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文革说:“实话告诉你,我见过那么多人,唯一让我敬重的,认为比我强的,就是他胡志军,不管是为人处事还是胆识,他都不是寻常人,至于说能不能请动他,我虽然没有绝对的把握,但我心里还是有一点底的。他这个人遇到任何事,从不求人,但别人求他,几乎是有求必应,我在狱中也是从不求别人帮忙,所以他也非常看得起我,第一次与赵依见面,我去求他让他来捧场,他再三推脱还是来了,现在我好歹也是个老大了,我们兄弟一起去求他,他好歹要给个面子。
杆子总在怀疑,他们为了一个过气的老江湖,这么做值不值得,就算他能玩得转吴瘤疤金和尚,把弟兄们带好,将来他本人,会不会把他们俩都玩了。
关于这一点,马文革也想过,一是他信得过胡志军的这个人,绝对讲义气、守信用,二是相对于那些在道上,关系错综复杂的人,胡志军最简单,手下没有一个马仔,没有自己的势力,把弟兄们交给他是最安全的,以他为人处事的老辣的手腕,弟兄们不会出事,队伍也不会散。
杆子最后还是被马文革说服了,目前,有人能代替出头是最好不过了,决定吃了晚饭,就动身。
马文革一行四人回到汉沙,赶到西下街,已是半夜十点多了。
这西下街,也是一条百年老街,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人坐牢而闻名汉沙,街上的居民,对外来的人十分敏感,只要有外人从街上经过,居民很快就会知道,对方是去哪一户,是谁的客人,还会打听对方是干什么的?
所以,马文革他们到了时,尽管小街上的路灯晕暗,他们还没到胡志军的家门口,一个女人看见马文革,就冲着胡家的院门喊到:“老胡,有朋友来找你了。”
当他们走到门口时,院门已经打开,胡志军伸出了半张被路灯照亮的脸,见到马文革,胡志军敞开了两扇木门,让四人进院子,然后将院门关好。
四人进了堂屋,胡志军才打开大灯,让他们去卧室里去坐,因为堂屋的案桌上,供着刚逝去的母亲的遗像,在这阴暗的屋子里,外人会有些不舒服的感觉。
马文革他们一坐下,胡志军就拿出了一瓶白酒,和一盘花生米,四个小酒杯,告诉马文革,这洋河大曲是工地的老板送给自己的,一直都没舍得喝,他知道马文革迟早还要来找自己,所以,特意的为他留着。并为一人倒上了一满杯,很抱歉的对佳子说:“我这里,从不来女人,所以也没有什么可招待你的,真不好意思!”
佳子没想到他会这么客气,赶忙说:“没关系的,胡哥您别客气。”
马文革端起酒杯就问:“刚才在街边收衣服的女人,怎么就知道我们是来找你的?”
“那还不简单,他们三人虽然从未来过,可你这几个月,已是第二次登门了,别说才隔俩个月,就算隔三年五载,也会知道你是来找谁的,都是强盗的亲属,眼睛不毒怎么行呢。”
几个人都被胡志军的话都给逗笑了,胡志军首先敬大家,自己先干完一杯,对马文革说:“欢迎以后你,能经常上门来陪我喝酒,在劳改队喝点酒要偷偷摸摸,生怕干部抓到了,哪能见到这么好的酒,现在回归社会自由了,想怎么喝就怎么喝,所以,我要事先声明,违法的事我是坚决不干,这是我的原则,我这辈子,再没打算去蹲监狱那个鬼地方,希望你能尊重我的选择,不要在拉我走黑道,我要做知法执法守法的好公民,来喝酒,我随时欢迎,就算我再穷,也不会给你便宜的酒喝。”
胡志军这一开口,似乎就堵住了马文革的嘴,杆子顿时对这酒失去了兴趣,开始左顾右盼,准备马文革早一点告辞,早点走人。
马文革笑脸一张并不着急,边敬胡志军边笑着说:“你这一开口,就把我想说的话,全给堵回去了,看样子你是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找你。”
“不知道!”胡志军放下酒杯摆手,说:“我也不想知道,我现在只对酒感兴趣,我娘在的时,我还不敢随意的喝,现在把老母送走了,完成了送终的责任,就无所顾忌了。”说到这,又转身对杆子他们俩人说:“来,这俩位小兄弟,再喝一口。”
杆子为了不失礼貌,随意的表示一下,马文革让他们全干了,再倒上一杯,然后对胡志军说道:“这一斤酒没了,我现在酒意正浓,是不是再拿两瓶?你这要是没有,我让我马仔去买。”
“不用!酒我这里多的是。”说完转身走出卧室,去拿了酒。
马文革趁他出门示意杆子和弟兄别着急,拼命地喝酒,今天是不喝倒,解决不了问题。
胡志军拿来了两瓶双沟大曲,酒虽是好酒,不好意思,让大家喝杂了,马文革说没关系,只要有酒就成,又让大家连敬胡志军三杯,胡志军马上说:“看来你马文革今天是要和我拼命啦!”
马文革自斟自饮的又干了一杯说:“那有什么办法,我马文革今天上门,本想请你帮忙,你一开口就堵住了我的嘴,我不喝酒,还能干什么?”
俩人正说着,一位邻居的老太婆,打开院门,直接进了胡志军的卧室,看着几个喝的差不多的人,对胡志军说道:“你可别让他们喝醉了”,然后又对马文革说:“志军蹲了二十年的牢,刚回来,又送走了老母,我知道你们是监狱的朋友,你们可千万别拉他,走旁门邪道,他不能和你相比,他还有一个女儿在读大学,他要是再不走正道,只怕女儿都不会认他,连一个送牢饭的都没有。”
老太婆说了很多,胡志军也一再向她保证,不会走歪道,这次只是来喝酒聊天。老太婆又叮嘱少喝一点,别喝醉了,才离去。
老人走了,胡志军说这老太是他家的老邻居,两家关系一直很好,所以非常关心他。
马文革今天是第一次听说胡志军还有一个女儿,问起他为何从未听他说过,好像劳改队,就没人知道他还有一个女儿。
说起女儿,胡志军不觉眼眶就湿润了。因为那是他也没打算结婚,后来严打他就被抓走了,她母亲是怀着身孕,嫁给了别人生下她。他出狱之后,就想见女儿一眼,她母亲没同意,说是等女儿嫁人之后,再让他们父女见面,不想女儿婚前知道她的父亲是一个劳改释放人员。
听了胡志军的故事,马文革感叹说:“各人有各人的难处,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痛苦,难怪你,一天到晚就是喝酒,与你不同的是,我现在不死心还想再搏一把,我要是输了,结果可能比你更惨,你还有个女儿,我要是有一天脑袋搬了家,什么都没有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佳子,这时候才依偎在马文革身边,说:“我没想到你心里这么悲哀,我一直认为,你是一个特别自负的人,你放心,不管你将来怎么样,我都会给你生一个,就算你像胡哥一样,被判死缓或是死刑,我都会像胡哥的女朋友那样,生下你的孩子。
佳子的话太感人了,连杆子都被感动了,马文革彷佛也感受到了佳子的温暖,伸手搂住她的腰说:“有你这句话,那我今生今世都不会忘记。”然后,又对胡志军说:“我不希望自己这么惨,如果我将来也有个女儿,我一定要混出个人模人样,让她为有我这样一个父亲感到骄傲。就算我是个黑社会老大,又怎样,现代人笑贫不笑娼,只要我有钱供她上大学,让她吃好的用好的,还可以送她出国留学,送她小车,难道她会嫌弃我这个混黑道的父亲,她还不是一样为我自豪。我现在就感觉到自己,离成功不远了,我已经看到了希望,只要我能顺利的度过眼前的难关,我就已经成功了一半。不然的话,我又要重头开始打拼,到了那一步,面临的困难会加倍,可以选择的就会更少,所以,我现在才来求你,我太需要有人在这关键时刻能帮我一把。”
胡志军沉默了很久,才抬起头问马文革:“我现在这个样子,又能帮你什么?”
“很简单!”马文革说:“我现在正在跑反,我有三十多个弟兄没人掌舵,我也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事,只要你去海马洗浴中心,在我跑反的这段时间,帮我把弟兄们带好,不出什么大事,不被别人利用。”
胡志军给自己点上一支烟,然后说道:“你要是认为,我么大年纪还有一点用用,那我尽自己的能力,去试一下,你对我,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胡志军终于松了口,马文革像是找到救星,激动的说:“有了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对你是百分之百信得足,招呼这些牛打鬼,你比我强百倍,就连劳改队那些牛鬼蛇神,下三滥的队伍,见了你都是毕恭毕敬,我的这些弟兄们,比他们单纯得多,也好带得多。”
胡志军对自己的能力非常的清楚,他没有什么真正的本领,他能服众,只不过是靠众人抬举的结果,没有人给面子,自己就什么都不是。
四个人因为喝了酒,话越聊越多,到了半夜二点钟,佳子估计到菊子该下班了,又去把菊子接了过来,胡志军让马文革的小弟兄,和自己一起在堂屋搭行铺,把俩个房间让给两对。到了第二天,早上十点多钟,大家才陆陆续续地起来,等他们洗完口脸,胡志军已给大家做好了早餐。
马文革吃了早餐,就让自己的弟兄先回海马,通知弟兄们今天有酒喝,先不告诉大家谁请客,在哪里,然后在湘园酒楼定一个大包房,等马文革他们到了之后,再通知弟兄们过来。
马文革本来是安排胡志军去做代理老大,胡志军让他别这样安排,只需要对弟兄们说。他胡志军是自己的同改,因为年龄大了,找不到工作,想和弟兄们一起混口饭吃,让大家多多关照就行。能不能把弟兄们扎在一起,和老大老二没有关系,关键在于为人处事地不地道,能不能被弟兄们认可,只有被大家认可了,才能发挥影响力,所以他胡志军,会努力和弟兄们搞好关系。
在一切都安排好了之后,马文革才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