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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夹击(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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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号弹升起来,也就是意味着反击作战已经开始了。

“牛春!”张贤立即高喝着,在这个时候,刚才还有些沉沉欲睡的感觉已经一扫而光,这个指挥所里的所有人都精神百倍起来。

听到张贤的呼声,牛春从屋里一跃而出,大声地应答着:“到!”

“你带着二七九团的人去炸开土坝,放水!”张贤命令着。

“是!”牛春答着,准备跑出去,但是却又被张贤叫住了:“放完了水,再带着二七九团到北边山隘口集合!”

“是!”牛春再一次回答,转身飞快地跑远了。

张贤命令着大家集合起队伍,一起到北面的山口集合。他把命令下达下去,然后带着熊三娃来到了北面的山隘处,刚刚到达预定的地点,便听到东面传来“轰”的一声闷响,紧接着天崩地裂一般,哗啦啦的流水的声音直冲入人们的耳朵,那是一种垮堤后土方被冲塌了的声音,张贤知道那条河已然被掘开了。这条河从下午高伟离开后就被堵截了起来,经过十多个小时的蓄积,在天黑之前,水面就已经比平日里高出了一米多,在这个时候,只怕水位已经涨上来超过了三米。就算是三米的高程并不高,但是在突然之间冲下来的时候,也将是一泄千里,瞬间就可以将下游两岸敌军的帐篷冲走。

在预定的地点没有等多久,所在的部队便已经集合完毕,牛春带着二七九团最后一个赶了来,很多人的身上还满是泥浆,有的人甚至于光着脊梁、赤着脚。实际上,从一开始的时候,大家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就等着张贤一声令下,也就是半个小时的功夫,所在的部队已然各就各位了。

“炸开了?”张贤明知故问着最后赶过来的牛春。

“炸开了!”牛春随口回答着,带着二七九团进入了队列中。

张贤站在了一个高处,清了清嗓子,然后对着下面的九十三师的官兵们鼓动着:“兄弟们,今天夜里,我们反击的时候到了,如果大家还想在这块土地上生存下来,那么,就拿出我们所有的勇气,一鼓作气把敌人击溃!你们听,外面的枪声,那就是我们的高伟副军长带着援军端了万塔布村敌人的总指挥部,现在正在从后面夹击呢!大家听到敌人哭喊的声音了吗?这是我们放水淹了他们的营地,他们现在就像是没头的苍蝇一样,在黑暗里到处乱撞墙呢!”他说到这里,下面的许多士兵们都发出了轰堂的笑声来,在灯火的照亮之下,张贤示意着大家安静下来,然后又接着道:“现在,我们就从正面冲过去,和我们的援军对敌人两面夹击,一举将他们歼灭掉!胜利就在我们的眼前,我对此很有信心,大家有没有信心!”

几乎是异口同声一样,众人齐齐地喊着:“有!”

听着这气壮山河一般的吼声,所有的人也觉得自己浑身都充满了力量,张贤满意地点着头,然后大声地命令着:“李团长,你带着二七七团作为开路先锋,在前面冲入敌人阵地!”

“是!”二七七团的李团长响亮地回答着。

张贤又道:“二七八团跟在二七七团的后面,一起冲进去;牛春,你带着二七九团在最后面!大家记住,只要是把敌人的防御阵地撕开后,就不要有所顾忌,往敌人的纵深处狠打狠冲,把他们的部队分割切开,争取在天亮之前解决战斗!”

“是!”所有的指挥员都齐齐地回答着。

“现在出发!”张贤终于下达了行动的命令。

隘口的寨门打开来,救国军的官兵们就好象是下山的猛虎一般,呼喊着已然冲入到了敌人的阵地之中。此时,缅军的阵地正遭受到了河水的冲刷,他们本来为作防御准备的壕沟,可是如今里面却充满了水,根本就站不得人,所以他们的这三道壕沟防御就如同是虚设一样,只是有几段铁丝网还算个障碍物,但是早就被救国军事先潜伏在那里的士兵用钳子剪断了,在士兵们冲下来的时候,这些铁丝网也齐齐地倒了下去,只一眨眼之间,二七七团便冲上了敌人的阵地。

九十三师此时虽然说是一个师三个团,可是如今能够战斗的兵力加起来也不过一千多人,二七七团说是一个团,实际上也只有三百多号人,二七八团更惨,还不到三百人;倒是牛春带过来的二七九团,却有四百多人。虽然说九十三师的兵力不多,但是在这个黑夜中,缅军也无法分辨得出来这些中国人到底有多人,他们只听到震耳欲聋的喊杀之声,听到凄厉响起的军号之声,他们本来就被突如其来的大水刚刚冲过,又感觉到他们的后路也被抄了,所以在这个正面的战场上,早就没有了斗志,与冲过来的九十三师官兵们稍一接触,便马上溃败了下去。

这是一个鬼哭狼嚎的夜晚,凌晨时分本来是人最困乏的时候,而缅军阵地上那些被大水和战斗惊醒来的妇女与儿儿童,在这个时候只剩下了惊恐和哭喊,这些弱小的生命夹杂在男人们的搏杀之中,那种嘶叫、哭吼足以令她们的男人、父亲们肝肠寸断,而失却了战斗的信心;她们在黑夜里四处乱蹿着,其实是想找到一个可以躲避杀戮的所在,但是战场上又哪里可能躲藏呢?而也正是因为这些缅军指挥官的家属们乱跑,反而令这些缅军指挥官们心不在焉了,都在牵挂着自己的妻儿老小,对于他们来说,这场战斗的胜负已经无关紧要了,他们要紧的还是如何保全住自己的家庭,所以很多军官根本就没有坚持下来的念头,在国军的冲杀之下,急急地丢下自己的士兵,带着他的妻儿老小向北面的东枝通往景栋的公路逃跑,在他们认为,只要是逃到了公路上,向西过了萨尔温江,就算是安全了!当官的既然是如此,那么那些缅军的士兵也就可想而知了,在失去了指挥之后,完全变成了一堆的散沙,也纷纷丢下应该坚守的阵地,往公路上逃去。

大家都没有想到会是这么容易,九十三师在拿下了敌人的前沿阵地之后,继续遵照着张贤的既定方针,向缅军的纵深穿插猛打,果然获得了奇效,如此一来,那些被九十三师甩在身后的敌人就如同是惊弓之鸟一样,以为自己被包围了,慌乱地向四处逃散着,如此一来,更加加剧了他们的混乱。

实际上,张贤贯彻下来的这套打法,却是他在解放军当中学到的,当初在渡江战役之后,张贤所参加的许多战斗,解放军都是采用这种猛冲猛打的战术,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后路有可能会被敌人断掉,也正是这种破釜沉舟一样的打法,在对战国民党部队的时候,的确是百战百胜,十分实用。但是,这种战术打惯了之后,连那些基层的班排长也学会了,也懒得去变通,他们一直以为打仗就是要这么来打的,却没有想到会在朝鲜战争中,在与联合国军对阵时,反而吃了大。当然,如今的这些缅军根本无法和朝鲜战场上联合国军的战斗力相比,他们的战斗力还不如徐蚌会战之后士气低落的国民党部队,这也就是张贤认为必须要采用这种战术的原因。

但是,再弱的敌人,也会有坚强的时候,这就好象是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一样!缅军中并非所有的部队都是扶不起的阿斗,九十三师在快要冲到万塔布村的时候,忽然便遭到了一股敌人十分顽强的抵抗。

※※※

张贤带着熊三娃来到了北面山隘的一处高坡之上,观察着战斗的进行情况,通过喊杀之声和枪击声由近到远,他可以确定得到九十三师冲到了哪里。

在这个季节里,一般情况下,凌晨三四点钟的时候会起雾,但是今天却有些特殊,如今已经快到四点钟了,可是却并不见一丝的雾气升腾,这说明这一天可能没有雾了!如果没有雾的话,张贤还有些担心,因为天很快就会亮起来,敌人的飞机一定会光顾的,而且敌人多少也会察觉得到他们的兵力如何,如果知道了他们只不过是这么一点儿的兵力,那么敌人还会败退吗?这场战斗要是不能够在天亮之前结束掉,对于他们来说,在没有雾的清晨交战,对他们是很不利。

“三娃,我们下去!”张贤已然有些坐卧不宁了,对着熊三娃道:“到前面去看一看!”

熊三娃愣了愣,不由得问道:“哥呀,这些缅猪早就溃了,你还有什么好看的?我们在这里等着胜利就是了!”

张贤看了他一眼,还是道:“三娃,你没的听到枪声在那边响得十分激烈吗?你听,还有机枪的声音在响,这么半天了,还是在那个地方!”

熊三娃侧耳倾听着,真得就如同张贤所说的一样,那种哒哒的机枪声音让人听着就有些寒而栗,他是知道九十三师冲出去的时候,只带着几挺轻机枪,但那都是活动的,可以拿着边打边跑!而他们在这个时候听到的机枪声,分明是重机枪的声音,而且这声音一直就在一个地方没有动过,这说明这挺机枪很可能是敌人的,那边应该是敌人的一个阵地,而这挺机枪也响了这么半天,就说明那个敌人的阵地一直就没有被拿下来。

熊三娃还在胡思乱想着,张贤已然下了高坡,出了寨门,向正在交战的河谷阵地上走去,他连忙打起精神来,也追了过去。

沿着大水过去后到处都湿乎乎的河岸,他们才走了一百多米远,便听到了有人在说话的声音:“快!快!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在这个声音中,还夹杂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显然是有人受了伤被抬了过来。

听着他们说的话,肯定是自己人,张贤顺声看去,便见到前面两个黑影抬着个担架正匆匆地走过来,他不由得紧走了两步,迎上去问道:“是谁受伤了?”

这几个人已经来到了张贤的面前,借着明亮的月光,张贤还没有认出这几个来人,但是这个走在前面的担架员却认出了他来,经不住地叫道:“参座!你怎么也过来了?”

张贤这才有些分辨出来,这个抬担架的人是二七九团的连长程少山,连忙问着:“是程连长呀?”

“是我!”程少山答着,停了下来,带着哭腔告诉着张贤:“牛营长负伤了,快不行了!”

张贤连忙走到了担架之前,轻唤着:“牛春?”但是,担架上的牛春却没有任何反映,他忍不住伸出手来探着牛春的鼻息,却没有一丝;他愣了愣,又紧紧的握住了他的脉博,把自己的耳朵贴到了他的心口处,可是,脉博根本就感觉不到跳动,便是心口也没有一丝的响,反而让他觉到这个身体正在渐渐的凉透。

“他没气了!”尽管不愿意相信,但是,张贤终于还是痛苦地说出了口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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