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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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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情太晦气了。”赵立本说。

他心不在焉地洗着桌上的牌,不时地看着对面的王胡子。王胡子额角贴着一块膏药,紧锁眉头一声不吭。天亮的时候,酒坊的门洞里飘进来一团一团的晨雾,村里的鸡已叫过第二遍,屋外墨河边传来水车哗哗啦啦的声响。赵龙感到屋子慢慢转动起来,低低的说话声听上去像是在很远的地方回荡。

“也怪他自己没用,”老板娘说,“我看见麻子像拎小鸡似的把他举起来,扔进了河里。”

“这件事谁也没想到,打架的那会儿,我被挤在两只澡盆之间,等我抽出身来,轿子已经过了子午桥了。”赵立本说。

“我从河里爬到岸上,看见你还在桥上筛糠呢。”王胡子瞥了他一眼。

老板娘“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她站起身吹灭了桌上的蜡烛。赵龙看见她的身影在对面的墙上忽闪了一下,旋即消失了。

赵龙的脸上火辣辣的,他感到赵立本的手从桌上伸过来,捏住了他的手腕,那副手镯在他肌肤上掠过的一阵微微的凉意即刻布满他的全身。他想起几天前的一个下午,他揣着这副从柳柳梳妆盒里偷来的手镯来到镇上的一家当铺门口,柳柳在街道对面的药店门口叫了他一声,他看见柳柳一阵风似地跑到他跟前:“你又把家里什么东西拿来当了吧?”赵龙一闪身踅进了旁边的一条狭窄的弄堂,他隐约感到柳柳在他身后追赶了好一阵子。他跑到村后的一块萝卜地里才停下来,柳柳的身影在弄堂口像风一样飘飘忽忽。

“我老了。”王胡子说,“要是有当年去江北贩烟草那会儿一半的力气,一个麻子算得了什么。”

“那天早上的事说来也蹊跷,赵家的人像是一个也没露面,那扇大门早就关上了。”赵立本说。

“就像送葬一样。”王胡子说。

“哪有迎亲的打拦轿的,我在岸边看了都想回去操家伙。”更生已经起来了,他正在门边往一辆推车上装酒。

“你算了吧。”老板娘笑了一下,“你连路都走不稳。”

更生不再吱声。

“那个麻子倒也算了,我与他无冤无仇,只是事情到了那个地步,赵少忠也没露个面……”王胡子看了赵龙一眼没有说下去。

“你怕是被蜂咬了怨丁香吧?”老板娘说。

阳光斜斜地从门洞中照进来,村里早起的人三三两两拎着酒瓶走到柜台边,老板娘打了呵欠从牌桌边站起来,懒洋洋地朝柜台走过去。

赵龙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正要往外走,赵秀才一把拽住了他:“你欠我的钱都可以造一座小楼了。”

“前些天梅梅出嫁,我的钱都凑进去买嫁妆了。”

“把你老婆的手镯抵给我吧。”

赵龙感到手腕被他捏得隐隐作痛,他踉踉跄跄朝后退了几步,缩到了阴暗的墙角。

“那是柳柳的镯子。”他说。

赵立本突然愣了一下,松开了手,在飘散的烟雾之中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睁得很大。

更生推着卖酒的小车在门外歪歪斜斜走出了很远,赵龙看见柜台边空空荡荡的,王胡子正在低声地和老板娘说着什么。他的手在老板娘胸口捏了一把,女人的身体晃了一下,咯咯地笑了起来。赵龙感到脚底一软,瘫在了一个酒坛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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