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王贤的质问,朱瞻基也是一脸苦涩。王贤再生气,也只是上上火而已。真正没脸面对将士们的,是他这个太孙啊!
“哎,原先并不至于。”朱瞻基叹口气道:“皇爷爷是准备按战功行赏的,那样还是很可观的。”
“当然。”王贤点点头,那可是杀敌六万啊!指挥官莫问起码升到从一品的都督佥事!薛桓、许怀庆这些人,也起码是都指挥使,普通的将士最差也能升上个百户。阵亡的将士也可以给子孙一个衣食无忧的铁饭碗……
“那为什么黄了呢?!”
“哎!”朱瞻基郁闷道:“你说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我父亲,把皇爷爷惹毛了吗?!”他越说越生气,烦躁地走来走去道:“摆明了,皇爷爷是在给我父亲难看!这也就是当初我为什么,坚持要你帮我,一起劝父亲,不要跟皇爷爷对着干!”
“……”王贤默然不语,虽然朱瞻基这话有些马后炮,但在现实面前,自己也无力反驳。
“我爹定然也知道这件事了,不知作何感想!”朱瞻基心底竟隐隐有些幸灾乐祸道:“他就是不承认,实的比虚的重要,这下好了!虚的实的都没了!”
“你还是赶紧回去,和太子商量,怎么补救一下吧。”王贤皱皱眉,他对朱瞻基这种情绪很不感冒,低声道:“这件事要是这么算了,谁还给你们父子卖命?”王贤这话是实话,虽然保着太子太孙,将来一片光明。但前景再美好,眼前的利益才是实实在在的。毕竟朱棣才五十多岁、龙精虎猛,万一再活个二三十年,光许前景、不给甜头,谁能等到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哎……”朱瞻基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点点头道:“我回去和父亲商量商量。”
“我和你一道去。”王贤道。
“还是……”朱瞻基目光怪异地看一眼王贤,低声道:“算了吧。”
“怎么?”王贤眉头一皱,奇怪地看着朱瞻基:“发生什么事儿了?”
“你是……真不知道?”朱瞻基的目光愈发怪异,他从没用这种目光看过王贤。
“我知道什么呀?!”王贤不耐烦道:“你快说,别卖关子成么?!”
朱瞻基的目光闪闪烁烁,不知含着多少内容,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你……不知道……纪纲临死之前,对……我皇爷爷……说了什么?”
“我不知道。”王贤自打准备过安生日子,就不想再当特务了,也懒得刺探皇帝身边的消息。
“哎……”朱瞻基前言不搭后语道:“小姨奶在我家,你还是别去的好?!”
“什么?!”王贤好似被霹雳当头炸到,登时魂飞魄散,愣在那里不知东西。
“你不会……”朱瞻基看着王贤这样子,又是紧张又是生气,还有几分小八卦道:“真跟她有一腿吧?!”
“有……”王贤迷迷糊糊,心说我俩何止一腿,都两腿了。幸好朱瞻基一下抓住他的肩膀,痛得他及时醒悟过来,忙矢口道:“有个屁!你听谁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跟徐真人有瓜葛呢?!”
“没有最好!”朱瞻基将信将疑地看着王贤,叹口气道:“可我信你没用,你得让我皇爷爷相信才行!”
“皇上也怀疑我?”王贤感觉脑后冷风嗖嗖,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不然你以为呢?!”朱瞻基叹气道:“所有人的封赏都下来了,就你这个首功之臣,没有一点儿动静!你以为是为什么?!”
“纪纲是造谣的!”王贤仔细一回想,自己当时挺细心地把纪纲绑在椅子上,把他的脸朝外,就是怕他醒过来,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想到这儿,王贤突然愣住了,他才意识到就算纪纲看不见,但还可以听得见!
一定是纪纲听到什么了,王贤一阵阵懊丧,心说自己怎么这么不小心!可再一回想,当时把徐妙锦从柜子里抱出来,美人在怀、任君采撷,就算再重来一次,自己也一样不会有别的选择……
“哎!”朱瞻基看着王贤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很不落忍,他其实早就想跟王贤说,可这种根本无解的事情,说了也只能让王贤白白担心,所以才一直拖到今天。“你说这事儿弄的,你们俩怎么能扯到一块儿呢?!”
“……”王贤已经没心情搭理他了。
“哎……”朱瞻基同情地拍拍王贤的肩膀,“也别太担心,我逮着机会会帮你开脱的。”他自己都觉着这话不可信,这种事儿,就算他是皇帝的亲孙子,也得有多远躲多远。
朱瞻基离开后,王贤也失魂落魄地离开军营,正想着去哪散散心、想想对策,突然一辆马车在他跟前停下,周勇等人忙紧张地把王贤护在中间。却见那马车的车门打开,跳下个蓄着漂亮整齐短须的张輗来。
张二公子如今可是风光透顶,虽然一开始他就被自己的弟弟给抓住了,但毕竟没跟汉王搅在一起,还和他们做了坚决的斗争。老太监赵赢一到京城,就把他放出来了,朱棣回来后,更是封了他太平侯,食禄两千石!
要不怎么说同人不同命呢?张輗严格说来,也是在那场斗争中,站在了太子一边,却没有受到牵连,反而得了最重的赏赐,这不过是因为他有个好兄长罢了……
张輗干的更漂亮的,是皇帝封他为侯爵后,他坚辞不受,希望用自己的爵位,换弟弟张軏一条生路……张軏是汉王的死党,占领京城时的最高长官,按说是必死无疑。
朱棣听了,一脸不悦道:“一码归一码,你有功朕要赏,你弟弟有罪,朕也一样要罚!”
张輗跪在朱棣面前,哭成泪人说道:“爹妈死得早,我兄弟俩都是哥哥一手拉扯起来的,哥哥临去安南时,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好生照顾好弟弟。是我疏于管教、又没约束住他,才让老三犯下如此滔天罪行。要是哥哥回来一看,我成了侯爷,弟弟却不在了,我怎么跟哥哥交代啊!”
张輗是声泪俱下,把朱棣都勾得眼圈通红,想起了为救自己战死的张玉来,又想到张辅为大明镇守南疆这么多年,一颗心就软了下来,非但赦免了张軏,还让张輗继续当他的太平侯。
这下子张二公子是名利双收,京里头那些原先瞧不起他的,都对他刮目相看,说张二公子大智若愚、有见识、有情义!一时间,张二公子风头无两,家里头宾客盈门,想不到今天却跑到这儿来了。
“你怎么有空过来?”王贤看看张輗,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小子脸上都透着光。
“我是专门来找你的。”张輗一把把王贤拉上车:“上车再说。”
一关上车门,张輗便劈头问道:“听说你把徐真人给办了,有没有这回事儿?!”
王贤刚刚定下神来,脑子嗡地一声又炸了,咬牙切齿道:“怎么你也知道了?!你听谁说的?!”
“也不知从谁那传出来的。”张輗苦笑道:“你知道这京里头,没有不透风的墙……”
“不对,是有人在陷害我。”王贤眉头紧皱。
“这么说,你没干?”张輗却会错了意,叹口气道:“要是你真干了,倒还值了。什么都没干,还落了个这么个有口莫辩的罪名,真是太倒霉了……”
“……”王贤没搭茬,他的全部心思,都在思索是谁散播的这个消息……应该不是身边的兄弟,这些人的身家性命,全都跟自己绑在一起,又都是老江湖了,绝不可能胡说八道。
‘那就是,押送审问纪纲的太监了……’王贤思来想去,都觉着那些太监的嫌疑最大。不过那些太监也都是老成持重之辈,不可能随便散播这种谣言,一定是有什么目的。
“喂,兄弟!”张輗见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好半天不吭声,只好拍拍他的胳膊,把王贤唤回神来。“怎么,吓坏了?”
王贤点了点头。一时想不出头绪,他只好先不去想。问张輗道:“你说皇上会是什么反应?”
“你终于问到点儿上了。”张輗脸上嬉笑之色尽去,沉声道:“京里头早就有定论,徐妙锦这个女人,皇上是绝不会碰了。但皇上同样不许别人碰她,谁要是跟她有瓜葛,就等着皇上将其挫骨扬灰吧!”
“哼!”王贤拳头一攥,咬牙切齿,他还就想摸摸这老虎屁股了!
张輗却以为他怕了,叹口气道:“兄弟,当今之计唯有请徐真人帮你开脱了。”
“她……”王贤愣一下。
“你们不是清白的吗,让徐真人跟皇上讲清楚,应该能让你过去这个坎。”张輗又叹口气:“我知道,以真人的性子,这难比登天。”顿一顿,他同情地看着王贤:“可要是她不帮忙,兄弟你在大明的日子就到头了,赶紧想法子收拾细软跑路吧!”
“……”王贤眉头紧皱,他想说张輗出的什么狗屁主意,男人有事儿,怎么能让女人出头,但张輗好心好意,自己怎么能责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