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初夏,两个人都已经焦渴难耐了。杨雪娟常到后院那间老房子里。那里是裕聪许多幻想产生的摇篮。她幻想着有一天裕聪会注意到她。
那次相遇决不仅仅是个偶然。
女人刚刚坐到那张小床上,她就听到了熟悉得叫人心碎的脚步声。裕聪抱两床新被子进来了。
“时间过得真快呀,这里原先是间多么好的新屋,现在成了一个破烂的仓库。”
他竟能分出精神,去发现时光带来的令人心酸的破坏。
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没有动,只闪一下。
“游荡了十多年,才发现少年时的生活是多么令人心迷神醉。问题是生活会重新开始,会给我们一个机会吗?我常常想应该有。”
长时间的沉默开始了。蜘蛛几乎可以在墙角积一张巨大的网。裕聪理顺了打了结的生活,准备让这些年插在他头顶的虚幻的鲜花枯萎掉。
“小哥哥——”
那个声音时明时暗地响了十余年,他开始爆发自己的感情,倾吐自己多年来的一个希望。由于急促,他的话简直成了毫无头绪的胡言乱语,想直截了当地打开女人心中最隐蔽的甬道,却走进一片漫无边际的沼泽,无数个事情涌向心头,到头来只剩下一束的人的目光。当他红着脸讲出他把林素娥和丹图姑娘都当作一只飞掉的画眉鸟时,女人吃惊地笑笑。
“小哥哥,你为一个女人发疯不是头一次,简直像魔鬼一样。你真的太坏了,太坏了。你把我的心都撕碎了,无论如何是你毁了我平静的生活,到了阴曹地府我也不能放过你的。你一往情深的怀念差一点儿让我相信了。我再也无法听进去你画眉鸟歌声一样动听的谎言。你真让我生气了。我不能不生气,我不愿意再为看到你而活着。你脸上的孤独忧伤与我毫无关系。你是父亲,你是丈夫,你是众人倾慕的神话般的武夫。这些与我有什么关系呢?小哥哥,你为什么放不过我还要烤焦我。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你恨自己恨不得杀了自己,可我能给你什么帮助?我简直还要恨死你。要是从前不认识你,我会满足生活以为生活本来就是这个样子,我会像大嫂一样度过一生。可你为什么不是老四而是老三?十年前你就把我推进一眼枯井,叫我怎么饶恕你。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叫我把什么都讲完了你好笑话我。”
她感到一双潮湿的手逮住了她,就再也不吭了。任凭眼睛背叛她的理智,自己却无丝毫的气力阻拦。她感到房间里开满了杜鹃花,把隔壁大嫂轻轻的叹息也当做鲜花丛中画眉鸟的鸣叫,房子就要烧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