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旁一个衙役对着将领说道:“等等,这是长乐王爷的私人箱子,你们不得随意盘查。”
将领却皱了皱眉,有点冷笑:“既是王爷的箱子,方才为何没有随王爷一起进城?”
这…衙役被堵说不出来。
裴谈这时看向将领:“我等奉命护送王爷回京,替王爷运送一些行囊。”
将领显然并不信他的话。就见他的目光,立刻看向了李修琦的车驾。
李修琦的马车并无动静,那将领迟疑地说道:“王爷见谅,因为最近属下们接到了旨意,有死囚从岭南寒塔里逃了出来。”
裴谈的眸子动了动。
“什么岭南寒塔?”有人目光惊恐。
那将领再次转身盯向那口箱子:“所以,一切过往车辆必须盘查,方才这口箱子即便是放在王爷的车驾之中,臣也会为了保障王爷的安全,而开箱检查。”
说完了这话,将领冷冷的看着裴谈。
所有人众目睽睽,只是一箱行囊,若拒绝开箱查验,反而惹人生疑。
“开箱。”
在守城卫要动手的时候,裴谈再次道:“等一下。”
将领的目光不得不加倍戒备,“裴寺卿,你可知三番四次阻止城门盘查是什么罪?”
虽然裴谈是三品大理寺卿,一个守城门的不过是比蚂蚁还小,可是长安城门的守将,就是拿着圣旨的蚂蚁,这只蚂蚁甚至可以踩死大象。
看长乐王都选择不说话,就知道他也不敢轻易言语,落下个不尊不敬的罪名。
裴谈说道:“裴某不是要阻止盘查,而是毕竟此箱中乃王爷私物,城门众目睽睽,把王爷私物暴露于众人眼睛之下,是否不妥?”
将领神色动了动,他出现了迟疑。虽然他们敢动王孙的车驾,可那只是职责所在,心里他们也并不愿得罪这些掌握着大唐权势的人。
“你们几个过来。”将领皱眉,点了几个手下。
看着这几个人,“你们把箱子抬去旁边的后巷,检查一下箱内的物品。”
这似乎是好的办法,不管箱子内有什么,那也不会被无关的旁观者知道。
将领目光看着裴谈,慢慢道:“那就我与裴寺卿去验箱如何?”
裴谈道:“好。”
他走过去的时候,感受到李修琦有些幽寒的目光。自始至终,长乐王爷一句话都没有说。
裴谈看了他一眼。
箱子被抬入隐蔽的巷子,抬箱子的人立刻就退了出去。巷子里就裴谈,将领和另外一个守卫。
将领幽然道:“开箱。”
那守卫立刻上前,掀开了箱子。
这一刹那,见惯风雨的守城卫吓破了胆子,一屁股坐在地上。
将领盯着箱子,脸色一阵发白。
他立刻看向裴谈,目光寒冷逼人:“裴寺卿,你不是说这是王爷的箱子吗?敢问王爷的箱子里…怎么会有死人?”
这一声带着阴厉的喝问,只见那打开的箱门里,一个蜷缩起来,一个面色发僵,显然已死去多时的女人。
将领一把抽出了腰间的刀,对准裴谈。
“这究竟是何人尸体?”他逼视裴谈。
一屁股坐在地上那个衙役,此刻也终于反应过来,浑身发颤拔出刀站过去。
这时裴谈直直盯着箱内,女人被端正的摆放着,那张苍白扭曲起来的脸,依稀能辨认是王德妃。
生前万般绮艳,死的凄寒无比。
将领这时忽然高声对城门口方向叫道:“来人!”
亲眼所见命案,已经没有辩驳余地。就算裴谈不说话,也改变不了眼前事实。
片刻巷子外就传来脚步声,是听到声音的守城卫们赶过来了。
裴谈才忽然上前,一把合上了箱子盖。
看到王德妃尸体的,就他们三双眼睛就够了。
“陈将领,看来这件事,你们守城卫是处理不了了。”裴谈慢慢的,从箱子旁起身。
事情太大,一个小小守城将领的权力远远不够。
巷子口陆续冲进来许多守城卫,陈将领戒备盯着裴谈:“王爷呢?”
一个刚来不知情况的衙役颤抖说道:“王爷,王爷方才已经驱车走了…”
将领顿了顿,忍不住对裴谈冷笑了一下。
想把一切都推到当朝王爷的身上,这个长安城的瘟神寺卿可真是胆子太大了。
陈将领命令道:“把大理寺的人和车辆全部扣押,他们涉嫌重大血案,一个都不许放过!”
巷子里,人人面露震惊。
箱子被几个守城卫抬了出来。裴谈则被陈将领的刀抵着,推出了巷子。
几个惶恐的大理寺衙役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见到裴谈被押:“大人,发生了何事?”
就见城门口,所有人都开始窃窃私语指指点点起来。
各家贵族在长安城都有线人,到下午就已经能传遍长安,举长安震惊。
宗楚客盯着来回报的眉飞色舞的探子:“你说那箱子里有什么?”
才会让堂堂大理寺卿直接被城门的守卫抓走。
这得是什么样的罪名。
探子回道:“裴谈故意让人把箱子抬到巷子里去,没人看见里面有什么,但听闻最先跟着进巷子的那个守城卫,从巷子出来之后,整个脸色都变了…”
好奇是最挠心的情绪,特别是人人都见到了守城卫吓破胆的模样。
宗楚客眸子幽深。
“大人,这是个好机会,彻底弄死那裴家小子给公子报仇…”探子谄媚邀功。
宗楚客拂落了桌上的茶盏:“有什么好得意?你认为裴谈是傻子吗?”
裴谈带了口箱子进城,还被守城卫查到,闹得满城风雨。难道不知道昨日宫里才下令城门戒严,这是真蠢?
探子被吓得哆嗦不敢说话。
宗楚客眼里阴幽吓人:“老夫倒是要看看,这回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更多的人猜测是,被守城卫抓了的裴谈,会被押到哪里去。
裴谈自己就是大理寺卿,谁能审的了他。
没多久就传出来,裴谈被押解入宫的消息。
紫宸殿内,中宗对着裴谈,连殿外的十丈之内都没有一个宫人留下。
裴谈跪在地上,旁边放着那口大箱子。甚至有点诡异。箱子从运送到宫内,就没有人再打开过,现在中宗死死盯着这口箱子。
“好你个裴谈,你一走六日,都给朕带来了什么?”
这整个大唐有哪个朝廷命官,敢擅离职守六天,回到长安的时候闹得满城震动。
可以看出中宗陛下真是气的脸都微微扭曲起来。
裴谈垂着眼眸,这样的场景实在是熟悉不过。
“是臣的错。”他垂眸说道。
中宗盯着他,“你连人都敢杀了?”要知道消息传出来有多惊悚。
裴谈眸子清淡,片刻道:“臣没有杀人。”
中宗走到箱子旁边,指着:“那这是什么?你告诉朕?”
守城卫明明白白说,箱子里,和裴谈一起发现了一个死人。而盘查时裴谈居然拿长乐王当借口,而此时的长乐王,早就回了自己的王府,闭门未出。
裴谈沉默不说话。
中宗上前,想抬起箱盖,裴谈忽然道,“陛下,在六天前,除了臣之外,您是否私下还给了其他人下了密旨?”
中宗的手停住了,他冷下脸来:“裴谈,你什么意思?”
裴谈抬起头,和中宗的目光正好相视:“因为臣思来想去,这世上,能让青龙寺的和尚集体行为失常,只有陛下才有这个能力。”
中宗的表情阴沉的可怕。
普通人怕是早已胆寒天子之威,而裴谈此时反而直起了身,望着中宗,直接说了出来:“箱内,是曾睿宗陛下的妃子…王德妃娘娘的尸首。”
中宗脸色大变,开始死死盯着裴谈。
“你再说一遍?”
裴谈慢慢说道:“箱内是德妃娘娘的尸体,也是您六日前,吩咐臣大理寺护送的那辆马车里坐的人。…是陛下您一开始就打算赐死德妃,并且授意青龙寺的人代为动手。”
中宗猛然转身,一把掀开了箱子,王德妃死去的脸孔已经开始发紫。
见到真是这张脸,中宗眼前一阵阵发黑,他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恐怖。
“陛下若是想让德妃出家,自然不会让她去青龙寺。”
那是和尚的地方,自古后妃出家,是有尼姑庵,例如天后曾待过的感业寺。
所以,“陛下您是送德妃上路的。”
中宗慢慢转身,深寒的眼睛盯着裴谈看:“裴谈,朕今天一定要杀了你。”
守城卫把裴谈押解进宫的时候,长安城得到消息的权贵们,就已经开始对半押裴谈还能不能活着走出大明宫。
中宗的模样,是真的动了杀心:“你居然敢违背朕的旨意,抗旨不尊、朕要诛你九族。”
紫宸殿里中宗声音之寒栗,这是十丈内无人,简直像在鬼蜮似的。跪着的裴谈是唯一承受这灭顶
恐惧的人。
他皙白的面色像是薄透的纸,他慢慢看着中宗,“臣受命大理寺卿,陛下曾答应过臣,臣在位一日所破的案件,所有都将与臣的家人无关。”
大唐两大刑狱机构,刑部是六部之一,所有尚书都是宗族世家把控,中宗要重用大理寺,权力制衡,就不能不给裴谈一柄尚方宝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