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突发事件给我提供了一次充分表达爱情的机会。我买了两只电饭锅,把不干胶商标揭下来,炖好了鲫鱼汤,再把商标贴上,在人最多时,用网兜拎着大摇大摆走进王萍住的门洞,老远就喊:“电饭锅买来了。”第二天,我拎着第二只锅,又在人多时去,又大喊:“昨天的锅拿错了,这是个大号的。”这一锅里是一只鸡。第四天,她又把空锅拎到我的住处,也大老远喊:“这只锅电源有毛病,我先拿你那只用两天。”我再把一包益母草和几十个鸡蛋放在锅里,离老远就喊她:“你的锅修好了。”四个回合下来,我想她完全可以到食堂吃粗茶淡饭了。在这个有预谋有组织有计划的阴谋中,我们收获了多少自信和欢乐呀。竟有好心人提醒我:“以后不要帮她的忙,一只破锅就折腾你三四回。”
生活中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创造的欲望,这是我们得出的一个结论。戏收场了,我觉着这锅总得处理一个。梁恩才因升科长终于乔迁新居,我还没顾上去看他,就把一只锅洗净拎去了。
梁恩才正在卧室铺地毯。我说:“鸟枪换炮了,这么高档的地毯都敢享用。”
梁恩才说:“六十块。你不信,我也不信,是科里小李买来的,他说他哥在成都开一家装饰材料店,这是次品货。”
“无功不受禄吧。”
“当然,小李今年想去进修。”
“这几天很忙,给你买只电饭锅,不晚吧。”
梁恩才盯着我看,“真是高段棋手了,可也要看看对象,你我之间还用得着这?还是你留着用吧。”
“用过一次,挺好使的。”
“家里要有,我就留下了。”梁恩才给我泡上盖碗茶,到厨房拿出一只崭新的电饭锅出来:“你嫂子前些日子和王萍去成都,已经买了一个。”
我的心里打起鼓来,装出很随便的样子,说一句:“王萍不是去了医院?”
“你怎么知道?”他反问一句。
我吱唔道:“我也是听人说的,说她去妇产科干这干那的。”
梁恩才吐出一个烟圈,感叹道:“真是树大招风呵,王萍到底是个什么人,我不敢说,这回可真冤枉了她,我老婆一直陪着她,也就是一般的妇科检查,真是人言可畏呀。”
我感到有一股无形的风把我刺透了,浑身有一种患疟疾的感觉,不自主地追问一句:“果真是这样?”
梁恩才疑惑地看着我:“这可不是你一贯的风格,你本来不该对这种事感兴趣的。这一年多你的变化确实太大了。陈全宇已经在专挑你的毛病了,你给他写自传,就等于帮他改了档案,你知道他的秘密太多了。这还不是全部原因。你和王萍的来往,他早觉察到了。你无法和她重新组合,人的生活是有惯性的,即使你们将来结合了,就注定是天下最幸福的?我看未必。既然知道没有结果,何必招惹她?陈全宇怀疑王萍帮你办调动的事,问我两次。反正你自己掂量。你怎么啦,怎么嘴唇发青?”
我慢慢站起来,一个苦涩的笑从皮肤中挤出缓慢地向梁恩才展开,我吐出几个字:“谢射,回去歇会儿就好了。”
拉开门,他又喊我:“天赐,你把电饭锅带回去。”
我扭头对他摆摆手:“不用了,我那儿还有一个,我一次买了两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