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知道了,回头我想想,你跟北村那边说一下,暂时不慌做水货了,停
几天。”
一个星期后,B市东边的一间写字楼下面,一辆崭新的奥迪A6停了下来。从车上
下来一个看上去斯文和善的年轻人。他外面穿着笔挺的法国杜蓬薄料黑色西服,下
面的两粒扣子散着,只扣上了最上面的那颗。里面是一件浅灰竖条纹衬衫,领子是
学院派衬衫的款型。但脖子上却没有扎领带,领口随意地敞开着。脚上的沙驰皮鞋
擦得雪亮。
他笑眯眯地看着写字楼,楼宇高耸,进入的人都气宇轩昂。他看了看高处的大
牌子,然后对着催促车辆赶紧离开的写字楼保安礼貌地打了招呼,然后俯身对车上
的司机说话:“辫子,你在下面等着。”
“张哥,我还是跟你上去吧,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没事,哈哈,又不是去打架。”
张伟拍了拍奥迪车的顶盖,然后转身走进写字楼。
电梯高速向上,张伟看着电梯的不锈钢门发呆。不锈钢很平整锃亮,就像镜子
一般,映出里面的张伟成熟而稳健。但要是走近一点的话,能看到张伟眼角已经长
出了细密的皱纹,这些年的打打杀杀让他不由地感觉到老得很快。此时的张伟,已
经快到而立之年了。
叮,电梯停在了顶层。猛然停住的电梯,让张伟稍稍感觉有些心脏压力。
在电梯的外面,是七八米宽的大理石前台,后面站着的小姑娘,俊俏且妩媚。
“先生,请问您找哪位?”
“嗯,我找一下忠哥。”
“请问您约过他了吗?”
“没有,他约我的。”
“您贵姓?”
“我姓张,张伟。”张伟笑眯眯地回答。前台的小姑娘被他成熟而书卷气的气
质逼得有点稍稍慌乱。
“那,您,您先请那边等一下。”前台示意张伟坐在边上的沙发上,然后倒了
一杯茶水放在沙发前的玻璃茶几上。
“谢谢。”张伟客气地点头。小姑娘脸通红地离开了。
坐了不到十分钟,前台的电话响了,小姑娘拿起电话,一边听一边点头。放下
电话,小姑娘走了过来。“张先生,请跟我来。”
张伟离开沙发,跟着她的后面,穿过长长的走廊,向里面的办公区走去。小姑
娘走在前面,黑色的套装裙勾勒出腰身婀娜,裙摆下面小腿匀称笔直。张伟突然觉
得,自己该认真谈个女朋友了。这么多年,他身边也有过几个女人,但都短短地接
触,匆匆地散场。一转眼,自己就要到了而立之年,或许是应该成个家了。
两个人在一扇红木装饰的真皮软包的门前停了下来,小姑娘玉指粉嫩,敲了敲
门,里面一个低沉的声音嗯了一下。她拧开了门把,让开身子,示意张伟进去。张
伟笑笑,双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朝里面走去。和那个小姑娘擦身而过的时候,发香
袭人。
里面是一间宽大而空旷的办公室,落地的玻璃窗上挂着白色的百叶,透过缝隙
能看到外面的景色。一览众山小,外面高楼林立,如同碑林一般。
办公室的另一堵墙上装饰着一幅巨大的油画,从地面到天花,从这头到那头。
画面内容是革命历史博物馆里面的《彻底打败蒋家王朝》。从尺寸上看,这幅画应
该是原画等大的复制品。在画面上,一群群士兵前赴后继,最终赢得胜利,气势宏
大,悲壮而惨烈。
宽大办公室的尽头,是一张三米多长,两米多宽的大班桌,桌面上除了几张纸
、一支红蓝铅笔之外,就是一个玉雕的**胸像。办公桌的后面,是一张虎皮装
饰的大班椅。张伟进去的时候,椅子背对着张伟,等门被关上之后,椅子慢慢转了
过来,上面坐着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
那个男子长着一张稍稍肥胖的国字脸,尽管岁月已经在他的脸上刻上了沧桑痕
迹,但还是能看得出来,这张脸在年轻的时候英俊非凡。如果再仔细看看,这个男
子发髻线很高,加上微微有些谢顶,显得天庭非常饱满。深栗色的眼瞳,下眼袋有
些下垂,两道深深的斜纹从眼袋下面延伸下来,显得那双眼睛威严庄重。而整张脸
上,鼻子显得很挺拔,尽管鼻头稍稍有点肉厚,但却显出了大气。但嘴唇稍嫌肥厚
,方型的下巴,拳击运动员的脖子,让这张脸充满了暴力、智慧和残忍。
他,就是B市道上最为神秘,也最有势力的黑帮团伙头目,忠哥。
张伟的目光直视过去,迎接着期待中的那种充满杀气的目光。但他没有想到,
忠哥的目光却好像毫无杀气,就像一潭死水一般,死一般的水。无论再有多少杀气
、凶残的人,掉进了水里,掉进了死水里,那就只剩下死路一条了。
“别客气,过来坐。”忠哥指了指班台前面的真皮椅子。
张伟走了过去,感觉羊毛地毯走上去让人感觉有点脚发软。
两个人隔着两米多宽的大班台沉默了一分多钟,都没有说话,厚厚的玻璃窗隔
住了城市的喧嚣,隐隐地好像能听到很远的地方有列车的汽笛声响过。
“你就是张伟?”
“嗯,我就是。”
“以前听说过,今天第一次见,你看上去比我想得要精明。”
“谢谢忠哥。”
忠哥起身,他穿着一件摘掉了红领章的六五式军服,上面也有兜,这是件干部
军服。从动作、步态上看,他的身体明显比脸上的年纪要老。他走到了落地窗子边
上的沙发边,那里摆着一组沙发和茶几。在茶几的上面,放着一套精美的紫砂茶具
。忠哥摁下了开关,边上的电热器开始烧水。
“来,先喝点茶。”忠哥招呼了一下。
张伟走了过去,解开西服最上面的扣子,坐到了沙发上。忠哥看了一眼,“不
要拘束,你把外套脱了吧。”
张伟也不客气,把西服脱了,顺手搭在沙发靠背上。
“嗯,把那边的夹子递给我。”
张伟把竹子的夹子递了过去。忠哥接住了,“谢谢啊,唉,每次总忘,喝完了
懒得收拾。”
办公室里又一次沉静下来,忠哥用夹子夹住茶盅,然后用开水烫了一遍。从茶
几下面取出一个粗陶茶罐,用一个木头勺子从里面舀出茶叶,放到了紫砂的小茶壶
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