锡矿的规模越来越大,已经开辟了六个井口。火车站又铺了两条轨道,建了四个装货的水泥台。罗尔矿长还有一个设想,利用阿墨河落差较大的条件建立一个小型发电站,这样还可以节约一大笔燃料费。由于那时世界上到处都在进行着战争,或者为更大规模的战争做准备,锡矿石的价格几乎翻了一番。
在一个春天的早晨,玫瑰花瓣上的露珠还没来得及蒸发掉,罗尔矿长宣布了一项决定:工作制由三班改为两班,工资增加百分之十,不愿干的可以到厂部结算。
一千多工人对这项决定极为不满。都想寻找一个办法能使工资增加百分之二十五到三十。家在竹溪坝的几个小伙子找到裕聪,对他说:“你和罗尔矿长相好,去求求他。”裕聪当即答应了。
当晚,他在店里结完账,就过了河。推开门,一帮人正在赌钱。方桌上放一个细瓷带盖茶盅,里面有两个精制的楠木骰子。罗尔把骰子放进茶盅递给他。
“朋友,你们中国这种赌法很有意思,一晚上可以变成个百万富翁,你押多少?”
“一个大洋。”
他接过茶盅,实际上把一生的幸福都押上了。揭开盖子一看,一加一,骰子上的两个小白点讥嘲地看着他。
这一轮巴非里昂赢了。他拿过裕聪的一块银元。
“朋友,再来一次。”
又赌了三次,结果全是一加一,全是罗尔赢的,他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一直赌到身无分文,才想起来谈增加工资的事。
罗尔听后温和地对他说:“朋友,这是不可能的。”
吉尔少尉凑过来,“周先生,你要知道,有了这矿,这些工人才能吃饱。你不要管得太多,免得伤了你我的感情。”说完,眯着眼笑笑,用手指弹掉沾在崭新皇家军服前襟上的一根头发。
“这矿石可是中国的。”
杰西中尉端着一杯白兰地走过来,抿了一小口,“朋友,不把它们挖出来,还不和石头一个样?”
罗尔提提裤子说:“朋友,不要关心政治,好好经你的商。部队和管理人员所用的粮食,仍以当地最高价格买竹溪坝产的。”
过桥的时候,他第一个感觉就是想大哭一场。问题不是输了买云土的四十块大洋,他押的是全部希望。“离开这里,远远地离开这里。”看见那个空鸟笼子,他决定了。
前几天,他和杨雪娟有一场平静得快要爆炸的谈话。
“第三年,它什么也不吃。二十天后也死了。”
“我到怀远找过你。没人知道姓杨的。后来,后来,就是这样了。”
“那一年父亲出了远门,怀远是我姑妈家。”
“秋天,我去昆明读书了。”
杨雪娟勉强一笑,“读书——命该如此。三哥,你准备怎么办?”
“你叫我什么?为哪样不叫我小哥哥?”
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低垂下去。
“别问了,我害怕自己。这样也好……能看见你,什么都有了。三哥,你别问了。”
“怎么?四弟待你不好?”
“不!不!”惊慌的目光躲到一边,“裕慧他,他待我很好。”
“他要是待你不好,我掐断他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