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叫王森林的又来了,他来找陈冬阿姨。
他仍然是骑着一辆破自行车。他把车子往楼门口一放,就匆匆地上楼去了。
陈冬阿姨住在五楼,他站在五楼的楼道里,先是迟疑了一会儿,而后上前敲门。他站在门口敲了很长时间……
陈冬阿姨不在家,我知道陈冬阿姨不在家。可他还是敲。他敲了一会儿,就对着门说:“陈冬,你这不是害我么!我来找你帮忙,你帮不帮都不要紧,你也不能害我呀?我跟你好过么?我啥时候跟你好过?你怎么能给头儿这样说哪?你说我跟你好,你说得有鼻子有眼儿的,让头儿一天到晚给我小鞋穿,你这不是害我么?我知道什么?我什么也不知道……”
我看出,他是有意对门说的,他不是对陈冬阿姨说的,如果陈冬阿姨在家,他……定不这样说,他只敢对门说。他还朝门上踢了一脚,他很气魄地朝门上踢了一脚,他在门上踢出了一片狗屎味。接着,他突然地弯下腰去了,我以为他要干什么了,他很像是要干出什么的样子,结果是很有意思的,他蹲下来又去擦门上的狗屎味,他竟然用自己的袖子去擦那难闻的狗屎味,踢完之后,他又蹲下来一点一点地把痕迹擦掉了。一会儿工夫,他站起来,拍拍袖子,扶扶眼镜,气宇轩昂地下楼去了。他在楼梯上走出了一片“咚咚”的脚步声,很大气的脚步声,可那脚步声里托着的心却很小,像蚊子一样小。一个小小的心在很大气的脚步声里走出了一股生姜的气味,这是一股人造生姜的气味。报上说,现在人造的东西很多……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人,这个人非常奇怪。他一下楼就开始念念有词地说着什么,他一边推车子,一边嘴里嘟嘟哝哝地说着什么……我仔细看,我盯着他看,才看清他嘴里嘟哝的话。他说的仍然是这样的一串话:“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中央电视台、男浴池、女浴池、男女浴池……”他不停地说着这样的话。他骑上车后,嘴里仍然背诵着这样一段话:“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中央电视台、男浴池、女浴池、男女浴池……”当他背诵这些话的时候,他心中却奏着一段“红蚊子音乐”,是现在社会上最流行的“红蚊子音乐”。我不明白这些话与“红蚊子音乐”有什么关系,我一点也看不明白。
我的头有点疼了,我的头又有点疼了。我不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