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二十年过去了,忽然有一天,竹溪坝的人都狂热起来。政府号召土法上马炼钢铁。陈狗狗成了年轻人拥戴的领袖人物。他觉得要是能在这件事上露一手,不但能够改变自己三十多岁还娶不到老婆的悲惨命运,也许还能从此让他们陈家扬眉吐气。世道真是变了,小铁匠也有了出头之日。阿墨河还是向西流的,似乎没有一点儿要倒流的意思,那个深潭可能更深一些,河里仍是没有几条鱼。陈狗狗进行了三天实地考察,决定把炼钢炉建在深潭边上。只有几个老人对炼钢表示担心,“狗狗,你爷爷在世时,想着炼金子,那一次可把人整惨了。”狗狗听了耸耸鼻子,不以为然地说:“那是温度不够高,再说这一回是炼钢。这玩艺儿我熟得很,敲打十几年了。”
炉子建成了,柴也砍得铺天盖地。下面一步是把家里的碎铜烂铁放进去。三天之内,每家都拿了不少。炉子建得太大,只装了半肚子。竹溪坝开始一场挖地三尺的大会战,铁路和锡矿已经收为国有。一个在二十几年前那场灾难中失去一条腿的老人说:“我家的菜刀就丢在铁路北边的草地里,两天里,人们在那片草地里挖出二十把菜刀十把剪子还有两千一百四十二颗弹头。”
周仁武因为他父亲当过师长,这几年吃了不少苦头。这次他很想表现一番,他把门鼻、锁环、穿条都撬了下来,又在墙角的大老鼠洞里挖出一只半尺见方的铁盒子。
大火烧了十四天,陈狗狗想得两眼发黑,也没有回天之力,他只好痛苦地宣布:“我们失败了,炼钢炉漏气。毕竟有了进步,他把铁锅、菜刀、秤砣、门鼻、子弹头、剪子、大铁盒子都烧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