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病了。
春天来了,树却病了。
树生的是一种白毛毛病。每到春天的时候,立在大街两旁的梧桐树就生一种白毛毛病,树身、树叶上全长了白茸茸的黏毛。这吋,树就显得很丑。春天里,城里的树很丑。好好的树,刚刚绿起来的树,怎么就病了?树病了。树是不会哭的,树不哭,树就在那儿站着,树的“病”却在满天飞扬。一絮絮、一片片、一捻捻、一缕缕在空中飞舞,天空里到处都是“病”。“病”很自由,“病”想飞到哪儿,就飞到哪儿;想落到哪儿,就落在哪儿,“病”比树自由。“病”随随便便地往人身上落,落下来就不走了,“病”化了,“病”一下就化在人身上了。马路上,行人带着“病”来来回回走,公共汽车也带着有“病”广告牌宋来回回跑。到厂晚上,行人就把“病”带回家去。人人带着“病”回家。
树不说话,树不会说话……
我也不会说话。从十二岁生日那天,发高烧烧到44℃,烧坏了一只体温表之后,我就不会说话了。我只能自己对自己说。我很愿意对自己说。病了,却一下看到了许多东西,看到了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旧妈妈说我是一只警犬。
新妈妈说我是一台X光透视机,彩色的。
害过一场病后,我就成了警犬,成了X光透视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