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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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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爸有些吃惊,记忆中,自己的女儿一直是聪明而理智的,很少这般撒娇,他笑了笑,拍拍她的头发,慈爱地说:“这孩子,越大越会撒娇了。”

  黎初遥安静的赖在父亲的怀抱里,闻着熟悉的烟草味,感受着父亲像哄小宝宝一样,轻拍自己的后背,那样厚实的手掌,温柔的力度。这一刻,黎初遥好像忘记了一切悲伤,似乎一切苦难都未发生,她的世界还像原来那般美好。

  她的亲人都还在,她还是活在幸福里的孩子。

  只是,只是…那时死去的人,是谁呢?

  让她肝肠寸断般的悲痛的人,是谁呢?

  亲爱的初晨,姐姐好害怕。

  姐姐害怕,会像妈妈一样忘记你,真的真的忘记你,让另外一个温柔的孩子,彻底地…取代你。

  亲爱的初晨,你会难过吗?

  在天堂的你,会哭吧?

  “爸爸,我就要忘记初晨了。我就要忘记他了。”黎初遥在父亲怀里忏悔着:“我怎么能这样呢?弟弟会难过的,他一定会难过的!”

  黎爸垂下眼,他望着自己聪慧懂事的女儿,连心尖尖都软了,他抬手,轻抚着她的短发,用最温柔的声音说:“不会的,初晨最喜欢的就是你了,他不会希望你活在悲痛里。”

  “爸爸…”黎初遥抬头,眉头紧锁,一脸自责。

  “你看。”爸爸轻轻的拍着黎初遥的背,指着客厅里陪着妈妈看电视的少年说:“那就是初晨,就是你的弟弟,他从来没有离开过,他还是那么健康,那么孝顺,他还是我们全家的珍宝。”

  “不是的…”黎初遥焦急的想抗辩什么。

  可黎爸却拍拍她的背,轻声说:“初遥,忘记是好事。爸爸感谢他,能让你和妈妈都忘记。”黎爸吸了口气,摸了摸女儿的头顶说:“初晨就由爸爸记住,爸爸会连着你和妈妈的份,一起记住,记得牢牢的,绝不会忘记,不会让他伤心的。”

  “所以,我们聪明的初遥,你只要开开心心的就好。”

  “爸…”黎初遥鼻尖微酸,眼框里涌上泪水,她久久不能言语。

  她很感谢爸爸,这样对她说,可是,这样真的好吗?

  忘记黎初晨,真的好吗?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那晚她又梦见了黎初晨,

  这次,不是在漫天的大火里,而是在学校的操场上,他从操场的另外一头跑过来,渐渐近了,近了,他还是十四岁时候的样子,他从她面前跑过,没有停下,她着急的大声叫他的名字,他回过头来,笑着对她挥手,像是在告别一样。

  第二天,黎初遥醒来,躺在床上发了好久的呆才坐了起来,穿好衣服从房间出去,庭院里阳光正好,她眯着眼睛享受着冬天的暖阳,院门被人推开,那人在她身后说:“姐,你起来了?”

  黎初遥转过身去,定定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点头说:“嗯,起来了。”

  他望着她笑,好看的不得了。

  恍惚间,她想,是谁说过,世上最美好的事就是,早上起来,发现阳光和你都在。

  从这一刻起,她真的释怀了。

  三十那晚,林雨约了好多高中时候的朋友一起去河坝上放烟火,同学们都是用塑料袋从家里提了一些烟花炮竹出来,只有韩子墨,像个大爷一样两手空空的站在河坝上等着他们来。

  “韩子墨,你的烟花呢?什么都没拿,可别指望我的给你放。”林雨依然是见到韩子墨就掐。

  韩子墨眯了眼林雨提着的袋子,嫌弃地说:“你那也叫烟花,切。”

  林雨单手叉腰,怒道:“那你说,什么叫烟花?”

  韩子墨伸手一指,沿着河坝开来一辆小型货车停在他们面前,车上下来两个工人,打开货柜,从里面搬出一堆一堆的大型烟花。

  林雨两个眼珠都快瞪出来了,尼玛,这土毙了的暴发户。

  韩子墨说:“看见了吧,知道什么叫烟花了吧?”

  林雨不服气地说:“我呸,你这哪里叫烟花,你这叫礼炮。

  “哇,韩少,你这火力绝对能把河坝都炸了。”同学们纷纷走过来,嬉笑道。

  韩子墨兴致正浓,高兴地说:“那就炸吧,炸坏了我赔!”

  同学们都大笑着叫:“韩少,您还是这般牛气。”

  韩子墨得意的大笑。

  “光赔可不行,蓄意破坏国家重要公共设施,可是判十年以上的。”黎初遥带着黎初晨也不知道从哪走出来,淡定地泼着冷水。

  “啊,真的么?”韩子墨惊道。

  “同学,多读点书吧。”

  “初遥!大过年的,你就不能让我高兴会么?”

  “你的兴奋点不就是被我虐么?”

  “…”

  “哈哈哈,黎初遥,也就你能收拾这个臭屁的暴发户。”

  “你才暴发户呢。”

  吵闹声中,绚丽的烟花冲上天空,在半空"轰"地一声绽开,然后,接二连三地,冲上去,重重叠叠地绽放在头顶上方,火树银花,照亮半边夜空。他们都被那美丽的烟火惊艳,可这美丽太过短暂,他们只有不停地点燃一桶桶烟火,才能将它留住。

  天空,整个都被照亮了。

  太美了…同学们仰着头看着,烟花将那一张张年轻稚嫩的面孔染上璀璨的色彩,他们停下动作,望着这壮丽的景象,这将是他们这一生都难以忘记的一场烟花雨。

  黎初遥抬头看着,不同颜色的烟火从眼前交替着射向空中,然后再依次炸开,七彩斑斓,美不甚收。忽然感觉肩膀被人拍了拍,她转头望去,韩子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边上,眉眼弯弯的望着她笑:好看吗?

  他的声音被烟花升空的声音掩盖住了,可她却看懂了,点点头回答:“好看。”

  韩子墨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他贴近她的耳边,大声说:“以后我每年都放给你看。”

  这一刻,黎初遥承认,她心动了,她笑着抬起头,望着美丽的烟花,任由身边的人,牵起了她的手,紧紧地握着。

  那之后的很多年,一到过年听到喧闹鞭炮声,看见美丽的烟花声就会想起,她总是会想起这场灿烂华丽的烟花雨,想那个在烟花雨下笑着对她承诺的少年…

  可这一切,也就之余回忆,之余梦中。

  寒假特别短暂,一周的时间瞬间就过去了,黎初遥又踏上了返校的列车,同行的,还有韩子墨。

  “你干嘛坐火车?”黎初遥瞪着坐在对面卧铺上韩子墨问:“你家不是有专车接送吗?”

  “哦,我没有坐过火车嘛,哇嘞,这么窄的卧铺要怎么睡啊。电视里放的卧铺好像比这个要宽吧?”韩子墨皱着眉头测量着卧铺的宽度,担心地嘀咕:“睡上去会不会掉下来啊。”

  黎初遥叹了口气问:“你的行李呢?”

  “叫我家司机送去学校啦。”韩子墨回答:“我昨天不是给你打电话,让你把行李给我吗?”

  黎初遥揉了揉太阳穴,深深地叹了口气,这个只知道浪费钱的白痴。

  黎初遥脱了外套,盖上被子,半躺在铺位上看书,火车一晃一晃的,对面的人,也躺下来,侧着身子,傻傻的盯着她看。

  黎初遥被他盯着难受,合上书,转过脸去问:“你老盯着我干什么?”

  “我怕我睡着了。”

  “卧铺就是拿来睡觉的。”

  “可是床太窄,我会掉下来的。”

  “所以说你为什么要坐火车!”黎初遥抓狂了!

  “坐火车很好啊,我们可以在这么小的车厢里呆上十二个小时呢,而且,为了不被别人打扰,我还把上铺的两个座位票都买了,嘿嘿嘿。”韩子墨说着说着奸笑起来,那简单的脑子里在想什么,黎初遥不用猜就清楚明白。

  她默默地拿起书,一巴掌拍在他脸上:“这种猥琐的想法放在心里就好,不然我打断你的狗腿。”

  韩子墨摸着脸颊,委屈地说:“好凶。”

  黎初遥哼了声继续看书,而他继续看她,他看着看着就看见了她手腕上的那条水晶手链,他一下激动的坐了起来,指着她的手腕问:“你怎么带粉色水晶手链?”

  黎初遥眼也没抬地反问:“为什么不能带?”

  “粉水晶是招桃花运的。”韩子墨生气的说:“你都有我了,还要什么桃花,快摘下来。”

  黎初遥淡定地翻了一页书:“你们家人就是太迷信,什么招桃花,带粉水晶是招桃花,那紫水晶呢?”

  “紫水晶是去霉运的。”韩子墨一边回答一边起身,踩在鞋子上走过去,亲自动手把她的手链拿下来。

  “别动。”黎初遥用另外一只手护住手链道:“这是我弟亲手做给我的,弄坏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韩子墨顿了顿问:“黎初晨给你做的?”

  “嗯,漂亮吧?”黎初遥炫耀般的摇摇手腕。

  “漂亮个死,这臭小子从小就看我不顺眼,他什么心思,想给我招情敌么?”

  “得得得,别用你那小肚鸡肠想我弟。”黎初遥撇他一眼说:“你以为我弟和你一样啊,一天到晚不学无术,就知道研究迷信知识啊?”

  “这不是迷信,粉水晶招桃花很灵的,我一个小姑姑,40多岁了还嫁不出去,我妈给她一条粉水晶手链带着,不到一年,果然就顺利嫁了掉。”韩子墨信誓旦旦地说:“这事你弟也知道的,这臭小子一定是故意的。”

  “招就招呗,招桃花也没什么坏处。”黎初遥无所谓的说。

  “摘掉摘掉。”

  “走开。”

  “摘掉嘛!”

  “再罗嗦我揍你了啊。”

  “…”韩子墨无比委屈的默默闭嘴,盖上被子睡觉。

  火车行驶了几个小时,已到夜里,车厢里的大灯全部关上了,黎初遥打开铺位上的小灯,将书放在枕头底下,定好起床的闹铃才躺下休息,铺位对面的韩子墨早已经睡着了,他整个人挂在铺位的最外面,只要再稍微翻一点点身,就会整个掉下来。

  两个铺位就隔着一臂的距离,黎初遥忍不住伸手过去,将他往里面推了一下,他又咕噜地滚进去,继续呼呼大睡。

  黎初遥也困了,闭上眼睛睡了,半夜里似乎总是听见有重物掉落的声音,她迷迷糊糊地想,这家伙要掉下去几次才够?

  第二日,阳光刚刚升起的时候,黎初遥就被手机闹铃吵醒,她睁开眼睛,转过头去,就见韩子墨乌黑着一双大眼望着她,她抬手垫在后脑勺下面问:“昨天晚上掉下去几次?”

  韩子墨摸着脑袋说:“没数,到后半夜都不敢睡了,跌的疼死了。”

  黎初遥笑了:“看你下次还坐不坐火车。”

  韩子墨揉着头,想了想说:“坐,当然坐,你看,我们的床位隔的这么近,其实就等于睡一张床上了,我伸手就摸到你的头…”

  一本书飞过去,精准无比的砸在他脸上,某人淡定地甩手道:“跌死你算了。”

  因为黎初遥是提前一个星期回校,学校里还没什么人气,女生宿舍空空如野,拎着行李箱走在楼道上,能听的见回声。

  “要不,你还住我哪吧,这白天都这么阴沉,晚上可怎么办?”韩子墨拎着黎初遥的行李箱跟在她后面走着:“你想想,大晚上的一个人也没有,要有什么动静多可怕,不是说女生寝室最容易闹鬼么?”

  黎初遥瞪他一眼,从口袋里掏出寝室钥匙,旋开门锁,寝室里经过一个寒假落满灰尘,六张床铺上的被子都叠的整整齐齐的用报纸盖好,黎初遥放下东西,走进最里面的床位,爬上上铺掀开报纸,把被子和床垫都抱下来,拉到阳台上去晒,好在火车是清早到的,太阳刚出来,可以好好晒晒被子,不然晚上真没办法睡。

  “你看,你还要打扫卫生,还要晒被子,我那边昨天就让钟点工去打扫好了,拎包入住哦。”韩子墨还在不菲余力的说服她。

  黎初遥一边晒着被子一边说:“你不用再说了,我不会去你那住的。”

  “为什么啊?你前段时间不是去住过了么?”

  “那是和我弟一起住,当然没问题。”黎初遥转过身来,指着他说:“和你,当然不能。”

  韩子墨哼了声,嘀咕道:“卑鄙…”

  “你说什么?”

  “我说卑鄙的黎初晨!”

  “你干嘛骂我弟,又讨打。”黎初遥举了举拳头,吓的韩子墨缩着脑袋跑了。

  黎初遥花了一上午时间把寝室收拾好,然后又给带家教的几家打电话,和她们约好开始上课的时间,才休息下来。晚上,黎初遥一个人住在女生寝室楼里,十一点之前,她开着灯看书倒没什么感觉,十一点之后寝室准时熄灯,寝室里黑漆漆的一片,一点声响都没有,只有她自己的呼吸声,确实有些心里发毛,她拿起手机开始和林雨发短信聊天,期间韩子墨的短信也不时的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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