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兴文在自己屋中打包行李的时候,他笑了笑看着荆婉儿:“荆姑娘独自和大人待在院中,会不会更不方便呢。”
荆婉儿看着他:“每日院内外自有守着的僧人,我与大人也不住在一屋。”
沈兴文哂笑一下,拎起包裹自搬到别的院子了。
看来这个案子没结果,他也是不肯走。
也许沈兴文不会有什么坏心,可眼下已是非常时期,大理寺可冒不起任何风险。
荆婉儿觉得夜里有些微燥。她的窗户没有关紧。
有一只白鸽子,站在窗户的缝隙里,不停的发出咕咕地叫声。
下一刻,鸽子被一剑穿心,从窗外直接跌进了屋内,撕裂的尸体在荆婉儿床下。
荆婉儿瞬间瞪直了眼睛,呼吸停滞了。
她的屋子是紧挨着裴谈的,没关的窗户,飘进来一丝血腥味。
而裴谈的房间,则一点动静也没有。
荆婉儿迅速像是轱辘那样翻下床,鞋也来不及穿光脚冲到了门边,她把门栓拉开,打开门看见裴谈屋门紧闭。
“大人!”
她朝着那扇房门冲过去。
没想到就在她还没有冲到门口的时候,看到裴谈的门猛烈晃了一下,脆弱的两片门板就这样裂飞了。
裴谈在浓烟中冲出来,穿着昨夜就寝的衣服,他修长的右手上,握着一把长剑。
他一眼看到荆婉儿:“进屋去!”
荆婉儿根本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自己眼前一花,从裴谈的房门中,冲出了另一道影子。
夜里面就看那人浑身都是漆黑的,穿着夜行衣,荆婉儿脸色煞白,她不像是其他女人那样害怕尖叫,她越恐惧的时候越无法发出声音。
她看见一道凌空的大铁锤,从那人的手里,抡向了裴谈的脑袋。
裴谈那一瞬间提剑去挡,就听到粗重的撞击声。
把人的心脏都要震出来了。
荆婉儿看到裴谈的头发都全部散了开来,衣裳也被扯开了一个大口子。
两个人在屋子里,似乎早就缠斗过一番。
而那黑衣杀人者,一击不中,转身就冲向院外,倒像是不恋战的样子。
而裴谈的反应让人惊怔,就看他迅速挥出了一剑,砍向了杀手的脚踝。
那杀手为了躲避迅速一倒,就这时候裴谈的剑已经缠上了他。
荆婉儿认出那把剑来,是裴侍卫的,什么时候到了裴谈手中。
如果裴侍卫现在在这里的话,动手的人也不会是裴谈了。
杀手武功高的吓人,显然是杀人的目的,招招狠辣的阴毒,剑身的纤细,似乎随时会被铁锤咬断,可是,居然没有。
荆婉儿在心惊胆战中居然看出来了。
现在是裴谈在缠着这杀手。
他的剑好几次接触到那人的面罩,就看那人惊惶躲过去,几次都这样,此刻的杀手似乎是极想离开这院子。
裴谈的武功显然是不如杀手的,所以他是在赌命。
从好几次的对招来看,杀手的铁锤已经尽在裴谈眼前,那铁锤上是有倒刺的。
裴谈闷哼一声,任由皮肉被刺中,下一刻抬剑挑在了杀手面部。
杀手捂着自己的脸,死活不敢让面罩滑落。
随着天边,不再是那么黑暗。
他焦急了。
今夜有两大失误,他死都没有想到,本万无一失要杀的这个裴寺卿,居然不如他外表是文弱公子,更有兵器在手。
第二,虽然自己的武功依然高于裴谈,可是裴谈为了缠住自己,居然真敢豁出命。
普通人尚且不敢轻生,一个金贵公子凭什么。
杀手愤怒了。
他看到了站在门边呆滞的荆婉儿。
就听兽一样嘶吼。
荆婉儿眼睁睁看着铁锤向自己砸过来。
她是头颅,宛如成了一颗西瓜。
裴谈冲过来:“婉儿!”
荆婉儿看着铁锤,还能看到上面沾着裴谈的血光,不是她不想躲,而是根本躲不了了。
情急之下,裴谈掷出了自己的剑,剑在一瞬间脱手,凌空迅速击中了铁锤。
两者相碰,杀手踉跄后退几步。
眼中却露出阴森的笑意。
他没有第二击,而是迅速返身迎着裴谈扑过去,没了武器的裴谈根本拦不住他了,那铁锤最后试着杀人,裴谈迅速避过,胸前衣裳被搅碎,铁锤的倒刺在他的身上割了一道新伤。
然后那杀手就跑了。
前后不过是几个瞬息。
裴谈半跪而下,因为疼痛没发出声音,荆婉儿冲到裴谈跟前,抱住了他将要倒的身躯:“大人!”
——
院子里外任何僧人都没有,荆婉儿也不知道杀手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裴谈房间的。
裴谈躺在床上,身上伤口已经被荆婉儿缠起来,直到寅时结束以后早课的僧人才出现。
“平时院中都有武僧守备,为什么昨夜就一个人都没有?”荆婉儿问着天亮才出现的一个武僧,那武僧来到院中,见到一片狼藉面露吃惊。
荆婉儿却难免觉得这些和尚只是在假装。
面对质问,这个武僧才皱了皱眉头,对荆婉儿说道:“昨日王爷临时吩咐,将所有的僧人都调去了他的院中,所以此处无人守候。”僧人的欲言又止,便是此处乃是青龙寺内院,有没有人守着,不都是一样安全如铁?
怎么偏偏就是在昨夜,他们的脸上也有惴惴不安。
荆婉儿咬了咬唇。
王爷为什么要把人调走,难不成刺客也是李修琦安排的。
但李修琦是孤身来青龙寺,他身边一个随从也没带。
“小僧这就去请寺中的僧医,立刻来为裴寺卿疗伤。”那小僧匆匆要走。
荆婉儿说道:“等一下。”
她盯着那僧人。
一刻钟后,沈兴文背着自己的箱子,再次出现在刚刚搬离的院子里。
他见到院中情景,吃惊道:“昨夜这是发生了什么?”等进了屋内看见裴谈,更加变色,“大人这是怎么了?”
裴谈的样子已经说明一切,胸口那道伤也是他身上最严重的。
荆婉儿看着沈兴文,她根本无法再相信青龙寺的人,这种情况下除了这个男人还能找谁。
就看沈兴文打开了自己的箱子,皱眉说道:“我这里也只有一些最简单的外敷药,是为了防止一些鲜尸血液流动所致。”
谁还有心情听他解释,“先给大人上药…”
沈兴文顿了顿:“先给沈某找些干净的衣服来。”
一开始大理寺每个人来的时候就没打算久留,根本无人带了行礼,荆婉儿看着他,这里大概只有沈兴文准备了行李吧。
沈兴文低着头拿药:“派个人去沈某新住的院子里拿吧。”
还能派谁,荆婉儿自己找到沈兴文的房间,将他刚刚打包的行礼,拎了过来。
沈兴文拿了几件衣服,狠狠心撕了开来,当做换药给裴谈包扎。
给裴谈包扎的过程,沈兴文倒是没有再落井下石,说些讽刺的话,他眉目的淡淡的,看不出表情。
荆婉儿走到院子里,这时候那些武僧殿的人,倒是来了许多,他们吃惊看着荆婉儿。
荆婉儿有一种感觉,那杀手,只能是寺里的和尚。
这些武僧沉默的和她对视。
杀手逃离的时候已经寅时快结束了,所以他那么迫切。
寅时一过,做早课的僧人就会出现,他不是怕被几个手无寸铁的和尚发现,而是一旦早课所有和尚起身,他不能回到中间恢复和尚身份,就会暴露。
荆婉儿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她发现武僧中一个熟面孔没有出现,“为何没有看见玄泰师父?”
小僧人垂着眼:“玄泰师叔清晨去了宝殿上香。”
荆婉儿扫了一眼现在院里的僧人,昨天那个大铁锤,少说也有百来斤,即便是武僧殿的人,也不可能人人都使得动。
这里所有的人,都不是杀手。
荆婉儿感到自己没有平日的那份冷静,她闭上了眼睛,过了会才缓过来。
那人武功极高。
在武僧殿也只能是地位极高的人。
荆婉儿再次看向他们,眼睛微眯了起来。
“在你们寺内,有人意图刺杀朝廷命官,此事你们青龙寺必须有交代。”
僧人道:“我们已去通知方丈,和殿中诸位长老。”
武僧殿一共有三位长老,最大的年龄和玄莲方丈差不多,其他两位年轻些,却也早不是壮年。
荆婉儿自己对武功不知,可也知道宫里侍卫年龄最大也不能超过四十岁。
人永远无法逆反生理的极限,迈过衰老这道魔障。
武功高强,不能太老,在武僧中地位不低。
这样线索一连起来,那个人像是已经跃然而出了。
“你说的对,”荆婉儿看着刚才说话那小僧人,“我的确是要见方丈,还要他把你们所有武僧殿的人,都叫出来。”
这是俨然要对峙到底,身后听到吱呀一声的门响。
沈兴文面无表情打开门站在那里,“大人暂时无恙,不过沈某的药撑不了几次,大人还是尽快返回长安,召御医看诊才行。”
荆婉儿听见这个,立刻回身看着沈兴文,“什么意思?”
沈兴文说道:“大人的伤牵及心肺,若拖延不治,不洁的异物进入肺内,沈某就毫无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