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同陈飞所说的那样,春节刚刚过去,他便拿着司令部的介绍信来到了十八军,张贤亲自把他安排到了十七师里五十一团二营里,这个营里正好有一个副营长的空缺,以陈飞的官阶和军衔,担任这个职务也算是比较合适了。但是,陈飞也知道,就算他是个上尉,却也是一个新来的人。部队里的上尉多得去了,他能够担任这个职务,定然是张贤的照顾了。
陈大兴也在二营里,经过了一年多在岛内服役的考察,终于顺利地踏上了金门岛,为了让他能够更快地得到提拔,张贤安排他直接进了连队里,一来便担任排长一职。
此时,为了适应新形势的发展,国防部正在对国民革命军的军制进行改革,终于决定将“军”这个单位撤销掉,直接由司令部代管师,如此一来便可以减少许多不必要的人员,同时也可以令行禁止,让庞大的军队瘦身。当然,这种军改也是以循序渐进的方式进行的,有些军级单位在头一年便被撤掉了,金门因为是前线重地,所以直到此时才裁撤,十八军作为一个历史悠久的老部队,也没有逃脱被裁撤的命运。
十八军被裁撤,其实对于其下辖的各师各部队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真正有影响的就是象张贤、刘顶天这样挂职在军部里面的人员,这些军部员都要进行重新的安置,一部分人选择了退役转为荣民,一部分人要么降级到师里面去任职,要么自找门路转往他处。对于张贤来说,他倒是希望自己能够顺利地退役当一当荣民,但是却也知道如今的台湾当个荣民也并非那么好混,在台上的时候或许会有人卖你个面子,但是一旦下了台,那就什么都不是了。想一想自己还拖家带口的状况,而台湾经济又是如此得不尽人意,如果自己真得退了役,只怕到时候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想一想生活的压力,张贤只得再一次面对现实,还是穿上这身他早就想要脱下的军装。不过,这也是吉人自有天向,正在这个时候,金门司令部的参谋长升任去了国防部,这个职位空缺了下来,立即成了几个军长、副军长争夺的目标。张贤从来也没有想过要去谋取那个职位,但是上面却偏偏选中了他,让他担任这个参谋长一职。
能担任金门防卫司令部的参谋长,这的确令张贤有些意外,但是仔细想一想,又似乎是在情理当中的事,当初他在缅甸救国军总部里,担任的就是这个职务,如果和那个时候相比的话,如今也只不过是官复原职罢了。
“呵呵,还有一件事要恭喜你!”刘章司令对着张贤道。
“什么事?”张贤问道。
“你的军衔晋升的申请老头子终于给你批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中将了!”刘司令告诉着张贤。
张贤愣了愣,却远没有太多的喜悦。实际上,如果从他晋升为少将时开始算起,也有十年多了,早就可以晋升中将了;他也知道关于他军衔晋升的申请早已经打了上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统却一直没有被批复,后来想一想,国军里面的将军有这么多,而因为裁军的缘故,军队却是越来越少,国家还留着这么多的将军作什么?他也曾听他的同学于长乐说过,在没有战争的情况之下,以后在部队里,连少将也会越来越少,职业军人作到上校就基本上到头了。上将这个军衔自不必说,少将也好,中将也好,每年申请的人都很多,而真正能够获批的人却是少之又少,而且还有名额有限制,一旦名额满了,那么最少也要再等上一年。如今他终于升任了中将,想来这里面一定有人替他使了劲,只是对于他来说,中将也只是一个名誉的东西,顶多在待遇上稍微会有所提高,其他的都是些虚辞,远不如他此时这个参谋长的职务实在。在台湾岛上,少将中将随便一抓就有一大堆人,但是有职务的跟没有职务的却是天壤之别,一个没有职务的中将,还不如一个有职务的少校,因为有职务才会有薪饷,否则,什么也没有。
“呵呵,慕白老弟,这一次可是双喜临门,什么时候请们喝酒呀?”刘章司令开着玩笑地问着张贤。
张贤也笑了起来,随口应着:“等下次大家休假回台北的时候,我一定请你们!”
“到时候可别抵赖哟?”刘章笑道。
“哪能呢?”张贤也笑着。金门防卫司令部里是有规定的,在金门岛上是不允许官兵们喝酒的,要喝也只有在过节的时候偶尔的一天。
“钧座,我觉得刘顶天军长才适合担任参谋长这个职位,为什么你没有选他?而选了我呢?”张贤还是好奇地问着。
刘章望着他,笑了起来,不由得道:“你跟刘顶天两个人真得是很有意思,不象别人喜欢争来争去的,我问刘顶天的时候,他也说你才适合当这个参谋长一职,因为你原来曾经担任过这个职务;呵呵,现在你又说他合适,你们两个人呀,当时真得叫我左右为难!”
听了刘章的话,张贤有些明白了什么来,问道:“是刘军长推荐我的?”
刘章点了一下头,又解释着道:“其实呢说是也不是,他只是这么一说,真正推荐你的还是你的老上司胡从俊。呵呵,当时我有些为难,是胡从俊觉得你最合适,国防部也听了他的意见!”
张贤这才恍然大悟,虽然胡从俊已经从金门调走了许多时日,但是他对金门司令部的影响还是十分大的,便是国防部要任命谁的时候,多半也会听取他的意见。
“那么刘军长又到哪里去呢?”张贤忍不住地问道,他觉得是他占了刘顶天的位置。
刘章看着他,明白了他的意思,笑着对他道:“你也不要去为刘军长内疚,他也有一个好的去处,回岛内担任预训部副司令,虽然是个闲职,但是却很自在!”
“哦!”张贤点了点头,想一想,那个职位真得不错,比他在金门当个参谋长要舒服得多。
※※※
国民党与共产党虽然在一九五四年的时候发生了九三炮战,但是其后金门与大陆之间的炮战又停顿了下来;一九五五年大陆政权夺占了浙江省沿岸的所有岛屿,对于国民党当局来说,能够与大陆之间还有些联络的只有位于福建省沿海的金门和马祖等几座小岛了,尤其是金门岛,于是自然也成了国军大陆防线的重中之重。也是在一九五五年的时候,台湾发生了一次所谓的预谋判乱事件,蒋介石借机把在海内外声望很高的孙立人将军拿下软禁起来,再一次巩固了自己的地位,同时也使他的儿子蒋经国能够顺利的接手到军队的事务中来,为将来蒋经国以后接任总统扫除了一个大的障碍。正因为发生了这个事件,所以蒋介石父子对于军队里官兵的思想工作尤为重视,其实早先的时候,蒋经国除了成立心战部队之外,还在各部队里设立政战组织,实际上就是相当于古代军队里的监军系统。
虽然台湾岛内明争暗斗的权力之争此起彼伏,但是相对于金门防卫司令部里来说,却要平静了许多,这里毕竟是前线,与大陆之间的炮战尽管停止了,但是各自的宣传战却在你来我往地进行着,并且愈演愈烈。
先是在韩战刚刚停战的前夕,大陆方面在紧邻金门的厦门角屿岛架设了一个对金门的广播站,天天对着金门的国民党守军喊话;然后,还没有过半年,金门司令部也在马山组建了一个广播站,对大陆方面进行反攻心理战。马山是金门岛上与大陆最接近的地方,距离厦门的角屿不过两公里多一点,如果退潮后也只有一千八百米。在马山播音站成立之后,国军又在古宁头、小金门岛的湖井头,以及大担岛上建起了播音站,而同时,大陆方面也相应地在厦门的香山、石胃头以及白石炮台建站,双方隔着一条窄窄的海峡进行宣传攻势。尤其是到了入夜时分,便成了跨海喊话的最佳时间,海上没有浪,效果尤其得好;而且,只要是没有炮火,每到这个时候,两岸的大喇叭就会拉开阵势先后响起来。
实际上,这种宣传战并非只是有播音一种,还有很多方式在进行,比如利用气球和漂流瓶带着宣传品进入对方的领地,为了能够让人们对此感兴趣,双方都会在气球或者漂流物上放置些实用的物品或者食物,供对方随意领取,比如糖果、烟酒之类,大陆方面甚至于将普通老百姓都喝不到的茅台酒漂流过去;能够得到这些物品,对于对方的人员们来说,就好象是天上掉了一个馅饼一样高兴,自然也会有人去察看跟着带过来的宣传品了。但是,这对于双方的领导们来讲,却有些担心,自然下令不允许人们却捡拾这些所谓的敌资,并且骗说这些食物有毒,是糖衣炮弹,捡到后一定要交公,一定要销毁。
相对来说,双方的广播战还是非常激烈而有效的,互相鼓动着对方的士兵投诚过来,成了这个宣传战的主要内容。而在这方面,反而是大陆有着先天的优势。
金门的守军之中,有许多人是从福建沿海抓丁或者被迫带过来的人,大陆的广播站时常会播放他们的家属哭泣的呼唤,有的是父母唤儿子,有的是妻子唤丈夫,每当这些声音出现的时候,他们的每一句话都会象一根针一样扎透每一个兵士的心,令人心怀感伤。作为中国人,大家又同时承受着离家、分隔两岸之痛,相似的经历,就算听到喇叭里传来的不是自己亲人的声音,对许多人来讲也是一种煎熬。
真得有人乘着夜间退潮的时候偷偷地游过海峡,投向了大陆,而且这种事情一直久禁不绝,这令金门司令部的长官们头痛不已。
金门的广播站,是隶属于总政治部下政战总队的,他们也负责对所有部队里的政治思想工作,张贤原来曾作过政治部心战大队的大队长,所以也算是一名政工战线上的元老,虽然此时他是参谋长,已经不负责政战工作了,但是负责金门战地文宣政教处的处长林升,还是喜欢有什么事就过来找张贤商量,有的时候,令张贤推都推不掉。
这一天,林升又找到了张贤,却是向他提出了一个建议来。
“参座,我想从你们这里找一个人到我们广播站上,向对岸去宣讲一番。”林升对着张贤道。
“哦?”这一次,张贤马上就来了兴趣,连忙问道:“老林,你想找谁呀?”
林升道:“就是五十一团里的陈飞。”
“他?”张贤愣了一下,有些不明白地问道:“为什么?你找他为什么?”
林升笑了笑,道:“这几天他晋升少校的报告正好到了我这里要我签字,我特地地查看了一下他的履历,呵呵,原来他曾经也当过共军的士兵,不过在当初金门保卫战的时候被我们俘虏了。他就是一个俘虏兵,但是到了国军里来以后,表现十分出色,所以现在还当上了上尉副营长。”他说到这里的时候,看了张贤一眼,见到张贤的脸上毫无表情,又接着道:“呵呵,我觉得他正好就是一个典型,如果我们能够让他以亲身的经历来向对岸作宣传,或许也可以鼓动几个共军士兵投诚过来呢!”
听完了他的话,张贤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