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别再叫我初晨了。”李洛书这时候凑上来,跟黎初遥咬耳朵,气流随着他说话的声音吹到黎初遥的皮肤上,让她的身体跟着一阵战栗,“从今天开始,重新叫我李洛书吧。”
黎初遥抬头望着他,他也用深情的眼神望着她:“等我们结婚之后,就把你的户口也迁进来,和户主的关系就是夫妻,和我的连在一起,那样就再也不会分开了。”
黎初遥没有说话,只觉得眼里湿湿的,脑海里似乎都能展现出,以后这本户口本会是什么样子,以后的日子会有多美好。她忍不住笑了,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压抑住自己上前去拥抱他的冲动。
沙发上,两人的手静悄悄握着,十指紧扣,在电视与炒菜的喧闹声中,李洛书的身子微微前倾,在泪水已悄然落下的黎初遥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四)错误
第二天是周末,黎初遥一觉醒来已经上午十点。她在床上呆滞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两天前就和林雨约了周末陪她逛街,现在就只剩下半个小时了。黎初遥匆匆忙忙地换好衣服跑了出去,在林大小姐规定的时间到达了指定地点,但是看着眼前的婴幼儿用品城,忍不住望了一眼林大小姐的肚子,这家伙结婚也快一年了,不会是……
“你叫我陪你逛这里?不会是……有了吧?”
“你说呢?”林雨笑得像一只偷鸡贼。
黎初遥看着林雨笑得这么贱,就知道自己没猜错,连忙祝福道:“哇!恭喜恭喜,几个月了?”
“三个月了,本来早就想告诉你了,不过我妈说有了孩子要等满三个月才能和别人说。”林雨说话的时候轻轻摸着自己的小腹,脸上抑制不住地流露出得意与幸福的表情,她叽叽喳喳地对黎初遥说,“我觉得,我肚子里的一定是个男孩儿,我以后一定要把他打扮成小帅哥,让他从小开始就有源源不断的小女朋友,到时候我要挑一个最好的当未来的儿媳妇。”
黎初遥受不了地看着林雨,她现在也才二十几岁,居然就想好了二十几年后的事情,她怎么不知道对方是一个想得这么长远的女人?
说话的时候,林雨已经迫不及待地拉着黎初遥进了商店,她本来就是一个购物狂,买起自家孩子的东西来,更是毫不手软,从头到尾就三个字,买买买!而且只买男童装。
黎初默默地看着她花钱如流水,忍不住阻止道:“你这是疯了吗?万一生下来是个女孩儿怎么办?”
“那就再来买!”林雨毫不犹豫地回答。
黎初遥无奈地摇摇头,拎着大包小包跟在后面,忍不住想如果她自己有了孩子,那她和李洛书也会像林雨一样,过来疯狂地采购吗?
黎初遥想到了李洛书,心里忍不住有些甜甜的……
整整两个小时的时间,林雨扫完了两个人绝对拎不动的货,最后索性让每一家店铺都直接给她寄送到家,上门服务!
当两人坐在饭店中,林雨一口气点了一桌子的菜和一杯冷饮的时候,她才问黎初遥:“你最近怎么样?和我见面都能迟到,我看过得也挺好的嘛!”
黎初遥就像李洛书一样抿了抿嘴唇,片刻之后,悄悄地和林雨说了昨晚的事情,说的时候还有点儿羞涩,就像是刚刚开始谈恋爱的小姑娘被男朋友呵护的感觉。
林雨一边听一边大呼小叫:“什么,他把名字改回来了!
“还是去找你爸说的?
“哇!感觉好酷,好有担当!
“你当时在外面偷听怎么没冲进去说:走!改完名就去登记呢?”
黎初遥大感不好意思,忍不住看向周围:“行了行了,你别激动,别人都看着我们呢!”
“你管别人什么,别人还能代替你过日子吗?”林雨不屑道,“我跟你说真的,韩子墨那个人渣,我们就干脆利落地把他扫进垃圾桶;李洛书这样的绩优股,我们就要速度抓住,免得小鲜肉被‘小婊砸’给拱了。”
“我知道,不过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妈的病,还是不能急……”
“有什么急不急的?阿姨的病是一天两天的事吗?当年的事你们连提都不敢提,不敢刺激她,什么时候才能让她正视现实啊?我看你们也不用做梦了,早点儿离家出走打证结婚生娃算了。”林雨正色说,“还有啊,初遥,从小到大我都不赞成李洛书取代黎初晨的位置,在我心里,初晨就是初晨,是我的初恋,我会记得他一辈子。”
“可是你们呢?在你们心里初晨的身影早就被李洛书覆盖了,你有没有想过初晨,有没有想过,他一个人在地下,会不会因为被妈妈忘记了所以在哭?你妈要是有一天清醒了,发现自己忘记了自己儿子那么多年,会不会内疚会不会难过?你想过吗?”
黎初遥听着林雨的话,想说什么,却觉得说什么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林雨抬了抬头,将眼泪逼了回去,不愿意它流出来花了她的睫毛膏,继续沉声道:“我真的觉得这个错误很不公平,对你、对初晨、对李洛书,还有对你妈,都不公平。难道你觉得公平吗?”
很多年了,林雨终于将黎初晨是她初恋这件事说了出来。她一直记得小时候的黎初晨长得特别漂亮,可爱又乖巧,总是跟在她和黎初遥身后,小雨姐姐小雨姐姐地甜甜叫着她,记得他是个很温暖的孩子,记得他跑步很快,记得他的头发很软,记得他和她睡过一张沙发,记得他死后,她无数次幻想他长大后的样子。
虽然这是一场没人知道的暗恋,却也是一场陪她走过全部青春的爱情,回忆和思念,直到今日回忆起来,依然酸涩得让她的眼帘湿润。
第十二章:初晨,我们的梦被打碎了
(一)生命
自从那天和林雨见过面之后,黎初遥就一直在想她的那些话,她说的好像都对,好像自己真的一直做错了,也许一开始就不应该贪图一时安稳,让李洛书到家里来代替黎初晨,结果就因为一个错误的决定,变成一个谎言,最后不得不用更多的谎言去圆这个错误、这个谎言。
黎初遥想着想着,想得头都疼了,最近身子一直不舒服,肚子经常疼,精神也不太好,晚上还总是起夜七八次上厕所,搞得她睡都睡不好,连这个月的大姨妈都没来。她觉得自己又一次钻牛角尖了,这样的状态是很不好的,必须打断掉,阻止掉!
等一下,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
周五晚上,李洛书下班了就一刻也不耽搁地开车回家,周末是他和初遥约好一周里能住新家的日子,他总是连一分钟都舍不得浪费,每次打开房门看到那个人在家里等他,就仿佛感觉到心在寒冬里被暖洋洋的阳光照射到一样。
可今天回家的时候他居然没有在客厅看见黎初遥,心头不由自主地慌乱了一下,直到在卧房里看见睡在床上包裹得像茧子一样的黎初遥,才感觉悬在半空的心落地了。
从小到大,从成为初晨开始,他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在乎,唯一害怕的就是黎初遥不要他了。
李洛书走到床边,伸手轻轻拉着被子:“初遥……”
黎初遥不理他。
李洛书又拉了一下被子,拉长声音,还有点儿委屈:“初遥……”
黎初遥……忍住不理他。
李洛书第三次拉了被子,声音好像已经泫然欲泣:“姐姐,我做错了什么……”
黎初遥忍不住了!她一下掀开盖在头上的被子,用力地瞪着面前的李洛书,看见对方的眼睛亮晶晶的,满脸笑意,哪里有一点儿委屈的样子。
黎初遥挫败地捂着脸,她就知道是这样,对方根本不委屈,就是来撩拨她的,但是偏偏这招屡试不爽,她根本舍不得李洛书有哪怕一点点的委屈。
“你当然做错了!”黎初遥闷闷地说。
“我做错什么了?我都改。”李洛书连忙问。
“这事你估计改不了。”黎初遥破罐子破摔。
“改改改,只要你说我错了,我就改。”李洛书特别诚心地说,一副黎初遥的话就是圣旨一般。
“改改改!改什么改?你搞出人命了怎么改!你个笨蛋!”黎初遥抓起枕头打李洛书,说一句打一下,像是气得不行。
“什么?”李洛书被打得有些蒙。
“我怀孕了!笨蛋!”黎初遥羞愤地又用枕头在他头上砸了一下,虽然他们两个也避孕,但是就这个家伙一天到晚缠着她的劲,还真说不定有漏网之鱼……
所以自己身体一不对劲,她就立刻跑去药店买了验孕棒回来验,果然中奖了!
李洛书不闪不避,被枕头砸到了脑袋,就像被一个从天而降的大礼包砸中了脑袋一样。
他傻傻地看着黎初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见了什么,但是黎初遥最后的那句话,变成回音一直萦绕在他的耳际。
我怀孕了,我怀孕了……
我和初遥的孩子,我们一家子三口人……
他猛地将坐在床上的黎初遥抱起来,大声说:“初遥!”
黎初遥被吓到,惊呼道:“快放我下来!你的腰不痛吗?”
“不痛!”李洛书果断说完之后,又对着黎初遥傻笑,“初遥,初遥……”
他在心里将黎初遥的名字一遍一遍地念着,念了无数遍。一次次的复健之中,身体早已感觉不到疼痛,现在充斥着他身躯和脑海的,只有幸福。
他小心翼翼地将黎初遥放到床上,像是在碰着什么特别珍稀的东西,贵重到只要稍一用力,马上就会碎掉。
李洛书跪在地上,将手放在黎初遥的小腹上,还平坦的小腹根本摸不出什么东西。
黎初遥看着身前的男人,看他低头专注的模样,觉得自己的心正被泡在暖水里,热热的,胀胀的,想要一辈子都不离开……
(二)破绽
怀孕之后,李洛书对黎初遥的态度就更加紧张了,恨不得时时刻刻和她黏在一起。他的公司明明刚草创,忙得不得了,但他还是每天下班准时回家,把所有工作都带回家做,而且每次黎初遥要试玩他设计的游戏他都不让,一直说电脑有辐射,对宝宝不好。黎初遥忍不住瞥他一眼,心想自己天天上班,办公室里三台电脑开着辐射她,也没觉得怎么样啊。
不过这种被满心呵护的感觉,让她挺开心的。但是自己和李洛书的事显然已经瞒不住,他们两个人都希望能赶紧打证结婚,然后把宝宝生下来,好好把他养大,给他最多的疼爱,最温暖的家。
两人商量了之后,决定让黎初遥先去试探一下黎妈,看看情况,要是真的不行,就直接先打证,然后黎初遥找借口说公司要调她去外省工作,先躲起来待产再说。
这天下午,黎初遥软磨硬泡地将黎妈带到市中心的商业区,说是快要入冬了,帮黎妈买一件新大衣。黎妈和黎初遥是一模一样的性格,抠门得不得了,衣服只要能穿就不会买新的,也不在乎款式好不好看,只想把所有的钱都省下来,说是以后给初晨娶媳妇用。
“得了吧,初晨娶媳妇还用得上你那两个钱。”黎初遥每次听她这么说,都忍不住鄙视一句。
“他用不用我的钱是他的事,当妈的给他准备好了是当妈的心意。”黎妈特别理所当然地说,“这是当妈的应该做的。”
“那你给我准备嫁妆了没?”黎初遥问。
“那当然。”黎妈白了她一眼,“我会少了你的吗?你倒是把你对象带回来给我看看啊,天天藏着掖着是不是怕我和他要礼金啊?你放心,我不要他的钱,把你娶走我就谢谢他了。”
“什么话。”黎初遥不爽地跟在后面小声嘀咕,“搞得好像我没人要一样。”
黎妈走在前面,目光被一件灰色的毛大衣吸引住了,稀罕地用手摸着大衣上软软的貂毛。旁边的导购员小姐看见了,连忙走过来推荐道:“阿姨眼光就是好,这是一件整貂的衣服,不是那种七拼八凑的毛攒起来的,您看着这毛感觉就不一样!”
好东西确实能用眼睛分辨出来,那衣服上的毛一根根软软的,稍微有风吹过就一忽儿抖了起来,别提多精神。黎妈心动不已,翻开衣服的吊牌一看,却顿时被那大几万的标价给惊到,惊呼道:“抢钱啊!”
导购小姐专业素质特别好,面不改色道:“阿姨,现在这衣服打八折呢。这样好的貂皮大衣,买一件少一件,以后市面上说不定就没有了。”
黎妈才不管她说什么,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可眼睛又有些不舍地望着那件衣服。黎妈是东北女人,对貂皮大衣有着特殊的执念,她老家的女人们,但凡家里有点儿家底的,结婚的时候家里都会给准备一件上好的貂皮大衣,可她年轻的时候家里穷买不起,结婚了之后跟着黎爸来了S市,有了两个孩子,日子过得更加紧巴巴。
这件貂皮确实好看,黎初遥见她喜欢也劝她买了,可她死活不肯,拉着黎初遥往前走。结果逛了一下午,再也没有一件衣服入得了她的眼。
母女俩逛了一下午,两手空空地坐在咖啡店里休息,黎妈看了半天菜单才点了一杯最便宜的原味奶茶,黎初遥随便点了一些,借口去上厕所,速度回到商场三楼,把那件貂皮大衣买了下来。
回来的时候,黎初遥直接把购物袋丢到黎妈边上的椅子上,黎妈看见了衣服,惊得咂舌:“哎呀,你怎么买了呀,多贵啊!你一年才赚多少钱啊,这不要去掉一半啊,这么糟蹋钱你不心疼啊!”
“我刷的洛……初晨的卡。”黎初遥笑眯眯地说着,“不心疼。”
“初晨的啊。”黎妈点点头,松了一口气,想想不对,“初晨的钱就不是钱啊,你这个当姐姐的也好意思,说带我出来买衣服,敢情叫你弟埋单啊?”
“是他非要我刷他的卡的,他想孝顺孝顺你都不给机会啊?”黎初遥劝道。
“那是,初晨是孝顺的,现在很少有男孩子像你弟一样孝顺了。”黎妈听到黎初遥这样说,便也释怀了,美美地打开购物袋,摸着貂皮大衣上软软滑滑的绒毛,沧桑的脸上布满了满意的笑容。
黎初遥见她心情正好,便凝视着她,试探性地开口问道:“妈,你还记得我高三时候,家里发生的火灾吗?”
“什么火灾?”黎妈皱起眉头,有些迷惑,“我们家什么时候发生火灾了?你这孩子瞎说什么,火灾也是能乱说的吗?”
黎初遥心中猛地一沉。原来妈妈连火灾都不记得了,那肯定也不记得初晨已经在火灾中死亡的事情……
“那我们家原来住的城东的大院你记得吗,四楼那家有个老奶奶,你不是总说她阴森古怪、不讲卫生吗?你还经常和她吵架的?”黎初遥不愿意放弃,循序渐进地问着。
“哦,那个老太婆,我记得。”黎妈点头,那是个非常矫情的老太太,住在黎家楼下,黎家两个孩子,在家里玩耍难免吵吵闹闹,弄出点儿动静,一般人都不会说什么,可是这个老太太就不,上面一有点儿响动就上楼来骂,黎妈也不是好欺负的,一来二去就经常吵上了。
“对,就是她家没关煤气引起的火灾,那个老太太,还被烧死了。”黎初遥轻声说道。当年那场火灾,除了初晨之外,楼下的老太太也没能逃过。
“火灾?火灾?”黎妈的神情有些怪异,她紧紧地皱着眉头,似乎头疼得不行,她忽然伸出手紧握成拳,使劲儿地敲打着头部,有些疯狂地叫喊着,“什么火灾!什么火灾!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黎妈的动作大得咖啡厅的人都吓了一跳,目光齐齐射来。黎初遥连忙站起来,拉住母亲安慰道:“没有火灾,没有火灾,我乱说的,妈你别激动,你先坐下来。”
黎妈被黎初遥安慰了一阵才安静下来,眼神特别偏执怪异,嘴巴里一直小声叨咕着:“没有火灾,没有,没有。”
“对,没有。”黎初遥叹了口气,小心地安抚着母亲。
她一直以为母亲病情早就稳定了,只是每天要吃一些精神药物而已,却没想到,只是稍稍提醒她一些当年的事情,就能刺激得她当场就要发疯。也许,这辈子指望母亲清醒,是不可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