糁人。赵红兵在玩儿心理战。赵红兵和吴老板对话,两百多人没人说话,有人在吸烟,有人在左顾右盼,有人在紧张的看着他俩对话。
“你带的那些人干啥啊?想整死我啊?”赵红兵咄咄逼人,根本就没要谈的意思,上来就挑衅。挑衅的一方肯定更有心理优势,尤其是身后还有100多号兄弟,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别的胆子我姓吴的没有,整死你赵红兵,我敢!”
“来吧,我就在这呢,你来整死我!”赵红兵磨着牙向前走了一步,指着吴老板说。
“操!别你妈装!”
“卧槽你吗!”赵红兵舌绽春雷,喊了个“喝”。喊“喝”挺重要,而且有讲究,必须以丹田之气吼出,才有效果,而且,东北话显然更有效果。赵红兵的“操”字发的是chao音,而不是cao音。
赵红兵、费四、沈公子等三人又上前一步,距离吴老板只有一米,伸手可及。吴老板和身边的两个黑社会大哥一动都没动。
赵红兵这一声吼之后,200多人鸦雀无声。
这时候紧张的该轮到省城的“黑社会”了,黑社会也是人,是人就都怕死,或许有张岳那样一红眼连命都不要的混子,那也是极少数,绝大多数人还是像普通人一样怕死。
省城来的黑社会本来心理上有绝对的优势,以为凭借自己的阵势肯定能把我市的这些“土流氓”吓瘫,教训教训赵红兵等人然后山吃海喝一顿回省城。结果上山以后发现这阵势势均力敌,心理优势几乎荡然无存。
在赵红兵简单的咄咄逼人的两句话加一声吼过后,他们是怕了,他们忽然发现:虽然自己是来吓唬人准备谈判的,但人家赵红兵看样子根本就没想谈,人家就想干!
赵红兵等人前进了两步,吴老板等人还是一动未动。虽然他们没往后退,但是在心理上,他们已经退缩了。
“你装啥?”省城的黑社会大哥也不白给,小个子的罗锅微抬着头,斜着眼看着赵红兵,也是一副根本不服的架势。
“滚你吗远点,没你事儿昂!”赵红兵的手指头快指到那小个子的鼻子了。赵红兵平时很少说粗话,但是在这场合,必须要这样说才能有气势。
“卧槽你吗”这小个子罗锅真不白给,根本没被赵红兵吓到,张口就骂,个子虽小,但中气十足。
没等赵红兵有反应,只听伴随着又一句“草你吗”之后的“啪”的清脆的一声响,这小个子罗锅居然被费四结结实实的抽了一耳光!
双方加在一起带来上百支槍,居然第一个动手的是去扇人家耳光!胆子大吗?这就是费四,就费四这胆子,这牛逼劲儿,这虎劲儿,和当年空手去抓二虎军匕的刀刃时比,有过之而无不及!费四,总是第一个动手。
小子个罗锅和一直没说话的光头胖子同时往外掏槍。他们,本以为,根本就没必要动槍。
电光火石间,改变战局的人出现了。
“你们,都他妈的别动,昂。”说话的是张岳,声音不大,语气平静。
不是二狗爱断句爱用逗号,而是根据大家回忆说,张岳就是这么不紧不慢抑扬顿挫的说出了这句话。
要掏槍的人都停下了手。
因为,站在赵红兵侧面松树林里的张岳,手里端着一把微型冲锋槍,黑油油的79式微冲,距离吴老板等人最多7米。
张岳身后站着的,是手指头扣着保险环握着手榴弹的马三和九宝莲灯。
微冲、手榴弹,齐了。
省城的黑社会或许带着手槍、猎槍,但根本就没想到,张岳居然拿着一把微型冲锋槍!玩儿过槍的朋友知道,这槍和只能吓唬人的手槍的威力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上!
只要张岳一搂火,眼前这些人都得被他“突突”了。
比张岳这冲锋槍更可怕的,是马三和九宝莲灯他俩手里攥着的手榴弹,在人挤人的这条泥泞小土路上,这手榴弹要是扔进了人群是什么后果?
省城的黑社会虽然人多槍多,但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没什么大用,精确度差的手槍和猎槍远距离没什么用场,而且人太多,开一槍说不定就招呼到自己人的身上了。省城的这些黑社会,估计在人生中也是第一次见到真的手榴弹。
看着张岳醒目的光头,让人一看就脊背发凉的眼神,省城的黑社会没一个人敢动。
“你还牛逼吗?”费四又给了小个子罗锅一耳光。
这回,小个子罗锅没脾气了。
“听着,昂,今天没你们的事儿,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别管你们在省城混的多牛逼,到我们这里来,不好使。”张岳又不紧不慢的说,面无表情。
对方没人说话。
“有人想进这坑吗?不想进,就快点走,趁着明白快点走!知道不?以后有事儿没事儿别TMD来我们这得瑟,你们是我对手吗?”张岳又以他那标签式的眯着眼睛、撇着嘴、楞着眼睛的经典表情训话了。
省城的100多个“黑社会”显然都没什么脾气,他们大老远来一次也拿不了几个钱,犯不上把命都搭上。
“你不能走,吴老板,你留下。”赵红兵说。
“绑了他!”张岳说。
“绑了他”的意思不是要把吴老板捆起来,更不是SM什么的,而是说:“把吴老板带走!”
丁晓虎一把扯过了吴老板:“走吧!”
矮个子罗锅棱了费四一眼:“行,今天你牛逼,我走,但我告诉你,你动吴老板一指头,我整死你!”矮个子罗锅是想找回点面子,毕竟,这次人丢大了。
“都啥几吧时候了,你还牛逼呢?快点走,没你事儿。再你妈墨迹,崩了你。”张岳眯着眼睛说。
显然,即使是张岳,也不愿意贸然开槍。
省城的黑社会上山,我市的混子下山。张岳掐着微冲,马三和九宝莲灯握着手榴弹,原地不动,一直盯着省城的黑社会消失在了自己的视野范围之内。
小雨停了,泥泞的南山小土路上,全是散乱的脚印,而且,还留了个大坑。
就在刚才,这里还聚集着2、300人,大战曾一触即发。
当然,吴老板被赵红兵等人带走了。
这一战,没有出现真正的大规模槍战,但事实上,这样大规模的约战,也很难真正出现槍战。尽管如此,但二狗却认为南山之战在我市以赵红兵、张岳等人为首的黑社会团伙形成进程中有着划时代的意义,其主要意义有以下四点:
1,武力的巅峰:此战是赵红兵、张岳等人武力的巅峰之作,微冲、手榴弹等武器第一次真正走上了前台,此类巨无霸武器在张岳手中出现,标志着张岳等人的武力已凌驾于全市所有团伙之上。这样的场面,在我市至今为止的几十年中,只出现过一次。
2,领袖地位的确立:不但组织了100多人的队伍,而且其中还有多位江湖大哥,作为本次战斗的组织者和战斗的决定性人物,赵红兵和张岳奠定了我市江湖中的领袖地位。注意:是领袖地位。以前赵红兵、张岳团伙只是知名度最高,但却不具有对非本团伙成员的号召力。此战过后,赵红兵、张岳,在我市,一呼百应。
3,一扫颓势:赵红兵、张岳此时刚刚出狱不久,虽然名声尚在,但相对于其他团伙的财力等方面并无绝对优势,此战过后,赵红兵、张岳再次确定了本市第一团伙的地位,无可撼动,再无团伙可抗衡。
4,树立英雄形象:此战被认为是捍卫我市混子荣誉的一战,就连从我市考到省城去的大学生都经常跟省城的同学吹嘘这一战。可见,赵红兵、张岳、费四等人的形象不是负面的,而是英雄式的。
基于以上四点,赵红兵等人以后“生意”也好做多了。
当然,吴老板这事儿还没完,远远没完。
能找来上百号黑社会千里迢迢来干一仗的吴老板也不是省油的灯,不是说被绑了就被白绑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