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兴华虽然很忙,但是一听说王金娜来找他,便马上将手头上的工作推到了一边,亲自迎了出来。
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王金娜发觉刘兴华变得越发得黑,也越发得瘦了,很显然,他的这个副省长当得并不轻松,或许比他当年当襄河纵队司令员的时候还要辛苦。
“呵呵,今天是什么风把你给吹过来了?”刘兴华开着玩笑地问着王金娜,而实际上,他的心里头却有着一种异样的兴奋。
王金娜也笑了起来,随口道:“今天是东风!”
刘兴华愣了一下,马上明白过来,跟着哈哈大笑了起来。
王金娜刚刚坐下来,还没有开口,便看到刘兴华的秘书拿着一堆资料走进来找他汇报,刘兴华皱着眉头让他把资料放在桌子上,将他打发了出去。
“呵呵,看来你真得是好忙呀!”王金娜不由得发出一声轻叹。
刘兴华有些无奈,只能点着头道:“这些日子我在负责大桥的一些材料采购的审批,又要省工省钱,又要保质保量,百年大计,不敢不细呀!”
王金娜点了点头,从刘兴华的身上,她看到了一位共产党干部真正为民为国家的呕心沥血,如果整个政府的官员都是这样的干劲,想一想中国不强大都不可能。但是,她担心的却是象刘兴华这样的人只怕是干部中的少数。
“今天真得有件事要来找你!”王金娜开门见山地对着刘兴华道,她看得出来刘兴华的时间紧促,觉得还是长话短说的好。
“什么事呀?”刘兴华忙问道。在他看到王金娜能找自己的时候,就猜得到她一定是遇到了困难的事情,否则,她也不会过来找自己。
“是为了张义的事!”
“张义?”刘兴华怔了怔,连忙问道:“他怎么了?”
王金娜象是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地看着刘兴华,有些不满意地反问着他:“怎么?你自己带出来的好徒弟,你都没有在意过?”
刘兴华的脸不由得红了起来,还是如实地答着:“呵呵,他有他的事要做,我也有我的事要做,我们只是上下级的关系,哪是你说的那种关系!再说,他那么大的人了,如何来做事还要我来教吗?”他说着,话又一转,道:“近一段时间以来,我真得是忙得不得了,所以也没有去看看他在做什么。”
王金娜也笑了一下,对着刘兴华道:“我并不是怪你,只是觉得张义可能有些犯险了。”
“哦?”刘兴华的面色马上郑重了起来,连忙问道:“他到底是怎么了?你快说说!”
当下,王金娜便将昨天晚上徐小曼告诉她的那些事讲了出来,对于张义与他的县委书记的争论,她也一并讲出,最后她不无担心地对着刘兴华道:“老刘呀,张义这个人就是一根筋跑到底的人,只要是他认为对的,九头牛也拉不回来!我和小曼不是担心他别的,就是担心他这个样子下去,会跟那个县委书记把关系搞僵,到时候别被人穿了小鞋!”
刘兴华一直认真地听着,直到王金娜说完,他才摇着头道:“这一点你就不用担心,我们共产党员作事,就是要对得起天地良心,堂堂正正;正是因为作人光明磊落,所以张义才没有把自己的意见压制,而是提了出来;我相信他们那个县委书记也应该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否则也不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和他进行争论,他完全有别的手段来对付张义的!”
听了刘兴华的这一番分析,王金娜也连连点起头来,却还是担心地道:“老刘,你说得虽然不错,但是他这个样子真得令人担心呀!人家今天可以忍耐,明天也可以忍耐,但是谁又能保证将来呢?另外,就算是他的主张是对的,但是如今你看看中央的决定,就是要搞公有化运动,他起来反对,这不是要被别人打倒、批判吗?小曼劝过他,要他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但是他不听;我想我也是说服不了他的,所以只好过来找你!要说这世界上能够说得动他的人,就只有你了!”
对于这个问题,刘兴华把眉头也皱了起来,他想了一下,对着王金娜道:“金娜同志,我可以理解你和小曼的担心,这样吧!如今我身上的事的确有些多,这个月我抽个空去一趟东荆县,好好地跟张义聊一聊。”
听到刘兴华答应了自己的请求,王金娜这才满意地点起了头来,同时表示感谢地道:“老刘呀,张义的事,你就多费下心了!他怎么也是你带出来的兵,他要是出了问题,你这脸上不也没有光了,不是吗?”
刘兴华笑着点了点头。
说完了张义,王金娜又不由得说到了这个公有化的运动,她对这场改变生产资料所有制的运动,还是带有一定的看法,并是讽刺并是玩笑地对着刘兴华道:“老刘呀,我真得不明白你们的党中央想要做什么?我这个党外人士,真得有些看不懂了!”
刘兴华抬起头来,望着她问道:“你看不懂什么?”
王金娜道:“当初你们为了笼络民心,在农村实行土地革命,把土地都分给了农民,所以大家才这么拥护你们,帮助你们一起赶走了蒋介石;呵呵,这才几年呀?又要大家把土地交回来,呵呵,翻云覆雨,这不分明是……”她说到这里的时候,迟疑了一下,也许觉得自己后面要说出来的那个词不太合适,有攻击政府的嫌疑,当下改口地道:“这不分明是在拿老百姓开玩笑吗?”
刘兴华怔了怔,面色也有些尴尬,他笑着摇了摇头,对着王金娜道:“土地公有制是建设社会主义国家的必备条件,苏联有现成的经验摆在那里,我们为什么不学呢?”
王金娜还是摇着头,道:“苏联的东西不一定就适合在我们中国实现!”
刘兴华还是笑着,他可以理解王金娜对苏联的反感,毕竟她是从美国留学归来的,而且受到了西方式民主思想的熏陶,而苏联的模式正是西方国家所痛恨的。他不想再和王金娜讨论这个问题,于是对着她道:“金娜同志,如果说到医学方面,你是专家,我们谁也不如你!呵呵,但是,如果是谈到政策和政治上来,你还是不要多问的好!”
王金娜怔了一下,蓦然间明白了他的话意,的确如同刘兴华所说的这样,她这个专家只适合搞搞技术,别人并不喜欢要她来谈政论政。但是,面对着刘兴华的好言相劝,她又觉得有些接受不了,十分不快地道:“老刘呀,你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就连毛主席也在中央政治局的大会上讲‘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报纸和广播里也整天提着双百方针,我随便提一点意见,看把你就急成了这个样子!”
听到王金娜提到了双百方针,刘兴华的面色严肃了起来,一本正经地对着她道:“金娜,我真得是为了你好!祸从口出,这是前人总结出来的处事教训!就算是中央提倡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在学术上可以这么讲,但是在政治和对中央路线政策上,就算是你有意见,也千万不要随便乱说!”
王金娜愣愣地望着刘兴化,分明可以感觉得到他对自己信口开合的担忧,想一想刘兴华也算是共产党内的老党员了,是从红军时期走过来的人,不知道曾经历过多少次的党内和党外的斗争,政治敏感度远远比一般人要高了许多,他既然如此得来告诫自己,定然是有一定道理的,俗话说听人劝,吃饱饭,作为老朋友的刘兴华定然是不会害她的,她也没有理由不听刘兴华的劝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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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答应了王金娜的请求,刘兴华想要去东荆县看一看张义,但是,忙碌的工作却容不得他有片刻的分身。实际上,从刘兴华内心里头来讲,他也希望去看望一下自己最得意的手下张义,看一看这一年以来他到底在东荆县做了些什么。
春天很快过去了,六月的时候,毛泽东同志来到武汉视察工作,又着实令刘兴华和湖北省委、武汉军区的干部们忙碌了好一阵子,刘兴华别说想要离开武汉,便是回到自己家的时候都不多。好不容易毛泽东主席离开了武汉,刘兴华准备往荆州地区转一圈,这个时候又赶上了长江流域的梅雨天气,雨接连不断地下了下来,十几天里都难得见到太阳,有的时候一天里就要下两三场雨,虽然小雨较多,但是大雨、暴雨还是时有发生。与此同时,伴随着江汉平原上的道路也泥泞不堪,许多河流涨满了水,各处的水流汇入长江,形成一次次的洪峰,便给长江的防汛工作带来了极大的困难。
荆州地区地处长江刚刚从三峡奔腾而出的平原地带,桀骜不驯的江水一下子失去了高山峡谷的束缚,便在平原地带肆意狂泄着,在平坦宽阔的江汉平原上形成了九曲回肠的荆江河段,这一河段长有四百多公里,南面是洞庭湖,北面是由古代时的云梦大泽围垦而出的富饶平原,正因为长江带来的肥沃土壤,从古到今,江汉平原就是全国的粮仓,早就有“湖广熟,天下足”的美谚。但是,这种富饶却是险恶地建立在一条大堤之下的。荆江的地势南高北低,南面的洞庭湖又接纳湖南的几条大河,起到了对长江来水的吞吐与调结作用,但是北面只能靠着一条绵延数百里的大堤维系着江汉平原的安全。这条大堤从东晋时期就已经建筑,由于河床被泥沙不断地淤高,大堤也跟着不断地增高加固,久而久之,这一河段的江面已然比平地高出了十数米,所在船在屋顶游,人在水中走在这个地方也就并不显得怪异了。很难想象,一旦这个大堤溃决,将会有多少的百姓被洪水卷走,将会有多少的土地被洪水淹没。历史上,荆江大堤就曾许多次地溃决过,平均每隔十五年就会决堤一次,造成的灾害用三年的时间都无法平复,所以在荆州地区也就有了“不惧荆州干戈起,只怕荆堤一梦终”的民谣。在解放之后,政府于一九五二年在荆江地区兴建分洪区,并在五四年大洪水的时候进行了分洪,所以在那一年长江的大洪水里,荆江大堤并没有垮塌。
汛期迅速地来临,刘兴华的目光不得不投向了荆州地区,他知道再过半个多月那边的早稻就要成熟了,如何能够作好抗讯保丰收的工作,已然成了他必须要现实面对的难题,在这个时候,他也只能将手里所有的工作都放到一边,必须要往荆州去看一看。既然要去荆州,那么到东荆县看一看张义,也就成了顺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