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图姑娘很早就注意到了这个奇怪的外乡人。他几乎天天要游水。衣服上散发着一种奇怪的香气,天天早上蹲在水塘边用一根毛绒绒的东西清洗牙齿,她惊讶地瞪起水汪汪的一双大眼,裕聪告诉她:“这样,牙齿就不会像孟契老爹那样被虫子吃掉。”丹图好奇地亲亲他的嘴,闻到一股甜甜的香气。裕聪被姑娘身上那股水灵灵的鲜花气息感动了,撕下一块红绸子对丹图说:“用这个换掉你头上的布条,天仙也比不上你。”
寨子里的小伙子都没注意到丹图身上的变化。丹图有一天对裕聪说:“你会射箭就好了。”
射箭比赛在秋天举行,裕聪离家已有半年多了。结果,单希又夺得第一。丹图突然问单希:“你能一箭射下两只小鸟吗?”众人以为这姑娘着了魔,才讲出这种不可思议的话。“汉人大哥就有这本领。”比赛失败的一干人正为只剩下一次机会懊丧,这下都吵着要见识见识。
裕聪一箭射下两只鸟。单希不以为然地说:“这是碰巧,有一回我也一箭射死两只野鸡。”裕聪一时好胜,又举起了弓。尽管寨子里的人对裕聪接连创造奇迹习以为常,看到半空中一箭穿着两只鸟慢慢坠落,仍惊得半天合不拢嘴巴,其实,这种一箭双鸟的技术只运用了算术,估准了第二只鸟和第一只鸟的距离就行了。孟契老爹拿过裕聪的弓,看看两条龙,对大家说:“他造的是神弓。”单希一下子绝望了。
在一个菊花香气满野飘荡的晚上。周裕聪抵挡不住丹图姑娘纯粹得叫人心酸心疼的热情,在神秘的王国里又一次迷荡了。在浪漫的游戈当中,他弄不清楚在这一片肥沃的土地里为什么总是发生种豆得瓜的错乱。他刚要为自己的行为后悔,一切都晚了。
丹图骄傲地解下了头发上的三道红绸子。
共同的命运很快把一群年轻人聚集在单希的周围。事情发生得太快,喜庆的酒还没有酿,红绸子就飘然落地。
“单希,他是汉人,你不能放过他。”
单希没有理睬,黯然地说:“他射箭比我好。”
“丹图说三次第一才能娶她,汉人只赢了一次。”
“杀了他。”
“他有神弓。”
“孟契老爹瞎说,那是魔法,身上抹点鸡血,弓就不灵了。”单希认定周裕聪坏了寨子里的规矩,恐怕吹落三道红绸子也使了魔。他同意把寨子里的魔鬼干掉。
当夜,十几个人杀了十几只鸡,把身上抹满血腥包围了小木屋。他们扛着裕聪翻越十三道山岭,涉过二十一条小溪,在黎明的时候,把裕聪吊在一棵银杏树上。
他睁开眼睛看见东方天际尽头的一片鱼肚白,心里十分感激自己的生命能这样快地结束。那次赌博就把什么都预示了。“单希,射死吧!”单希看见周裕聪那双深陷的眼睛里射出两道神秘的阴郁,“晒死他,叫狼吃掉更好”。
五天后,单希再也不愿听到丹图牝猫叫春一样的哀鸣,他感到心里有几条小蛇在游动,一个人来到银杏树下。树上,只剩下两条白布在半空中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