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庆元带着援军及时赶到,虽然在张贤带着二七九团在拉牛山的拼刺战中大家把缅军逼退,但是这些缅军并没有撤走,他们就在拉牛山下宿营整备,准备着第二天再次发动进攻。
夜幕降临下来,战地上难得的一片安静,也许是白天里流得血太多了,这种人类的血腥之味也吓坏了别的生命,这个晚上竟然连夜虫的鸣叫都未闻一声。
经过了一天的拼杀,二七九团的士兵们都疲惫不堪地倒在战壕里睡着了,大家经历了太多的苦难,经历了太多的心酸,更主要的是经历了太多的生生死死,便是在下午面对着那些与自己同吃同住、如今却已然阴阳相隔的战友们,他们的泪水也已经流干,如果要说还剩下什么,那就只有希望!这是一种对生命渴望的希望,是一种对出于人之本能的生存希望!
在拉牛山阵地上的南面的地堡里,此时这里已经成为了云南救国军的一个前敌指挥所,在这个小小的指挥所里,救国军的副总指挥柳庆元亲自主持着召开了前敌作战会议,与会的除了张贤和曹荣团长之外,还有袁少华、牛春等一直在二七九团里奋战的营级以上干部,以及跟随着柳副总指挥过来的学生兵里头的几位带队官长,数一数也有十几个人。
面对着当前的局势,柳庆元一脸得郑重,眼睛也是通红肿涨着,一看就知道肯定是几天没有合过眼了,张贤知道这个副总指挥肩上的压力一点儿不比他这个参谋长小,甚至于还要大。
在会议开始之前,柳庆元还是高度赞扬了二七九团的顽强抗击,他望着憔悴万分的曹金牙和张贤,满怀着激动,只是如今战事迫在眉睫,说上再多的客气话反而觉得生份了,只能把所有的感情暂时先埋在心底,等待战斗真得胜利结束的时候,到时大家再好好地绪一绪衷肠了!
柳庆元没有那么多的废话,会议正式开始之后,他便开门见山地谈到了目前大家的处境。
二七九团原本有一千多官兵,此战下来折损了一半,包括那些战斗力不强的工兵连,合在一起还能够战斗的人只剩下了四百多人,而他带过来的二千学生兵,战斗力也是可想而知的,这些兵力总共加起来也就两千五百人不到。可是,此时,他们当面的敌人虽然在与二七九团争夺拉牛山的过程中损失惨重,却也还有一万之众。敌人的兵力,是通过他们捕获的一名缅军师部参谋而得知的,这一万之众其实就是四个团,一个加强师,是攻打江口的缅军与迂回孟仙山的缅军合兵而成,此时,对于缅甸政府来讲,拿下孟撒是志在必得的,对于当面的缅军来说,虽然在拉牛山的争夺中暂时失利,却也不敢自行撤退,只能是消极的来应付当前的局面。
“大家不要想得那么好,就算是我们面前的敌人不进攻,他们守在这里拖也会把我们拖死!”柳庆元十分沉重地道:“因为他们兵分两路,一路是直取孟撒,还有一路也是他们的主力部队在北面攻取孟布,孟布如今只有高副军长带着一千多弟兄在拒守,他们的压力比我们这里还要大,如果孟布一丢,那么其结果跟我们这里拉牛山阵地丢失是一样的,敌人一定会沿着北面的山麓南下,几无屏障得就可以抵达孟撒!”
听到柳庆元的介绍,会场中一片得沉默,半天之后,曹金牙当先的抬起头来,望着柳庆元道:“钧座,孟布方向上有援军吗?”
柳庆元没有马上回答,却是看着他缓缓地摇了摇头,然后道:“他们在等我们作他们的援军!”
大家再一次沉默了起来,救国军的兵力捉襟见肘,这是大家都十分清楚的,如今对于他们自己来说,什么时候能够把当面的敌人击退还很难说,又怎么可能再抽出兵力去支援孟布呢?而孟布如果真得支持不住了,大家还是死路一条!
“老柳,徐海波那边怎么样了?”张贤终于还是开了口,他有些怀疑地问着柳庆元,还记得这些学生兵原本是支援徐海波去的,如今能够抽下来,就说明景栋的敌人应该是被击退了,如此一来,徐海波那边应该也可以抽出几百号人去支援孟布了。
见到张贤在问,柳庆元不由得发出了一声苦笑,无可奈何地道:“徐军长那边一直在吃紧,景栋的敌人数量也不小,而且威胁更直接,所以总部当初是决定先支援他那边,想要把我们北面的敌人击退。但是这个效果并不好,景栋方面的敌人虽然是缅甸政府纠集的少数民族武装,但是人数众多,而且这些敌人一直采用围而不打的战术,这就让人十分难受!”
“是呀,那些敌人是在观望,因为涉及到他们自身的利益,所以可能并不太卖力。如果我们打退了缅甸政府军,他们就会不战自退;但是如果我们被缅甸政府军击败,那么他们就会象是恶虎一样扑过来的!”张贤分析着道。
“是呀!”柳庆元道:“徐军长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在我们配合着徐军长击退了那股敌人几次试探性的进攻之后,他们就没有再轻举妄动。徐军长认为我们这边更需要支援,所以他克服所有的困难,主动地承担了北面的所有防御,这才让我们这些人能够撤下来回援西面!”
张贤点了点头,徐海波那边看来也是兵力不足的,他所防范的区域截面更大更广,不象是西面战线,还有一条萨尔温江可以凭靠,敌人就算是要进攻,也只能走这几条固定的路线。只是,面对着敌人围而不撤,那也就是意味着徐海波根本无法分兵,指望着徐海波能够出兵救援孟布,显然是不现实的。
“既然徐军长那里抽不出兵来,我们这里又怎么抽呢?”沉默了半晌之后,曹金牙终于还是忍不住地问着,这当然也是他最为关心的一个问题。
柳庆元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张贤,然后道:“其实这个问题我在来的路上就想到过了,原来还想着能够抽出一千人赶往孟布,只是到了这里才发现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如今拉牛山的形势才真得是岌岌可危,我们这里最多两千五百人,而且很多人连武器都没有,弹药更是奇缺,我倒是带来了两门无后座力的一零六大炮,只是这根本就有些杯水车薪,便是这样能不能守住拉牛山还是一个问题,如果真得抽人去支援孟布,只怕这边连两天都守不住了!”
听着柳庆元的话,所有的人眼睛都不由得黯然起来,他说得的确是真实的状况,二七九团已经跟缅军战斗了几天几夜,所有的官兵都达到了疲劳极限,再指着他们守住阵地的确是勉为其难了;而柳庆元带过来的学生兵,虽然说有两千人,却没有什么战斗力,要说有一点战斗力的话就是这支队伍里的保一师,这个保一师里第一大队五百人还算是参加过第一次的与缅军的战争,算是老兵了;而其他的人员,虽然也分成若干的部门,实际上就是一帮学生。
会场中又是一片得寂静,没有人能够想出更好的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他们都觉得自己仿佛就是在等着被判死刑的罪犯,除了做一些徒劳的挣扎之外,几乎是等着束手待毙,便是原来那些挣扎也有些白费力气了。
张贤也在沉默着,他的头脑中却在想着另外的事情,这个时候,看到大家都沮丧万分,不知所措了,这才站了起来,清了一下自己干渴而又有些沙哑的嗓子,这立即吸引来了众人的目光。他笑了一下,打着趣道:“呵呵,大家都别这么没精打彩的,我们刚刚打了一个大胜仗,应该高兴起来嘛!”
可是,面对着张贤这样的鼓气,大家还是没有人能够笑得出来,一想到面前的境况,又有谁有这么好的心情来享受胜利呢?
“慕白老弟,你是不是有什么好招啊?”仿佛是看到了一丝希望,柳庆元的目光直视着张贤的脸,他觉得到这个时候,张贤还有这么乐观的态度,定然是心里有底,这从张贤的话语声里,他已经有所感受了。
“呵呵!好招倒是谈不上!不过,我们还是要拼,不拼是不可能赢的!”张贤收拢了脸上的笑容,正色地说着,顿了一下,又接着道:“所以呀,我们只有先把我们当面的敌人拼掉了,才可能有能力去支援孟布!”
被张贤如此一说,大家的眼睛又都睁大了起来,曹金牙当先的问着:“参座,你说我们怎么拼吧?”
“其实我们已经拼了很久,也一直在争取着胜利,最少有一点我们应该感到骄傲,我们还没有落败!”张贤缓声地说着,忽然加大了自己的声音,着重地强调了起来:“而如今,对于我们来说,也许是最关键的时刻就要到来了,敌人久攻不下,必定气衰力竭,而这个时候正是我们反击的最佳时机!”
“反击?”曹金牙和袁少华等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怀疑起来,对于他们来说,做足防御就已经是很不错了,根本就没有想到过以如此少的兵力来进行反击。
“对!”张贤十分肯定地点着头,然后目光扫视了在座的众人一眼,这才道:“大家都是学过军事的人,我想应该都知道曹刿论战的故事,用兵之道有一个常识,那就是攻战的时候一定要一鼓作气,否则便会再而衰,三而竭!如今我们的敌人正是这样,他们一鼓没有作气,所以才会久拖不下,后面越打越没有信心!而我们,如今便是要一鼓作气,必须要将面前的敌人彻底击溃!”
听着张贤信心满腹的话语,就好象已然是胜利在握了一样,这不能不令大家都有些怀疑起来。